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情现世

　　第二天下午，汪曾祺带林简安去预约的公司。
　　祺少破天荒地穿着牛仔裤加咖啡色航空夹克，一改平常儒雅内敛形象。简安本来穿着羊绒大衣，见来叫她的汪曾祺的着装，她换了件皮风衣。
　　两人刚要外出，汪曾祺又回头，给简安找了一条大大的棉围巾给她带着。
　　走出酒店，天气真的很冷。幸好汪曾祺朋友的车已经来接。
　　一行人进了预约的公司。简安见是一处新建的比较现代化的写字楼，上上下下见到的都是踌躇满志的年轻人。
　　经过汪曾祺朋友——一位副总的引荐，简安一行人会见了D公司的老总和他的副手们，其中包括田恬。
　　简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从来没有过的错：她竟然以为只是陪汪曾祺应付一下朋友，自己没有做任何功课。
　　简安瞄了汪曾祺一眼，见他装得若无其事，简安心里暗暗发狠：回去算账！
　　简安全程只能不说话，只是注意观察，认真倾听。
　　汪曾祺和姓田的老总初步谈了各自的意向，气氛很融洽。好一段谈话以后，汪曾祺问：“贵公司的研发部在开发一种手机及时通讯软件，负责人很有名气，请问是哪位？”
　　姓田的老总沉吟不语，攻关部经理田恬说：“技术部是一个独立的部门，这部门的林总一般不参加与技术交流无关的会议。”
　　汪曾祺淡淡地说：“这很正常，只是我们得了解开发的方向和可能的成果，才能做准确评估。”
　　田老总和田恬这父女交换了一下眼神，田恬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林总有没有空。”便走了出去。
　　汪曾祺看了看一脸平静的简安，凑到她身边轻轻说：“林家兴。”
　　简安从进这公司，见了田恬，就知道这是汪曾祺故意安排的。她当没有听见祺少的低语，平静地听着其他人的发言。
　　一会，田恬回进会客室说：“对不起呀，林总很忙，如果有什么技术方面的问题，我们可以去技术部问。”
　　汪曾祺一本正经地问简安：“小林总，您认为呢？”
　　简安扫视了大家一眼说：“田总和各位的介绍很全面，谢谢大家。关于技术方面的问题，就由祺少你去技术部吧。我看这写字楼布局新颖，我去转转。”
　　田恬接上话：“技术部在大楼另一边，不如大家一起过去。”
　　简安见汪曾祺询问地看自己，便点头同意。一边走简安一边想：刚才田恬一会就回头了，说明她是打电话给林家兴询问的。
　　在D公司总部，一路走，田恬一路做着介绍。看得出，这是个很努力又比较强势的姑娘。
　　再向前走，简安见一群人迎面走来。一群十多个年轻人，个个生气勃勃，戴着胸牌，好像多数用广东口音的话音交流着。个个发型新潮，着装整齐得像工作服。
　　这群人中间走着林家兴，他清瘦苍白，眼神疲惫。着装随意：只是穿着宽松的运动休闲裤，休闲棉衣没有扣扣敞开着。但是看得出，他是这群人的头，大家对他非常尊重。
　　一群年轻人都在注意对面的简安的时候，家兴才意识到他没有看错，对面的一趟人里有简安，还有汪曾祺，家兴慢下脚步。
　　田恬走到林家兴身边，对他身边的人说：“大家先去忙吧，林总有点事。”其他人都对林家兴说：“林总，我们先做去。”纷纷散去。
　　田恬刚要给大家介绍，林家兴对她说：“不要介绍。”
　　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忘记这个人，忘记那些事，可是看见家兴，简安心里还是越来越痛：他该是二十八岁吧，和几年前初见时比较，差别太大，清瘦，憔悴，疲惫，白发！
　　见简安只是冷冷地注视自己，林家兴转头问汪曾祺：“田经理说有意向合作方想问技术方面的问题，是祺少你吗？”
　　汪曾祺笑了笑问：“我们就在这过道交谈？”
　　林家兴迟疑：“附近只有到我的工作间？”田恬接着说：“我去整理一下？”家兴淡淡地说：“不用，谢谢，我自己来。”
　　家兴一边说：“对不起，等一下。”一边紧走着去自己的工作间。后面的人慢慢走近家兴工作间，简安发现，家兴收起了折叠床，清理了一堆烟头，开窗通风散烟味。简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工作间不大，简安已经跨进工作间，汪曾祺突然对田恬和其他人说：“我们让他俩谈谈吧。”说完就挡开其他人走进去，并关上了门。
　　田恬恼怒地问汪曾祺：“怎么？她是谁？”
　　汪曾祺有点受不了田恬的香水味，他拿出深青色丝绒手帕揉了揉鼻子，再擦了擦手，找到角落的垃圾桶，丢掉手帕，然后对田恬说：“让他们老夫老妻谈谈话怎么了？”
　　田恬惊问：“老夫老妻？瞎说什么啊？”
　　汪曾祺奇怪地看着她说：“什么瞎说，他们四年前一见钟情，相爱至深。”他拿出手机，把林笑笑照片找出来给田恬看：“你看，他们的女儿。”
　　田恬盯着照片，半晌回不过神。
　　工作间里，简安站在门里，见汪曾祺关了门，她回头看了看家兴。家兴把唯一的椅子让简安坐下，他又把折叠床放开，自己坐在上面。
　　两人都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好久，家兴才说：“你从哪里来？”
　　简安糊涂涂不知如何回答。
　　家兴说：“前段时间我在台湾呆了几天，是王达通知我的，说林大爷轻微脑栓塞。我吓得不轻，幸好没什么事，我又不放心，就把林大爷接大陆来，现在和师傅在一起，我放心些了。”
　　简安赶紧问：“啊，怎么这样，怎么不告诉我？”
　　家兴说：“林大爷不让告诉你，说你离得远，而且，说，说你生孩子身体一直不太好。”说完，家兴眼神复杂地看着简安。
　　说到孩子，简安清醒了，对家兴的怨又记了起来。她不再说话。
　　家兴又说：“你不愿意再回福源公寓？”
　　简安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家兴看了一眼电脑桌的一面后，紧张地瞄了她一眼。简安奇怪，换个角度看去好像是相框。她站起伸手拿过来，见是甜甜微笑的田恬。
　　只听家兴在说：“我，都没有注意……”
　　简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照片，才若无其事地把相框放回原地。她淡淡地对家兴说：“我没有什么技术上的事咨询你，对不起，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告辞。”
　　简安站起离开，家兴一脸焦急，后咬了咬牙，又慢慢趋于平静。
　　简安走出门外，见田恬敬畏又敌意地看着她。简安淡然微笑，在家兴的目送下，和汪曾祺一起平静地走出了D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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