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归元

　　苏落桑二人顶着一件蓑衣，在镇上转悠。虽然雨势不大，但她们的裙摆早已湿透
　　小镇很小，人也不多，又临近夜晚，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转了许久，终于见到一家客栈。
　　缓步进门，正思考着如何与店家交流，一个小二却迎上来，也不说话，径直将她们引向二楼厢房，另一个小二在后面跟着，手里拿着一个包袱，端了饭菜。
　　两人虽不言语但态度极其恭敬。
　　苏落桑心下疑惑，这小二这般恭敬，莫非是因为红袖军的威名？
　　不，不会。即使他们推崇红袖军，也不会为她们备好所需之物。定是有人提前来此替她们打点。
　　莫非，是拓拔煊派人监视？
　　带着疑惑走进厢房。环顾四周，厢房虽小，却是出人意料的典雅。
　　忽得瞥见圆桌上的木牌，走近一看，却见下头还压了一张信纸，上头洋洋洒洒写了一段话：
　　阿九：
　　军营临时有事，我就先走了，勿念。这家客栈里我已为你们备好了换洗衣物、马匹还有沿途城镇的通关文牒。桌上的木牌是军中的令牌，你若愿意，就换上男装进军营来。若不愿，也要来找我，我替你安排北朝住处。在路上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自己。
　　陆三
　　看着信中内容，苏落桑见他到现在都不怨自己，还替自己安排了一切，倒是生出几丝愧疚来。简单翻看了一下小二拿上来的包袱，里头衣衫、银两样样齐全，翻到底下，竟还有一顶帷帽。
　　这男子，竟是这般细心。
　　细细看陆三的字，表面洒脱狂放，但细看下去，可见锋芒暗蕴其间，苍劲有力。
　　倒是比他的人要令人赏心悦目许多。
　　放下信，再去看那令牌。伸手抚上那繁复的花纹，苏落桑轻轻皱起眉头，这令牌，怎得这般眼熟。
　　“小姐，怎么了？”槿儿见苏落桑怔愣着站在桌前，忍不住出口问道。
　　“无事，终究还是欠了他人情。”
　　客栈外，一人一马立于雨帘之中，那人见着客栈二楼厢房灯灭，才翻身上马，冒雨北去。
　　南疆二王子府
　　是夜，府中灯火通明。
　　拓跋煊一袭镂金黑色长袍，端坐于紫檀木书案前，埋首于政事之中，眉宇之间是深深的疲惫。
　　许是这府邸的主子平时积威甚重，下人们无人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整个殿中只有蜡烛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笔与奏章相触的沙沙声。
　　殿外，一侍卫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道：“殿下，信八有消息。”
　　闻言，拓跋煊放下笔，严肃僵硬的表情有一丝动容，将笔架上青白釉笔山，轻捏眉心，示意那侍卫将消息呈上。
　　展开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着两行小字：遇红袖军，为北朝男子所救，夜宿文雨镇。
　　将纸条攥在手中，拓跋煊轻阖眼睑，指尖有节奏地敲击桌面，那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分外突兀。
　　北朝男子……
　　且说苏落桑二人踏上北归之路。一路上，陆三竟是提前在沿途的城中都包好了厢房，苏落桑进的每一个客栈，都有小二的热情迎接。
　　十多天后，两人到达坪城，再往北，就是前线关卡城市了。
　　前面的盘查怕是会很严格。
　　住进陆三安排好的客栈，苏落桑立于窗前，看外面繁华的街道，心头一动，唤来槿儿，道：“替我换件北朝衣裳，咱们出去逛逛。”
　　这坪城，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城市。
　　在这个南北对峙的时期，此处却是两国人混居。人们相处融洽，亲如一族，民风开放，经济发达，贸易频繁，人人都会说两国语言，官府对此也是支持。是以，几乎所有行商南疆地北朝人都居于坪城。
　　苏落桑带着槿儿吃了一顿北朝饭菜，顿觉心满意足，多日以来阴翳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该计划计划回北朝了。
　　“槿儿，你觉得哪里最好打听消息？”
　　“嗯……茶楼吧，茶楼最是人多眼杂。”
　　走不过几步，苏落桑便看见了一家北朝茶楼，“云迹茶楼”。
　　缓步进门，寻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下，小二见了这位头戴帷帽，衣着普通却气质清冷逼人的客人，不敢怠慢，上前恭敬道：“客官喝点什么？”
　　“一壶翠峰尖。”
　　小二顿时更加恭敬，寻常人根本不知翠峰尖，多半是进贡给达官贵人享用，若不是坪城富商颇多，他们也不会将这稀有的茶品拿来贩卖。
　　眼前这位小姐定是位贵人。
　　“客官稍等。”
　　不多时，掌柜亲自送了茶来，恭敬道：“客官慢用。”苏落桑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槿儿替苏落桑倒了盏茶，苏落桑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慢慢地，一丝清甜隐隐浮现，而后慢慢分离，雨露的甜味和劲松的香气在口中时而碰撞，时而缠绵。将茶水吞咽下去，这两股气息仍留连齿间，经久不散。
　　许久没喝这翠峰尖了，苏落桑不由得连着喝了好几口。
　　这茶楼的确人声嘈杂，不过大部分人所聊的，不过是谁家又纳了小妾，谁家遭了盗贼云云，没有可用消息。
　　苏落桑舍不得这壶好茶，便百无聊赖地听着。
　　蓦地却听外头有追喊声，苏落桑向外看去，却见几名彪形大汉在追赶一名不过豆蔻的少女。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那少女见前面大街空空荡荡，无处藏身，竟直直向茶楼跑来，翻了苏落桑身边的窗，跃进茶楼，躲到苏落桑身后，喊道：“姐姐救我！”
　　还未等苏落桑说话，那几名大汉已经追上来，不由分说就要抓那名少女。奈何那名少女一直死死地贴在苏落桑身后，对方始终无法得手。
　　几名大汉没了耐心，相互对视一眼，直直攻向苏落桑。
　　见状，苏落桑柳眉一挑，迎上对方的攻势。几名大汉看似壮实，实则没练过武，空有一身蛮力，被苏落桑使了几个巧劲就撂倒了。
　　几人惊恐地看着苏落桑，一个个想上前抓那少女却又不敢再动苏落桑。不知是谁第一个翻窗出了茶楼，其他的也纷纷翻了出去。
　　经了此事，苏落桑也无心再饮茶了，扔了银子在桌上，就要带着槿儿出门。行至门口，却被掌柜拦下：“这位小姐且慢，我们东家请小姐至雅间一叙。”
　　“何事？”
　　“在下不知。”掌柜微微躬腰，神态及其恭敬。
　　苏落桑透过帷纱看到掌柜恭敬的神色，想来此店对她并无恶意，况且方才的打斗毁了几处桌椅，正好趁此向店家道个歉。
　　“前面带路。”
　　“小姐……”槿儿有些不知所措。
　　“无事，你且在此等我。”
　　苏落桑跟着掌柜绕至后院，里头竟满是她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掌柜带着她步入东边一间厢房，里头简而不朴，一弓一剑悬于壁上，陈设简单，但所用之物皆非凡品。
　　至榻上坐下，掌柜立即又奉上一盏翠峰尖，便向苏落桑告退出了门。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袍，脸庞方正，五官俊朗的青年走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向苏落桑单膝跪下，抱拳道：
　　“属下参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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