长夜有你

　　一转眼到了周五。
　　余曼上完课最后一堂课，背着书包马不停蹄地赶往校门口。

　　到了之后，左看右看就是没找到傅诗雨的身影，正准备给她打电话，忽然听到一声高喊：
　　“鳗鱼！”
　　“这里！”

　　余曼一转头，直接愣住了。

　　周琛穿着一件夏威夷风的花衬衫，站在红色吉普车旁边，兴高采烈地冲她挥手：“这儿！”

　　周围人纷纷被他的声音和夸张的打扮吸引，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背着书包的余曼。

　　余曼：“……”
　　我现在假装不认识他还来得及吗？

　　周琛见她愣在那里不为所动，手招的更卖力了，“快过来啊，你愣着干嘛！”

　　余曼无奈地抿了抿嘴唇，低着头跑过去，脸颊绯红，也不知是被夕阳晒得，还是被他尬得，“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去医院啊。”说着，周琛转头冲路边驻足的妹子挥了挥手，咧着嘴，一脸浪笑。

　　余曼来T大这么久，从没像现在这样尴尬过，忙不迭地拉开车门，把他推进去，然后用力关上车门，转而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怎么是你啊？傅小姐呢？”

　　周琛：“二傅在医院呢。”

　　余曼心头一紧：“她生病了吗？”

　　周琛摇头：“不是，她在医院等咱们呢。”

　　余曼松了口气。

　　周琛问：“你要不要坐前面来？”

　　“不用了。”
　　余曼摇摇头，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催他开车。
　　她担心再待下去会碰到认识的同学，到那时，就不只是尴尬那么简单了。

　　车子驶离T大校门后，余曼不自觉地长舒了口气，将书包放到旁边的座椅上：“我以为，这件事只有我和傅小姐知道呢。”

　　周琛嗤笑一声：“你也太天真了。”
　　“这么危险的事，她怎么可能单干？不拉几个人垫背、背锅，那还是她傅诗雨吗？”

　　余曼：“……”

　　周琛又说：“不过你也别害怕，出了事，有我和她顶着呢，保证不会连累你。”

　　余曼觉得周琛是把自己当傻子糊弄。
　　石膏打在她腿上，她说自己不知情，傅卿言能信吗？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

　　周琛：“你放心吧，傅卿言下周二就得去南方出差，至少要在那边待一个多星期。他一走，我就带你去拆石膏。”

　　听他这么说，余曼稍微放心了一些，但也没有完全放心。

　　她蹙眉思忖片刻，想出一个自以为绝妙的点子：“你能不能……趁着这次机会，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

　　一旦傅卿言有了新欢，不管是正式的女友，还是非正式的、像她一样上不得台面的情人，只要他身边有了其他人，她便可以功成身退。

　　周琛听完她的建议，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余曼拍了拍他的座椅：“你别笑，好好开车，我还不想死呢。”

　　周琛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说话都带着岔气的感觉：“我…我跟你说，我爸妈都不敢像你这么为难我。”
　　“给傅卿言介绍女朋友？你真是想把我笑死。”

　　余曼蹙眉：“你不是经常说自己认识好多美女吗？我就不信，他一个都看不上。”

　　“那可不。”
　　周琛语气下沉，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还真是，一个都没瞧上。”

　　余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忘了。
　　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把嘴巴阖上了。

　　周琛幽幽地说：“要不是你啊，我还以为他喜欢男的呢。”

　　余曼：“……”

　　周琛提高声量：“你吃饭了吗？”

　　余曼：“没有，我才刚下课。”

　　周琛：“要不然，咱们先去吃个饭吧？”

　　余曼：“不用了，直接去医院吧，别让她等太久。”

　　周琛：“行吧，那就打完石膏再去吃饭。今晚我做东，请你去二傅那吃点好的。”

　　余曼：“你就不怕遇到傅先生？”

　　“……”周琛被问住了。

　　余曼：“等会儿打完石膏，你直接送我回学校吧。”

　　周琛下意识地反驳道：“那怎么行？”
　　“你帮了我们俩这么大一个忙，怎么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家。就算不能去二傅那，还有别的地方，T市这么多，老子就不信有那么巧！”

　　余曼觉得跟他聊天有点累，无声地叹了口气，往后一靠，靠在座椅上，偏头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

　　看着看着就感觉头晕脑胀，不得不阖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余曼恍然间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睁开疲倦的双眼，迷茫的看着前方。

　　周琛问：“你睡着了？”

　　余曼坐起来，抬手揉着眉心，嗯了一声，“你叫我干嘛？”

　　“我，我想问你点事儿来着。”

　　余曼放下手，狐疑地看着他的座椅：“什么事？”

　　“你喜欢傅卿言吗？”

　　“什么？”余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不喜欢啊。”

　　“什么？！”周琛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你说你不喜欢他？”

　　“对啊。”余曼点了点头，不明白他到底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你，你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要跟他……”剩下的几个字他没说出口。

　　但是余曼听懂了，“因为我欠他钱啊，他没跟你说吗？”

　　周琛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无论是眼神还是声音，都透着一股兴奋的劲儿：“你，你，你的意思是，是他逼的？”

　　余曼想不通，他怎么会往这个方向想，“……我自愿的。”

