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别撩我

　　纪星河站在门口，洗过的头发软塌塌的耷拉在额前，发尾的水珠悄无声息的低落在肩膀的毛巾上。

　　“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就用不了。”

　　他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里的吹风筒。

　　“我能进去吗？”

　　”最后一天了，也懒得喊前台再换一个了。”

　　他的表情无奈又真诚，莘柠看不出有撒谎的痕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门敞开了。

　　“谢谢。”

　　纪星河在走进去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他穿着白T，灰色大裤衩，看起来很清爽。

　　“在收拾行李了？”

　　莘柠重新蹲在床前，把沐浴露套装往行李箱塞：“对啊，明天中午的飞机，时间还是有点赶。”

　　纪星河把带来的吹风筒折腾了一会，最后认命般丢开，拿起莘柠房里的那个。

　　“这酒店得换点新设备了，电吹风都能坏。”

　　纪星河抱怨的语气让莘柠觉得有些好笑，吹风筒不过是个电器，用久了自然会坏啊。

　　身后响起电吹风呼呼的声音，莘柠没回过头，只是从电视机柜上拿过一包糖，往行李箱放。

　　小姑姑说不定会喜欢。

　　“你的......怎么......”

　　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后面传来。

　　“什么？”莘柠回过头。

　　纪星河盘腿坐在床尾，动作熟练的吹着头发，见她回头，就关了电吹风。

　　“我说，你的头发怎么没吹干，睡觉的时候头发要是湿的很不好。”

　　莘柠摸了摸披在肩上的头发，确实有些还带着小水珠，把颈后的衣服都打湿了。

　　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到睡觉时就干了，吹多了很伤头发。”

　　“怎么会，”纪星河不由分说就伸出手，把莘柠从地上捞了起来，按在身旁的床上，“哪有这么快干，来，我给你吹吹。”

　　“乖，听话。”

　　纪星河的语气温柔中带着不容置疑。

　　如果说莘柠开始的时候还是抗拒的，十秒钟之后她就有些控制不住想问纪星河——-

　　“你手艺这么好，在哪儿拜师学过吹头吗？”

　　他拿着风筒，手指轻轻穿过长发，指腹不轻不重的按在头皮上。

　　洗后没有梳过的头发本有些打结，纪星河却一点都没有扯疼她，不紧不慢的把发尾的纠结抚顺。

　　他在身后觉得很好玩似的，让头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又慢慢松开。

　　“你的头发真好，又软又听话。”

　　压低了的嗓音在吹风筒的噪声中连尾音都听得不真切，莘柠甚至有些分不清打在自己耳廓上的热气到底是来自对方的鼻息还是吹风筒的余热。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檀香的味道似乎变浓了几分。

　　有几个女生在这样的气氛下不心神荡漾？

　　莘柠忍着脸上的发烫，故作镇定的把纪念品放进袋子里。

　　“柠柠。”

　　纪星河又开口了。

　　“我喜欢你。”

　　莘柠手里的动作一滞，她好像在纪星河开口之前就预料到他会说什么，又好像根本一无所知。

　　她扭过头。

　　纪星河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看自己，愣了愣，下一秒的动作出乎莘柠的意料。

　　他捂住了莘柠的双眼。

　　“别急着给答案，你先听我说。”

　　他的手覆在莘柠的眼皮上，挡住房间里的光。

　　“你先放开手。”莘柠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谁表白的时候捂着人家的眼睛不让对方看自己？

　　“不行。”

　　纪星河拒绝得干脆。

　　“为什么？”

　　“我害怕，我的胆子其实很小，”纪星河顿了顿，“我不要看着你的眼睛，听你说拒绝的话。”

　　“那我会难受死的。”

　　莘柠本想问对方为什么就觉得自己会是拒绝而不是答应，纪星河的话已经容不得她多思考了。

　　“你可能觉得，我们才认识几天，这种感觉是不靠谱的，其实我以前也觉得一见钟情这种事很不靠谱，可是————”

　　纪星河的手松了松，莘柠感受到有些光漏了进来，但他很快又重新遮好。

　　“感情这种事，没办法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笑，或者只是看着我，就能让我心跳加速，我不是小孩子，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莘柠感觉到他似乎又靠近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里的温度似乎也在升高。

　　“好喜欢你，柠柠，不管你会不会给我回应，我都要把我的感受告诉你。”

