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

　　他微抬下颚，声音阴冷如冰，和他的眼神一样，让人生畏。
　　“报警了？”
　　苏软吓的往后退，想摇头的，可是整个人已经被吓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少年招了招手：“过来。”

　　苏软不敢不过去，面前这个人，似乎什么也不怕。
　　任何事，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她手脚冰凉，哆哆嗦嗦的走过去。
　　然后，他说：“手机给我。”

　　手机屏幕里，通话界面还来不得及按返回。
　　少年看了眼上面的数字——110。
　　勾唇笑了下：“初中的？”
　　她点头：“嗯。”
　　“叫什么？”
　　“苏......苏软。”

　　他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明显变了一瞬：“你妈叫赵思灵？”
　　苏软愣住：“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她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的笑意，逐渐被厌恶取代。

　　他是讨厌她的，很讨厌。
　　苏软能看出来。
　　宋宴书讨厌她。

　　可是他为什么要讨厌她呢，明明她什么也没做，报警电话她也没来得及打。
　　但他就是讨厌她。
　　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厌恶。

　　后来，苏软经常会看到他。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校服永远不好好穿，身上，也总是带着伤。

　　经过那天的事以后，苏软看到他都会绕道走。
　　可惜宋宴书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放她走。
　　他斜靠在墙上，嘴里叼着烟，声音透着一点儿懒散：“过来。”

　　苏软抱着书包，埋首，哆哆嗦嗦的过去。
　　他揪她外套上的兔耳朵：“多大了，还穿这玩意儿？”
　　她的头低的越发沉了一些：“这......这是外婆给我买的。”
　　他笑了一下，问旁边的人：“有剪刀吗？”
　　那人耸耸肩：“只有刀。”
　　“刀也行。”
　　他从包里翻出一把瑞士军刀，递给宋宴书。

　　后者揪着苏软帽子上的耳朵，三两下就割了下来。
　　他冲她笑，眼神分明是冷的：“以后别穿这种衣服了，哥哥不喜欢。”
　　苏软吓的紧咬下唇，眼睛早就红了，可是她一直不敢哭出来。
　　直到走出那里很远，确定他看不见了，才坐在地上，腿软的站不起来。
　　从那以后，她就不敢再一个人上下学，每天都得有人接送。
　　因为害怕再次碰到宋宴书。

　　---

　　赵舟见苏软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一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直到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者才逐渐回神。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苏软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困了。”
　　许凤年忙说：“那你先回去休息，别累坏了身子，这里有你舅舅就够了。”
　　苏软现在的确没什么心情去陪外婆到附近逛逛了。
　　“那我明天再去看您。”

　　许凤年轻轻抚摸她的手背：“不着急，外婆会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你想外婆了，随时来都可以。”
　　“嗯。”

　　和他们分开后，苏软并没有回家。
　　她心里很乱，不知道应该去哪，浑浑噩噩的上了一辆公交，机械的女声通报到了终点站，车窗外，是熟悉的景色。
　　医院。
　　莫名其妙，又来到这里了。

　　公交司机见她迟迟不下车，于是开口：“姑娘，我们要交班了。”
　　苏软说了声不好意思以后，下车离开。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想去找宋宴书，可是又不敢。

　　于是在医院外的花坛边上坐了很久，眼神无焦的发着呆。
　　身旁惊讶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哟，怎么不进去啊。”
　　苏软抬眸，正好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何肆远。
　　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应该刚从医院出来。
　　苏软站起身，礼貌的和他打过招呼：“何医生下午好。”
　　最近气温瞬降，路面都开始结冰了，结果她居然还敢坐在花坛外面发呆。
　　实在是女壮士啊。

　　“不进去找你的宋医生？”
　　苏软愣了一下：“他今天来医院了？”
　　“你不知道啊？”
　　她摇头：“不知道。”

　　何肆远有些纳闷：“那你来医院不是找他的？”
　　苏软没说话，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医院。
　　何肆远突然笑的意味深长起来：“难不成是来找我的？”
　　她连忙摇头，下意识的反驳：“不是的。”
　　“反驳的这么快干嘛，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苏软看了眼面前的医院大楼，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不要去见他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走什么啊。”何肆远叫住她，“不想看一眼你的宋医生再走？他马上可就下来了。”
　　何肆远抬了下眼：“喏，说曹操曹操到。”

　　住院大楼的门口遮着厚重的透明帘子，可能是为了遮挡寒风。
　　宋宴书罕见的，戴上了眼镜，金色细边的。
　　衬衣领扣一丝不苟的系到最后一颗。
　　他身旁的那个人，苏软之前在他们院里聚餐时见过，他听到宋宴书喊他教授。
　　“论文下周三之前交，实验的话，明天可以做完吗？”
　　宋宴书点头：“可以。”
　　教授正和他说着某些注意事项，宋宴书有片刻分神，目光落在了苏软身上。
　　后者很快就躲闪开了，似乎不太敢和他对视。
　　宋宴书眼眸微眯，停下脚步。

