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小师妹

　　“师父！”仪笙看清那女子面容时，顿时僵立在原地。

　　不，不可能！她拳头紧握，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尽管心里清楚师父已经散尽灵力归于长寂！可是看着对面那人无比熟悉的容颜，仪笙脚下的步子怎么也挪动不了，脑内理智与情感的天平不停摇晃倾斜。

　　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在魔域的日子就像一场梦！起初日子特别难熬的时候也会想，或许师父只是想考验她，等她变得足够强大时，师父就会突然出现，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说一句笙儿真厉害。

　　对面凌厉的杀气忽然逼近，熟悉的容颜近在眼前，仪笙的神情有片刻恍惚。陆怀泽见状立刻伸手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迅速侧身躲过攻击。

　　“小心！”玄灵剑出鞘，陆怀泽移步挡在仪笙身前。

　　房内两股灵力激荡，桌椅翻飞，砚台被震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清脆的声响使仪笙倏然回神。她抿了抿唇，慢慢抬起头，目光最终落在对面那人尖利的指甲上。

　　深红色的指尖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似魔非魔，看起来怪异无比，仪笙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站在陆怀泽身后，看着他玄灵剑一个虚晃，躲开对面的攻击，顺势上挑几乎就要刺进那女子的心脏。

　　“师兄，我来帮你！”仪笙快速抬手，运起灵力一掌拍向对面的女子。她的身体被凌厉的掌风击中，重重砸向窗户。

　　女子受伤不轻，口鼻很快涌出鲜血，她摇晃着站起来靠着墙，回头看了眼仪笙后扶着窗棂一个翻身，消失在暗夜中。

　　“师兄，我去追！这里就交给你了！”仪笙丢下一句话，身形利落地越过大开的窗户，追着女子远去。

　　陆怀泽听见声音，本想拦住仪笙，却被还在房内的男子偷袭分了心神，制服他后再想去追，可哪里还有仪笙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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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风声呼啸，月光映出奔逃的人影。仪笙紧随其后，一直追到了荒郊野外的破庙处，忽然失去了女子的踪迹。

　　仪笙收起寒霜剑，推开了残破的庙门，一阵阴冷的寒风迎面扑来。月光从屋顶的缝隙渗透下来，空气中浮动着不知名的香气。

　　“出来吧！”仪笙精神紧绷，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环顾四周，眼神最终落在庙里的佛像上，笑道:“阁下既然有心引我出来，又何必再畏首畏尾呢！”

　　过了片刻，佛像后才响起沙哑的男声，道:“你把剑放下，我便出来。”

　　“没问题。”仪笙扬手将寒霜剑扔在远处的地面上，几乎是同时庙门便狠狠地合上了。庙内重新归入黑暗，鼻尖隐隐能嗅到更为浓重的古怪香气。

　　紧接着庙内有重物拖地的声音响起，难辨方位，仪笙站着没动，闭眼侧耳细听，“阁下这般故弄玄虚，莫非是丑得不敢见人？还是……你很怕我？”

　　“哼！”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小儿猖狂！”

　　一阵阴风袭上后背，仪笙迅速弯腰回身，双手灌满丰沛的灵力击出，炙热的掌心火亮起，瞬间驱散四周正在凝结的寒气。

　　明亮的火光中，仪笙终于看到原来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他身形高大，披着结满冰霜的黑色斗篷，使人辨不清他面容，全身上下只露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装神弄鬼！”仪笙丝毫不惧，率先出击，与斗篷人缠斗在一起。她想速战速决，因此下手格外狠厉，几乎招招致命。但对手似乎对仪笙十分熟悉，总能巧妙地避开她的攻击。

　　时间拖的越久，仪笙越浮躁。她想在陆怀泽赶到之前解决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斗篷人，找出那个神似师父的“人”。准确来说，那并不能被称为人，因为她已经变成了朱厌，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意识和记忆。

　　几番交手均未重伤斗篷人，仪笙心中憋闷。她立于佛像肩头，运灵力与掌心，道:“寒霜剑来！”

　　寒霜剑身抖了两抖，随即脱鞘而出，淳厚的灵力划出一道白光，落在仪笙掌心时和明亮的掌心火融为一体，凌空而下，劈向斗篷人。

　　裹满寒霜的斗篷被剑气割开，随即被掌心火的温度化为灰烬，露出内里的人来。

　　只是尚未看清人脸，一旁的佛像突然炸裂开，先前失去踪迹的朱厌突然出现，尖利的指甲抓向仪笙的胳膊。同时周围腾升起浓稠的黑色烟雾，仪笙眼睁睁看着斗篷人瞬间和黑雾融为一体，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命令，“杀了她将尸体带回来！”

