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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t 24
两人行至陆府,就见门口已有家丁丫鬟相迎,想来是元卫提前来报了信。
还未等马儿停下,陆沅就急急忙忙跳下了马,而后赶在家丁之前来扶苏落桑下马。
苏落桑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有力的大手,又看了一眼那张讨好的脸,毫不犹豫地从另一边下了马。
见了这一幕的下人们都拿袖子掩了嘴,偷着笑却又不敢看陆沅。
陆沅轻咳一声,那只手顺势摸向马儿的鬃毛,试图掩饰尴尬。却没想到,手刚摸上鬃毛,马儿也不给面子,朝着他打了一声响鼻。
这回终于有下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落桑也眉眼弯弯的,出口却是清冷:“将军,还不走?”
陆沅见苏落桑催了,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道:“走走走,咱进府。”当然,走之前还没忘了打那马儿一下。
要说这陆府,是当今朝中,除了丞相府以外最受圣恩的了。即使远在青州,那赏赐,也常常如流水一般送进府来。单看那大门梁上那御笔亲题的“陆府”二字就可见一斑。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府内竟是极其低调,没有一丝奢华的装饰。
正门进入,乃是前院。前院简单雅致,置青石假山一座,粗石凿鱼缸一个,里头几尾红色鲤鱼,数支并蒂开花莲。廊上之柱不似寻常大户人家的朱色,而是更深沉稳重的茜色。那雕栏精美却不繁复,上挂梅兰竹菊绘成的淡雅竹帘,廊边每隔十步便是一盆兰草。
过一扇朱壁黛瓦垂花门,里头就是内院。石子铺路,娇花点头,虽是繁盛,但花的品种却都不金贵,是平常最常见的。一条曲折小溪虽无波澜,但鱼儿在其中乐得自在。小溪打地底下通向内院,溪边低矮的怪石林立,算是这院中的一道风景。
令人惊讶的是,这院内竟没有梨树海棠这些寻常的观赏性树木,而是种了养蚕者才会种植的桑树。
苏落桑见了这同一般商贾家中无二的院落,不禁想起那殷宴的知州府,心底的讽意更甚。
随陆沅进入正厅,还未等细细打量屋中景致,一个妇人忽的跑了出来。
“哎呦,沅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让娘看看,瘦了没?”
这妇人,正是陆沅的母亲,柳氏。
苏落桑眉毛跳了跳,这跳脱的性格,这么多年,依旧没变。陆沅那性子,多半也是随了他娘。
当年柳氏带全家迁往青州,世人都道她贪慕荣华,嫁夫从夫,为让夫君安心带兵,甘愿离京,迁往穷乡僻壤。但是陆府和苏府内的人都知道,她是怕陆维在青州天高皇帝远地找女人,才风风火火赶到青州来的。
陆沅无奈地看着母亲上下打量自己,忍不住轻咳一声,还没开口,柳氏忽的炸起:“咳嗽了?可是着凉了?”
陆沅不禁扶额,唤了声:“娘。”
柳氏随陆沅的眼神看去,这才发现厅中还有人,咳嗽了几声,理了理衣襟,转向苏落桑,尴尬地笑了笑,问道:“这位是?”
“伯母,是我。”
柳氏正奇怪一个男子怎的声音这般细,就见苏落桑掀开帷帽,眼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柳氏愣了愣,一时没缓过神来。半晌,才迟疑道:“你是……桑儿?”
苏落桑敛眉,屈膝一礼,道:“桑儿见过伯母。”
柳氏赶忙上前扶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脸颊,道:“哎呦,桑儿啊,让伯母好好看看,你说咱都多久没见了。”忽的瞧见苏落桑脸上的疤痕,惊道:“这好好的脸上怎的生了疤痕呐?沅儿,是不是你没好好照顾我们桑儿?”
“我……”
陆沅才说了一个字,又被柳氏截了胡:“瞧瞧这身子瘦的,伯母看了都心疼。你放心,进了陆府呀,伯母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
苏落桑总觉得,自己不是到陆府做客,而是被卖进来的了。
清冷的苏落桑哪里接得住柳氏这样的热情,求助似的看了陆沅一眼。陆沅笑了笑,又故意停顿了许久才道:“娘,爹怎么样了?”
说到陆维,柳氏竟然安静下来,将那柳眉蹙起,道:“唉,还是那副模样。”随即带着两人走入内室。
陆维平躺在锦被中,面无血色,身子瘦削,一双眼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陆氏没有迁家之前,南疆北朝相安无事,最多只有一些边境上的小骚动,而极北的羌族却因粮食不足时时骚扰北朝百姓,因此苏成瑞事务繁忙,常常不着家。苏家只有苏落桑一个孩子,母亲身体又不好,陆维怕她寂寞,便时常带着陆沅至苏家拜访。
因此,陆维是苏落桑童年时候待她最好的长辈。
苏落桑见着昔日陪她玩耍的伯父如今死气沉沉地缠绵病榻,眼中有些酸涩,问道:“伯父为何会病成这样?”
“五年前,丘陵战役,爹亲自带兵,将南疆人逼至丘陵边缘。南疆叫停谈判,许诺五年和平,父亲询问要求时,一支冷箭,直接射入他的胸口。”
“我方士兵怒而奋起,想要杀光这些伤他们将军、杀他们兄弟的异族人。然对方首领道,这,就是要求。”
“军中仍有想要进攻的,都被父亲拦下。”
“于是南疆退兵了,履行了五年和平的承诺,这五年虽有骚动,但规模都不大,人员伤亡不多。之前我同你说过的,都不需我这大本营出手。”
“战争终于停止了,父亲却倒下了。”
陆沅说得平静,苏落桑望着他深邃的眼睛,不知怎的,忍不住颤了颤。
“那支箭,深入肺部,当时养了许久,伤势好转。但好景不长,父亲突然开始咯血,大夫说是肺部淤血,开了活血化瘀的药物,但似乎对肺部作用不大。而后前半生四处奔波打仗的老毛病都犯了,身体每况愈下。直到两年前,父亲终于撑不住,将军权交给了我。”
“如今,五年之约将到,父亲却还没有站起来。”
这段话说完,屋中是长久的沉寂。
柳氏坐下来,抬手理了理陆维额前的乱发,而后从被中执起他的手,紧紧握住,轻声道:“阿维,你该好起来了,再不赶紧好起来,你儿子就要被南疆人欺负了。”
这回陆沅不服了,一下子跳起来,反驳道:“娘,你这什么意思,我才不会被南疆人欺负,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他们!”
煽情到此结束,柳氏又开启了坑儿子模式,道:“你呀,桑儿面前,莫要说大话。”
“……”
“行了,你们俩刚刚回府,先去休息休息,给桑儿安排个好些的房间。”
“还用你说。”陆沅忍不住顶嘴,而后不等柳氏发飙,就推着苏落桑出了正房。
两人从抄手游廊走向东厢房,陆沅道:“东厢房有间屋子时常备着,你就住那吧。”
苏落桑从不在意这些,听了也只是点点头,任由陆沅带着她走,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良久,她忽的问道:“当年放冷箭的,是谁?”
陆沅没有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个,愣了愣,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即答道:
“拓跋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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