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

　　等贺珉跟蒋嘉德姗姗来迟，屋里其余三人已经在了，桌上摆了几瓶洋酒，都还没开。

　　许相良起身相迎，一边笑道:“就等着你们了。小玉你可不知道，封毅这小子看上我这几瓶酒有些日子了，今天好说歹说让我咬牙拿了出来，结果你们一个二个都还忙得见不到人影。”

　　他们口中“小玉”叫的不是会所里哪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正是贺珉。
　　《说文》中早有记载:“珉，石之美者”。外加五个人最开始凑一堆那会儿，简直是一个比一个混账，现在这些纨绔像霍启舟之流那点手段都是他们这帮人玩剩下的，那会儿几个人个个飞扬跋扈横行霸道恨不得把天戳个窟窿，其中就数贺珉是个例外，人长得温文尔雅不说脾气也好，最小家碧玉。四个人里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占便宜似得一天到晚小玉小玉的叫。

　　蒋嘉德杠不过贺珉他外甥，回来跟许相良告状:“还不是小玉家那个肾虚小子，玩男人就算了个人爱好我也不好说什么，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还敢做不敢当，一出啥事就跑来找小舅。恕我直言，这届混小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霍启舟虽然闹腾了些，却因为打娘胎出来体质就不太好，整体走的是阴郁柔弱路线，不作妖的时候还是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年，结果看在蒋嘉德眼里就是年纪轻轻掏空了身体，肾虚没跑了。

　　许相良听完就笑笑，对此不多做评论。

　　蒋嘉德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去沙发上找邓昀吹嘘许相良今天的丰功伟绩:“你可不知道今天这出有多精彩，没来真是可惜了。上午良子刚把那个项目啃下来，招标会上你没看那个于董，一张脸气成猪肝色了都。”
　　“出了会场没想到姓于的还不罢休，还敢来浑的，结果被毅哥揍得满地找牙，什么叫狗急了跳墙今儿个我算是见识到了。”

　　封毅跟着附和式地笑笑。

　　邓昀听完掀了下眼皮，凉凉道:“于洪敢找人堵你们，你们就不会报警，非要硬碰硬打一场闹大了好大家一起进拘留所过夜？嘉德拎不清就算了，封毅怎么也跟着胡闹？”

　　蒋嘉德没想到邓昀听完这反应，脸色白了白，封毅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贺珉站出来打圆场:“菜都上了，你们也别干坐着了，都上桌吧。大家来这都是给良子庆功的，你们几个聊得火热把主角晾在这算个什么事儿。”

　　贺珉刚说完，几个人就齐刷刷望了过来。

　　许相良被晾习惯了，五个人里就属他最没存在感，突然间被这么关注还有点不习惯。
　　许相良指挥人开了酒，又道:“你们也别这么盯着我看，怪渗人的，喝酒。”

　　酒过三巡，许相良中途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说了没两句就要撤。

　　贺珉奇怪道:“有急事？”

　　蒋嘉德毫不留情拆台:“除了布丁又在家哭着喊着要爸爸，良子能有什么事儿急成这样？”

　　五个人年纪平均下来都二十七八，却只许相良跟邓昀两个成了家。邓昀结婚两年有了个儿子，后来夫妻两人和离，邓昀把小孩抚养权要了过来，现在家里让保姆照顾。
　　许相良大女儿布丁今年四岁，比邓昀家小孩大一年，两孩子年纪差不多，有空了还会一起出门玩，关系处的还不错。
　　在场几个人里就许相良结了婚还幸福美满，平常除了上班应酬就是负责拖家带口哄小孩。

　　许相良也不反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我说话没晓月顶用，晓月说话没丫头顶用。”说话间许相良手机又震了起来，“得，小祖宗又在催，我得回去了。”

　　蒋嘉德乐得不行:“良子瞧你平时不挺伶牙俐齿的，怎么连个小丫头都哄不住？”

　　许相良走出去一半，回头瞪了他眼:“您可闭嘴吧。”

　　许相良一走，屋里剩下四个面面相觑，蒋嘉德先开头八卦:“跟你们说，几个月前星娱年会上，新来那个总监自不量力跟我拼酒，自个儿喝到酒精中毒，我敬他是条汉子，亲自把人送医院的。凌晨三点，我在走廊里就见良子抱着布丁来了，小姑娘趴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乍一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问完才知道，原来是一个星期前晓月出差没管她，丫头糖吃多蛀牙了，半夜起来牙疼，当时可笑死我了哈哈哈……”
　　蒋嘉德说完自个儿先乐了半天。

　　蒋嘉德又道:“结婚有啥好的，听不完的唠叨，换不完的尿布，哄完老婆哄孩子，成天陀螺似的转就为供着几个祖宗，这日子哪有个头？”
　　说着求认同似的往邓昀那儿瞄:“你说是吧，昀子？”

