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小圆舞曲

　　按照杰克的指引，她成功地从柜子深处发掘出了一个装点着丝绸的长方形匣子，手感让她觉得沉甸甸的，很有份量。比起柜橱里的其余物品，一块不走动的老怀表，一只羽毛笔，一本书，这个家伙显然更符合杰克所谓的“礼物”形象。

　　艾玛小心地把匣子端到原先的房间，美智子立即认了出来：“是来自东方的紫檀木吗？”只有古老的树木才能够制作工艺品，年轻一些的不具备足够的材料，因此紫檀要格外珍贵。

　　艾玛不懂这些，但她也能够通过美智子的神色猜出她捧着的东西仅仅外壳就价值不菲。这样的匣子，到底装了些什么呢？

　　杰克笑着说：“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不要打开它，留到以后慢慢欣赏，好吗？”

　　艾玛敢保证他在说的话就连他本人都觉得可笑。根本是一派胡言嘛，她翻动的时候，就发现柜子的把手上落了一层薄土，里面的隔间也有股阴阴潮潮的气味。再看这个所谓的礼物，完全不像是适合她的样子，或许杰克根本记不清他的柜子里都放了些什么，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让她能短暂地喘口气，以免大脑过度缺氧说出什么蠢话来。

　　红蝶将信将疑。

　　艾玛没有接话，她怕戳穿他。这下屋内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天色越来越暗，半开的窗子将微凉的风送进来，掠过杰克的发梢、领口，将一阵好闻的香气扑到坐在他左侧的艾玛脸上。艾玛要死了。

　　离他太近，她的心又开始嘭嘭跳了起来，好像自从某一天起，她就留下了这个后遗症。杰克是个恶魔，在他身边，哪怕是多几分相处，都会令她心悸，令她惶恐。

　　可是为什么，坐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偷偷看他，想要和他交谈？她第一次想了解他，了解这个恶魔。

　　她该好好地问一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被他揪到这儿来。同时她又很好奇，杰克今天的反常是出于什么，美智子吗？那个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在仰慕并且追求他？他们的确挺般配的……

　　艾玛胡思乱想着，未意识到她已经和杰克对视了太久。杰克极快地向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悄悄用手肘撞了下她，谢天谢地，艾玛终于舍得将她那双空洞的大眼睛聚焦了。

　　“我得走了……”她讷讷地说着，去够桌子中央的地图册，以及随身携带的小工具箱。杰克眼疾手快地将它们推得更远：“现在还早。”

　　别走啊，要走的人不是她。杰克十分焦灼，他可不想独自应对美智子，有心眼的女人一向使他束手无策，倍感头疼。

　　“我……”

　　“啊，你一定是太累了，走吧，回去休息。但请允许我送一送你。”艾玛从没见过这么殷勤的杰克，吓了一大跳，杰克还帮她把重物都抢先抱走了，这可太不像他了。她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他却突然停下，转过身说，“美智子，如果您很欣赏我的居室装潢和新添置的地毯，并且好不觉得当主人不在时还一个人停留于私人空间是一件无礼的事，那么请您继续欣赏。”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然后换气，不忘扶稳撞在他胸膛上又摇摇晃晃退后的冒失女孩，杰克轻松极了，如释重负。

　　走在刮着夜风的小路上不禁哼起了歌。

　　杰克先生……很开心吗？艾玛好奇归好奇，她可没有勇气询问。这不是她应该多管的。

　　月色下杰克的面孔格外朦胧。随着逐渐走远，他脸上的亲切一点点褪去，又恢复了艾玛所熟知的状态，冰冷，危险，喜怒无常。艾玛不动声色地往开挪了挪，这样的杰克不是她能够随意接近的。

　　杰克感受到了身畔同行人的疏远，蓝眼珠斜睨向她：“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她的确是饿了，胃部像是一个被倒空的口袋，扁扁的，无精打采，甚至懒得发出声音以表抗议。她多么想饱餐一顿！不过，如果现在进餐意味着要和杰克一起，那还是算了吧！

　　“不用，把东西还给我吧，我可以自己拿着。”然后你走，不要跟着我。

　　杰克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你干嘛要随身携带着地图呢？”

　　“不关你事。”这下她真的恼了，烦躁驱使着她，就连语气也变得不善。

　　杰克看她一眼，饶有兴趣地翻阅起小册子，发现了许多之前美智子在的时候被他忽略的细节，是她留下的笔迹：“军工厂，西北侧？――你去那里了吗？劝你以后谨慎些，不要打搅一个叫做班恩的野蛮人。”

　　“给我！”艾玛急了，冲上去争抢。杰克借着身高的优势一抬手臂，轻而易举就躲过了她。艾玛锲而不舍，踮起脚尖全力去探，使劲揪住他的袖口，试图让她的指尖与他手中的地图这段距离再缩小一点。

　　这更加激起了杰克的好奇，同时伴随的，还有点儿酸涩的东西。她有事瞒着他，虽然这没什么不对的，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她在抵触他，强烈的抵触。他一定要弄明白。

　　杰克单手翻到下页，对艾玛的一切反应无动于衷，他没有料到的是，一秒之后这个女孩竟然爆发出惊人的脾气，她跳起来扑向他，书脱手飞出去，打在了几米之外的草坪上。

　　女孩坐在他的腹部，双膝着地，尚在喘息，气愤还缭绕在她心头，鼓动她满腔热血在四肢百骸奔涌，因而她忘记了和他保持距离。他们挨得那么紧凑，暧昧而又亲密。

　　杰克顾不上这些了。

　　在空白的地方，他看到艾玛发呆时创造的简笔涂鸦，和一段潦草的单词。

　　『父亲』

　　过了一会儿，艾玛才撑着地面费力地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杰克一直沉默，不过他仍然坚持把艾玛送回了她的住所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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