　　听到主人命令的朱厌倏地抬起头，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仪笙，以爪为刃，剖向仪笙心窝。

　　距离太近，仪笙躲闪不及，衣衫被指甲划破，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来。她拧着眉头举剑组织朱厌的靠近，看着对方熟悉的容颜，灵力满灌的一掌却怎么也拍不下去。

　　她闭了闭眼，收掌抬手掐住朱厌的脖子，有些自暴自弃，红着眼睛问:“林宣宁，你真的想要我死吗？快点给我醒过来啊！”

　　奋力抗争的朱厌停下动作，好像不懂为什么眼前的敌人会忽然收了杀气。她歪了歪头，眼神有一丝动摇，挣扎半晌竟然抬手擦掉了仪笙脸上的泪水。好像这个动作曾经做过无数遍，无比自然。

　　“师……父！”仪笙喃喃道，这个亲昵的动作使得她怔愣在原地，手下压制陆宣宁的力道便松动了几分。

　　庙宇外忽然响起了怪异的竹笛声，下一刻林宣宁仿佛被激怒的狮子，忽然暴起，勒住仪笙的脖颈狠狠掼向支离破碎的佛像。

　　仪笙没有防备，整个人撞了上去，肩膀到后背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她咬了咬牙，没吭声，整个人从刚才狂喜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轻舒了一口气，抬剑起式，赫然是碎星剑法第一式。

　　林宣宁是她的师父，论武力，她定然不是对手，何况对方如今变成了朱厌，没有痛觉，力气更是大于常人，用这套后来学会的剑法说不定能暂时制服她。

　　两人缠斗了近一刻钟，实在难分胜负。躲在暗处的斗篷人似乎有些急了，怪异的竹笛声越来越激烈，林宣宁也变得更加暴躁，一拳头下去，地面凹陷出了个大坑。

　　仪笙滚了几圈才险险躲过这一拳，她飞速起身挥剑反刺，即将要刺中林宣宁时，双眼突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动作短暂的滞涩让林宣宁趁机攻到眼前，尖利的黑色指甲扣住仪笙的脖子，稍微用力就会划破她的颈侧经脉。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寒霜剑在她的手中发出不安的嗡鸣。仪笙靠着柱子，被迫仰起头，她安抚地握紧了寒霜剑，内心极度挣扎，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使出碎星剑法第八式破天光，眼前的人定然会被猛烈的剑气撕成碎片。

　　仪笙的睫毛轻轻颤动，视野渐渐恢复清明，能看到林宣宁近在眼前的面容。剑就握在手中，她却怎么也狠不下心。若眼前的“人”真的化为灰烬，她连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

　　“师妹小心！”陆怀泽赶到时，就见已经变成朱厌的林宣宁要对仪笙下手，情急之下他便一剑挥了过去，玄灵剑被灌注了十成的灵力化作一道白光顺着林宣宁的肩头落下。

　　一股黑色的液体喷溅出来，林宣宁被砍下来的胳膊滚进了仪笙的怀里。陆怀泽飞身过来时她来不及多想，旋身一脚踹开林宣宁，好让她躲开陆怀泽随之而来的第二剑。

　　“师兄。”仪笙回头，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那只朱厌已经被制服，便赶来助你。”他的目光掠过仪笙还在渗血的伤口，唇角向下压了压，心里生出几分不悦，看向倒在地上的林宣宁的目光几乎能化作伤人的利剑。他冷着脸抬手轻轻抚过仪笙肩头，温和的灵力争先恐后般流向仪笙的丹田，吓人的伤口飞速愈合。

　　“别浪费灵力，幕后的操控者就在这附近。”仪笙握住陆怀泽的手打断他输送灵力。“要小心！”

　　林宣宁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断臂处竟然又生出了新肢，布满青黑色的纹路，看起来怪异无比。

　　竹笛声再度响起，林宣宁听到声音后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沉默地和仪笙对视着，不再有攻击性的动作，只是周身不断冒出带有怪异香气的黑色烟雾。

　　“这香味好生奇怪，我好像在哪儿闻到过！仪笙话说完，还在想在哪里闻到过，忽然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视野开始天旋地转。陆怀泽忙收回攻击林宣宁的长剑，抛向空中撑起结界，半搂住仪笙，急道:“师妹，醒醒！”