　　教授走着走着身旁突然没人了，疑惑的转身：“怎么了？”
　　宋宴书摇头：“没什么。”
　　视线却仍旧落在苏软的身上。
　　走之前，他轻声说：“去里面等我。”

　　语气不重，却分明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

　　何肆远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苏软今天怪怪的：“心情不好？”
　　“有一点。”
　　“为什么，宋宴书不要你？”
　　比起不要他，宋宴书讨厌她这件事，更难让她接受。

　　何肆远也没来得及安慰他，就被人叫去开会了。

　　苏软最后还是听话的坐在里面等宋宴书。
　　他们那个会开了很久，医院里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
　　苏软去旁边的面包房买了杯咖啡，坐在椅子上小口的喝着。

　　何肆远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公鸭嗓，嗓门也大。
　　“我觉得院长刚刚说的那个病太典型了，如果让我碰到的话，我估计就直接......”
　　话说到一半，他看到坐在里面的苏软，笑着过来和她打招呼，“还没回去啊？”
　　苏软摇头，指了指门外：“宋医生让我等他。”
　　何肆远非常识趣的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问身旁的医生：“我们刚才讲到哪了？”
　　“讲到你直接就怎么怎么。”
　　“真的，按我说，这个病换个角度看待说不定能处理的更好。”
　　他们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拉开，而逐渐变小。

　　宋宴书应该在接电话，偶尔视线会隔着玻璃门往里看一眼。
　　苏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的认真程度，应该是工作方面的事。
　　然后，电话终于挂断。
　　他推开门进来，视线从苏软的脸上移开，落在她手里的咖啡上。
　　他伸手碰了一下：“冰的？”
　　苏软低嗯一声：“忘记和她说了。”
　　宋宴书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不冷？”
　　她摇头：“不冷的。”

　　宋宴书沉吟片刻，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他走过去按电梯：“今天我去孙医生那里看了一下你的病历，经常腰痛？”
　　“偶尔会痛，不过不严重的。”
　　“严不严重也要看了检查结果才知道。”
　　苏软一愣，她的腰疼是一阵一阵的，并不厉害。
　　只是上次她摔倒后，孙医生怕她身上还有其他的伤，所以问的细了一些，她没想到宋宴书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不需要检查的。”
　　“不检查怎么知道结果。”

　　检查的话，又要去拍CT，苏软对那个地方莫名有些恐惧感。
　　抵触的很。
　　她带了点侥幸心理问他：“除了做检查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譬如把脉什么的？

　　电梯门开了，宋宴书进去后，发现苏软还站在门口。
　　好在这个时间点没人来坐电梯。
　　宋宴书的手长按开门键，防止电梯门关上。

　　苏软小声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拍CT。”
　　在某些事情上，她真是别扭又固执。

　　宋宴书眉头紧皱，神色明显带着不虞：“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看你是因为什么腰痛？”
　　好吧，生气了。
　　苏软很没骨气的认怂，进了电梯。

　　做完CT以后，检查结果要两个小时以后才出来。
　　苏软随便找了理由就要走：“我还没吃饭呢，我去吃个饭了再回来。”

　　宋宴书拖出椅子，示意她坐下：“我帮你点了外卖。”

　　苏软：“......”
　　还真是不给她一点退路。

　　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安静的有些过分。

　　苏软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让自己有机会和宋宴书对视上。

　　为了不让他和自己讲话，她甚至还戴上了耳机，假装听歌。
　　可能是这种做法实在太明显，宋宴书上身微倾，靠过来一些。
　　“苏软。”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不想理我？”
　　仍旧没有回应。
　　他的呼吸好像变重了一些，离的太久，苏软听的很清楚。

　　“你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

　　从宋宴书在医院外的花坛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眼神闪躲，有恐惧，有为难，甚至还有一点难过。
　　所以他才会把她留下来。

　　苏软想，难怪宋宴书高中三年都不怎么学习，却还能轻而易举的考上重点大学。
　　聪明的人，天生就和自己这种脑子笨的人不一样。
　　一眼就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宋宴书看到她紧抿着的唇，沉默片刻，抬手取下了她塞在耳朵里的耳机：“这种耳机以后别戴了，不仅损伤听力，还会引发炎症。”

　　苏软缓慢的抬眸，然后，嗯了一声。
　　宋宴书侧了下身子，平静和她对视：“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苏软：“你早就看出来我是装的了？”
　　他略微弯腰，把耳机线从地上捡起来：“下次记得把耳机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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