　　“啊？”周琛越听越糊涂。

　　余曼用鼻子出了一口气，语气平淡地说：“我欠他钱，但我还不起，所以，你明白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过了很久才听见周琛唏嘘的声音：“搞了半天，是为了还债，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跟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说了，我……”她顿了顿，口是心非的说：“我也不喜欢他那样的。”

　　一听这话，周琛又满血复活了，“你喜欢哪样的？”

　　“就，就……”余曼嚅嗫着：“就那种，性格好一点的，爱笑，阳光，不乱发脾气，不板着脸，不挑食，也不强势的那种。”

　　周琛：“……”
　　好家伙，傅卿言这都已经不算雷区蹦迪了，这踏马简直就是在雷区打滚，把人姑娘的雷点全踩了一个遍。
　　一个都不剩！

　　“不是，那你平时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你会不会经常想动手掐死他？”

　　余曼怀疑他在给自己挖坑，所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周琛只好当她默认了，握着方向盘直摇头：傅卿言啊傅卿言，你也有今天。

　　————

　　到医院时，傅诗雨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医生、病例、CT图……应有尽有。
　　连受伤的剧本都帮她准备好了。

　　许是怕傅卿言不上当，傅诗雨让医生给她打了一个超厚实的石膏，从脚趾到小腿，包的严严实实。

　　余曼看着被包成木乃伊的右腿，不禁陷入了沉思。

　　傅诗雨宽慰道：“你放心，用不了几天就能拆下来。而且你看，有了这个病例，你就能正大光明的翘课了，躲在家里吹空调不比去教室上课舒服啊。”

　　余曼：“……”
　　我住的地方，没有空调。

　　“这几天，我会安排人去给你送饭，实在不行，我给你找个保姆……你看，怎么样？”

　　余曼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勉强：“不用了，我又不是真的瘸了。”
　　“我能照顾自己。”

　　听到到这话，傅诗雨明显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周琛，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周琛点点头，弯腰扶住轮椅背后的推手：“走，吃饭去。我都快饿死了，鳗鱼，你想吃啥？我跟你说，今晚我请客，你随便点。”

　　余曼坐在轮椅上，笑得很勉强：“你们选吧，我不挑。”

　　她知道，以傅诗雨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已经早就定好吃饭的地方了。
　　根本用不着她拿主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傅诗雨说：“那就去荣悦吧，他们家的海鲜做得特别好……”

　　吃完海鲜大餐，余曼被他们送回学校。

　　上楼时，傅诗雨在旁边搀着她，周琛拿着轮椅跟在后面。

　　楼道里的灯，似乎又坏了，黑黢黢的，周琛一连跺了几脚也不见亮。

　　傅诗雨拿出手机照亮，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自己脚边跑过去，吓得失声尖叫：“啊！有老鼠！”

　　“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周琛也拿出手机，弯着腰四处搜索，没看见老鼠，倒是惊醒了正在角落里睡觉的蟑螂。

　　一窝蟑螂四散开来，有一只直奔傅诗雨，吓得她脸色大变：“啊啊啊啊啊啊啊！”

　　余曼抬起左脚，“啪”的一声，踩死了那只小强，然后拍了拍傅诗雨的后背，劝道：“好了好了，没事儿，已经死了。”
　　“要不然，你先回车里吧？我自己能上去。”

　　她给周琛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劝劝。

　　在周琛的劝说下，要强的傅诗雨终于放弃了护送她回家的念头，三步一回头地走下楼。

　　余曼本想劝周琛陪她一起下去，可是看着他手里那个沉甸甸的轮椅，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周琛把手机递给她：“拿着，走慢点，小心摔着了。”

　　余曼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夸张。”

　　她扶着楼梯扶手，慢吞吞地往上爬，尽量让手电筒的光照到周琛脚下。

　　“你不用管我，照你自己前面，我摔不——”话还没说完，周琛脚下一滑，身体登时失去了控制，幸好有轮椅垫着，才没跪下去。

　　但是，走在他前面的余曼就没那么好运了。

　　她被轮椅撞了一下，再加上右脚行动不便，直接单膝跪在了台阶上。

　　“咚！”
　　瞬间爆发的剧痛，让余曼倒吸了一口气：“嘶——”

　　“我操，你没事吧？”周琛急忙扔下轮椅，上前去察看她的情况。

　　余曼冲他摆摆手，抓着旁边的扶手，不慌不忙的站起来，低头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我没事，走吧。”

　　周琛当场愣住。

　　余曼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发现他没有跟上，回头，催促道：“走啊，你愣着干嘛？快点啊，傅小姐还在楼下等你呢。”

　　周琛回了神，抓起轮椅追上去，一言难尽的问：“你不疼吗？”

　　余曼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不疼。”

　　周琛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余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这种没吃过苦的富家少爷计较那么多。

　　周琛把她送到家门口，余曼却没让人进屋，甚至还有些不耐烦：“行了，你快下去吧，我真的没事儿，再见！”

　　话音未落，她当着周琛的面把门关上，推着轮椅，一瘸一拐的往卧室走。

　　回了房间，余曼拿出没电的手机，充上电，给打着石膏的右腿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并配文：
　　【倒霉】

　　发布前，特地屏蔽了老师和同学，只对傅家兄妹和周琛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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