　　仪笙靠在陆怀泽的怀里，耳朵和口鼻处渐渐也开始有血迹流出，她费力地抬起头，看到斗篷人借着烟雾的遮掩带着林宣宁离开，心里又急又气。她狠狠攥着陆怀泽的手，嗫喏道:“那个朱厌，别、别让她跑了！快、快追！”

　　“你说什么？你别用灵力，我帮你把毒逼出来。”陆怀泽只看到仪笙双唇一张一合，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此刻的他根本顾不上对付朱厌，仪笙的情况很糟糕，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贴在她后背输送灵力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眼皮越来越沉重，仪笙感觉身体十分疲惫，再也忍不住，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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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笙。”

　　“笙儿？”

　　“你再装睡，师父就走了啊！”

　　床幔轻轻晃动，床上的仪笙眉心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伸出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陆怀泽凑近了还能听到她的梦呓，在说着什么“别走，别走。”

　　他握住仪笙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低声哄道:“在这儿呢，不走，睡吧！”

　　屋内再次回归沉寂，陆怀泽待仪笙再次睡熟后才轻手轻脚地开门离去，与临江阁的少阁主商量此次朱厌之事。

　　因为仪笙的情况尚且不太稳定，临江阁内没有精通医理之人，陆怀泽准备带仪笙回宗门。传送阵会加剧仪笙的伤势，他便向少阁主借了两匹快马拉着马车走旱路，等仪笙醒过来再一同用传送阵回去。

　　三日后，仪笙终于在马车的轻微摇晃中醒来，她侧过头看着在一旁闭眼打坐的陆怀泽，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师兄，眼睛看不见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

　　陆怀泽听到声音欣喜地探过手来十她的额温，一边道关切地问:“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我没事。”仪笙摇摇头，“你还没回答我。”

　　陆怀泽沉默了一瞬，才道:“小时候会觉得很难受，但是慢慢地习惯就好了。”他轻轻笑了声，“后来功力见长，能够感知身边的事物，就觉得能不能真的看见没太大所谓。”

　　听他这么淡然的样子，仪笙看着马车顶盖，陷入沉思。共命之后，她经常会眼前一黑，她不太习惯，在对战时如果突然发作，很有可能受伤，她必须想办法治好陆怀泽的眼睛。一是就当还他这么久的护顾之情，二来自己也能除去隐患。

　　夜间，刚好途经一座城镇，仪笙想停下歇息，陆怀泽便寻了间上好的客栈落脚。他不放心留仪笙一个人，等她睡着后，便守在外间的长榻上打坐。

　　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道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房内，空中飘动的浮尘清晰可见。陆怀泽捂着额头坐起来，感觉身体异常疲惫，他立刻起身去里间看仪笙。满室清冷，半个人影也没有，桌椅摆放的整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显然是主动离开的。

　　陆怀泽急匆匆下楼，刚刚开门迎客的店小二拦住他，“客官，昨夜与你一同来的姑娘留了个东西给你。”

　　他接过，是个传音符，用灵力展开，仪笙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师兄我想回去看一下阿娘，你先回宗门吧，我过两日再回。伤已好，无需担心！”

　　“她几时离开的？”陆怀泽拧眉问。

　　店小二摸了摸头，回想了一下，“约摸三更天。”

　　“多谢。”陆怀泽立刻去追，他懊恼自己为何夜间没有察觉，竟然让仪笙独自一人离开了。他放出上次从范瑶那儿“买”来的寻踪鸟，御剑跟随着鸟儿的指引一路往西边追去。

　　越往西，陆怀泽越疑惑，直到约过鹿台山，面前出现了一汪碧湖和高耸入云的石碑，他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腾腾杀气。这里是魔界的地盘，结界牢固，除了魔族尊主和长老，其余人擅闯的话可能会触发结界，被寒冽的杀气撕成碎片。

　　“仪笙，别……”他只来得及看着仪笙的黑色身影入一跃而入，正欲上前护着她以免被结界所伤。哪知魔族结界却自动打开后再瞬间合上，对仪笙的闯入丝毫不仅没有反应，反倒像是欢迎。

　　水面清波荡漾，陆怀泽御剑悬立在对面湖岸，整个人愣在原地。良久后，他抬头看着石碑上狂舞潦草的水云间三字，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毫发无伤地通过魔族结界？”

　　“你是……魔？”

　　“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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