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西游何时还

　　食色，性也。

　　经过二娃苦口婆心的谆谆教导，我深刻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嗯……所以我想把那名为玄奘的唐僧推到扒光然后吞拆入腹的念头，是人之本性……吧？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昨晚那着素色袈裟，清雅如月的人。

　　“啊呀！你流鼻血了！”

　　我低头一看，顿觉头晕目眩，鼻尖一股难闻的铁锈腥味，果真是殷红红的血。

　　竟是如此没出息……

　　下一秒，我白眼一翻，软趴趴地倒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大喜的婚房里，入目是寓意美好的如火正红色。

　　我半披着一件深红纱衣，玉肩半露，躺在宽大软塌上，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的酒盏，对面前的人呵气如兰：“圣僧，你怎么不喝呀。”

　　我起身，将酒举在他面前。

　　他坐姿极为标准严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里却无波无澜，好似什么都没有。

　　我微微恼怒，抬手将他推至榻边，就要俯下身去，将酒杯抵至他唇边，低头忽见他眸光一动，房里的火红瞬时都变成大火，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而眼前的脸变成了那个尖嘴猴腮的孙悟空。

　　我骇得极速一退，就见他一蹦而起，大吼一声：“呔——妖怪哪里跑！”

　　我自是掉头就逃，瞥向房门的一刹那，却忽然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僵在了原地。

　　唐僧立在门外，眸子空灵平静，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金箍棒朝我的天灵盖劈来。

　　孙悟空狰狞的表情尤为清晰。

　　“啊——”
　　我猛然起身，还有些愣愣的，脑中混沌。揉了揉针扎般锐痛的额角，这才想起这声尖叫有些熟悉。

　　二娃正趴在我手边，揉着自己的屁股，泫然欲泣：“人家不活了啦，照顾你大半天，连个谢字也没有，还非礼人家，捏人家屁股……呜呜呜……”

　　我眉头一皱，冷冷睨它一眼，它立刻很没骨气的歇了菜，将小爪子朝西一指：
　　“你昏迷了一个时辰，他们已经快要到女儿国了……”

　　“嘿，你个呆子。”孙悟空一巴掌拍在八戒脑袋上，“去去去，师傅渴了，找水去！”

　　“凭什么我去？”猪八戒不满地哼哼。

　　“你去不去？”孙悟空跳到八戒前头，高高挑眉，作势就要掏金箍棒。

　　“悟空！”唐僧喝住他，道：“我不渴，快走罢，天黑前找一户人家歇歇脚。”

　　孙悟空抱胸，冷哼一声：“呆子，算你走运。”

　　沙僧挑着担子，牵着马默默跟在后头。

　　日暮将歇。

　　土瓦房中，我叼着根草，歪在屋内唯一的软椅上，百般聊赖地抖着脚，戳了戳二娃肥软的身子，“二娃，他们何时来？”打了个哈欠，“我睡会先，来了喊我。”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传来温和的声音：“有人家在吗？”

　　昨晚跟了唐僧一夜，此刻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这道温润如玉的声音。

　　我“噌”地起身，瞌睡霎时醒了大半，奔到门边，理理衣角和发髻，故作矜持：“谁呀？”

　　听完对方不疾不徐的解释，我面上不显实则心急地将门打开。门外四人一马，中间那人素衣玉面，神情柔和，赫然是唐僧。

　　我捏捏掌心，微笑道：“天色已晚，快请进吧，圣僧可还用过夜斋？”

　　说着让了让身子。

　　“不曾，不曾！”猪八戒抢先一步回答道，笑眯眯地环顾屋内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

　　唐僧皱了眉头：“八戒，休得无理。”转头又对我温和道：“施主不必麻烦，我们师徒四人歇歇脚，明日便离开。”

　　顿了顿，又问：“敢问施主贵姓？”

　　我笑道：“无姓，只一个名，六桐。”

　　他便向我做一个揖：“多谢六桐施主。”

　　孙悟空老神在在地抱着棍子，眯眼环顾屋子一圈，忽然说道：“六桐施主，我怎的觉得你这屋子里不止你一人？”

　　“哦，”我为桌上的茶杯斟上茶，“家弟身子不爽利，在屋里歇着，见笑了。”

　　说完，喊了两声，内屋里走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

　　我默默地瞟他两眼，心想，这只没节操的兔子，化成人形后还人模狗样的，只不过浑身乳臭未干，气质畏琐。
　　实在丢脸。

　　几人好一番推让作揖，桌上茶水已凉，我也安置好了床褥。孙悟空一屁股坐床上，瞥了几眼二娃，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但他什么也没说，倒是沙僧问了一句：“六桐施主姐弟久居此处，可曾知晓女儿国？”

　　我故意在此处等这师徒四人，为的就是这句话。我唇角勾起一点良淑的笑来，温柔地细声慢语道：“女儿国物资丰饶，百姓醇厚质朴，声名远扬，小女久居此地，还是颇有了解的。”

　　二娃虎躯一震，挪到了一个离我更远的位置。

　　唐僧闻言，眉眼舒展，清隽的脸庞看得我一阵春心荡漾。

　　“不知六桐施主可愿，带我们前往女儿国？”
　　“自是愿意的，圣僧。”

　　剪掉灯芯后，一行人各怀心思入睡。

　　我翻来覆去，怀揣着对明日的期待渐渐入睡。

　　出门游历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家了。逗逗我那馋嘴的花猫，在梨树凝霜的时节，作为继承人，等待加冕。
　　嘻，顺便拐走一个美人夫君，双喜临门！

　　接下来的事便很理所当然了。我和“家弟”作为淳朴的良民，答应他们带他们去女儿国。

　　路经一片诡秘茂盛的林子，一行人走得小心谨慎。

　　我先行他们半步，余光似有若无朝玄奘的方向扫去。

　　到了女儿国，该以何礼待之？

　　正这般想着，耳边忽地炸起一阵巨响，抬眼一看，竟是几只张牙舞爪的妖怪突然出现，丑陋而巨大，挥掌间参天古木就被连根拔起，烟尘弥漫。

　　我眼疾手快，一把扯过二娃的耳朵：“不是说出了林子再动手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声音压得很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二娃也是一脸迷茫，委屈的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它们是谁啊，我找来的妖怪比它们好看多了！”

　　我听闻，立刻望向唐僧那方，孙悟空正应付着妖怪，猪八戒护着唐僧，不见沙僧的人影，应是寻水去了。

　　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我一个闪身出现在八戒身后，他拿着耙子，转头见是我，傻乎乎急声道：“六桐施主莫要怕，俺来保护你！”

　　我二话不说一掌拍晕他，他毫无防备地倒地。

　　我在心里冷嗤一声：蠢货，抓住唐僧，不待他反应，朝原先定好的路线飞速朝女儿国而去。

　　似有一道悠悠叹息响起。

　　唐僧的袈裟被我紧紧拽在手中，他竟是没有几分慌乱，只平静道：“施主，放贫僧走罢，我那大徒儿不是好相与的，很快会追来了。”

　　“你不是他师傅吗？连自己的徒儿也管不住？”我压下心底讶异，头也不回，“别劝我了，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又是一道绵长的叹息。

　　我松了松手指，很快又越过山头，窥见了熟悉的女儿国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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