　　邓昀垂着眼没什么表示，把烟摁熄了:“良子乐意，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封毅拍拍他肩膀:“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来，喝酒。”

　　蒋嘉德没辙了，只能问贺珉:“良子这样，小玉你也不劝劝？”

　　贺珉听完就笑了:“咋劝？去跟良子说‘别陪老婆了，嘉德为你独守空房二十年，此般心意日月可鉴’？你没媳妇就让全天下男人跟着打光棍啊？”

　　蒋嘉德撇撇嘴:“单为着结婚还不简单，这么些年了，还不是没我瞧得上眼的。”
　　蒋嘉德这话说得倒没丁点掺水，星娱这么大公司，什么风格的艺人没有，长得漂亮的男男女女比比皆是，一捞一大把，等着蒋嘉德潜的排队都能排到大马路上。

　　蒋嘉德不知想到什么，感慨道:“看看我们小玉，长得帅还多金，更可贵的是从来不祸害姑娘，泥捏般的好脾气，要是个女的我就娶回家供着，一天三炷香，早晚各一拜。”

　　封毅把酒杯一搁:“就你贫，小玉要是个姑娘轮得着你？”

　　“这话倒也是。”蒋嘉德啧了声，“阿毅，你不知道，以前你还没来那会儿，我、良子、贺珉跟邓昀，四个人里就数小玉跟邓昀他俩关系最好，原本是上一辈就处得好，听说以前家长还给两人定了娃娃亲，结果生出来都是带把的。”

　　喝完酒，蒋嘉德照旧留下来过夜，四季采取内部会员制，对所有客人个人隐私保护得很好。在这里，晚上再怎么胡搞也不怕第二天一早登上娱乐版头条。封毅第二天有事，就没留下来，是保镖开车来把他接走的。

　　贺珉向来不会在这种地方待久，邓昀就算来了也从不过夜，两人便一道离开。

　　邓昀说:“这边离你家挺远的，今天又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晚上就住我那吧。”
　　贺珉倒不跟他客气:“也行，好久没看土豆了。”

　　土豆就是邓昀家小孩，大名邓南熙。当初邓昀跟沈姝结婚，两个都是天之骄子，打小强势惯了，生活在一起难免摩擦，加上彼此没什么感情，结婚也就是走个大概形式，不到两年就和离了。

　　邓昀对谁都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淡模样，就算是面对唯一的儿子也不例外。土豆这些年基本是保姆带着，平常邓昀不是满世界飞来飞去就是在六环的别墅住，除了偶尔像今天这样在城里应酬，很少会回去。

　　两个人回去得晚，进屋的时候小孩儿已经睡了。
　　贺珉进小孩儿房间看了眼，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玩具，甚至有许多市面上已经绝版的限量款。明明比其他任何同龄小孩都要富足得多，土豆却在床上孤零零的蜷成一小团。

　　贺珉看得心里一揪，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合上门，轻轻退出了小孩的卧室。

　　邓昀已经换完衣服，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往常面无表情的脸在灯光下多了些红润。他身量与贺珉相仿，只是更为削瘦一些，又因为常年在健身房锻炼，并不显得单薄。
　　邓昀从衣橱里找出一套睡衣递给他。

　　贺珉接过，动作顿了下，忍不住开口:“…抽着空就多陪陪土豆。”

　　邓昀挑了下眉梢:“你知道的，我很不擅长带小孩。”

　　贺珉对此不很认同:“趁着年纪小多陪陪他，对小孩成长也有帮助，等土豆长大就没机会了。”

　　“这点上你跟良子挺像，我看霍启舟你就挺喜欢教育他的。喜欢小孩没问题，但你首先要有个儿子。”

　　贺珉没说话。

　　邓昀自顾自说了下去:“要是没有当初那件事，沈姝该跟你结婚的。她喜欢你，这么算来孩子也早该有了，不会像后来这样拖个两年。”

　　贺珉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

　　邓昀神情不变，仿佛再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知道了也只会让你为难。”

　　“你很喜欢她？”

　　“很喜欢倒也谈不上。”邓昀抬眸望了过来，目光落在贺珉露出的锁骨上，“比起说我的事，林重艾半年前回国了，圈子就这么大，两个人早晚得见面，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贺珉平常穿衬衫，扣子一直是扣到最上面那颗，将颈部遮得严严实实。而身上这套睡衣却是低领的，正好露出锁骨，连带着其上直径约有一公分的疤痕。

　　那道伤口从内部呈环状穿透锁骨，留下一对细小的孔洞，哪怕时至今日也未能完全愈合。

　　贺珉面上那点笑容散去，变得面无表情，平静道:“我跟他早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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