　　莘柠感觉自己的下巴被对方捏住了，她猜到对方的意图，下意识就要往后缩。

　　但纪星河比她反应更快，他的手指有些用力，让她动不了。

　　“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呵呵一笑，气息更加近了，洒在莘柠的脸上。

　　周围都是檀香味儿。

　　然后，她感觉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上似乎被什么有些轻的按了按。

　　她猜错了。

　　下一秒，纪星河的手松开了。

　　重获光明的莘柠眨了眨眼，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房间里的灯光。

　　她眯着眼抬头，纪星河已经准备往门口走。

　　“你不想听我的回答吗？”

　　“我从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你不会给我想要的答案，”纪星河回过头，弯了弯嘴角，“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

　　******

　　被手机吵醒的时候，莘柠刚好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条昏暗的走道上，走道两旁全是玻璃，里面似乎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文物。

　　莘柠回过头看了一眼，后面黑黢黢的，越往深处越黑，根本看不见什么，只有她面前能勉强辨认出道路。

　　走道很凉，风一直从前面吹来。

　　莘柠正迷惑这是什么地方，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不，也许不叫脚步声。

　　得，得，得。

　　是有些古怪，没什么节奏感的怪响，就像两根硬邦邦的棍子，敲打在地板上。

　　单调，乏味，听久了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在走道上回响，仿佛在算着什么的倒计时。

　　莘柠越听越心慌，她下意识就往前走，她越走，后面的声音频率就越快。

　　莘柠跑了起来。

　　这条走道不知道通去哪，像是没有尽头。

　　她身后那个用两根木棍追着自己的家伙，越来越近了。

　　她心里本来就慌，这时候脚下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树枝样的东西，把她结结实实的绊倒了。

　　还没等她爬起来，小腿突然一痛，她被抓住了。

　　那是一只皮肤很白的手，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刺眼，就像是骷髅的手。

　　“！”

　　莘柠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

　　她用力一挣，小腿被扯得生疼。

　　再抬头的时候，莘柠发现周围的场景都变了。

　　她还好好的躺在床上，浴室那头的小灯安静的亮着。

　　又做噩梦了。

　　莘柠按了按还在突突跳着的太阳穴，舒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梦。

　　但还没等她转身，小腿的疼痛又让她不敢动弹。

　　抽筋了。

　　莘柠龇牙咧嘴的伸出手，慢慢的按着右边小腿，那块肌肉明显绷了起来，摸下去能感受到它结在一块。

　　最近是不是缺钙啊？怎么半夜腿抽筋。

　　床头的手机亮着光，不住的震动着。

　　莘柠皱了皱眉，另一只手抓过手机。

　　周宇飒这小子三点多打电话过来做什么？疯了吗？

　　莘柠按下了接听键：“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听筒里没有如她所想那样传来表弟嬉皮笑脸的笑声，而是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喂？宇飒，怎么了？”莘柠感觉不对，一下子坐了起来，连带着还没放松的小腿又酸又痛。

　　“你在做什么？”

　　周宇飒有些沙哑的声音终于从那头传来了。

　　莘柠本来吊起来的心放了下来，有些没好气：“三点多你问我在做什么，当然是跟周公约会啊。”

　　“那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莘柠奇怪的回，脑子里却想起刚才的噩梦，心里掠过一阵不快。

　　周宇飒呆呆的哦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

　　“你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想干什么？”莘柠重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周宇飒唔了一声，慢吞吞的开口：“我今天出门，把你的那条手链拿去串了。”

　　“就怕它被我戴两天，又断了。”莘柠叹了口气。

　　周宇飒意外的没有开玩笑，他咳了两声，沉默起来。

　　“宇飒？怎么了啊，我觉得你好像有点怪。”莘柠感觉对方有些不对劲，狐疑的问。

　　她听见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周宇飒在床上翻身。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回来记得还我钱，这次的绳子好贵的。”

　　莘柠终于忍不住了：“周宇飒你掉钱眼里啦？三更半夜打电话就是来说绳子很贵，你现在要是在我面前，我肯定给你一jio。”

　　周宇飒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困了，我先睡了啊姐。”

　　说完之后不由分说的就盖了电话。

　　莘柠被他气得不轻，动作一大，偏又扯动还没拉伸好的右边小腿，只能一边小声骂着对方，一边伸手再去揉那块肉。

　　******

　　周宇顺手松开了手机，灯光慢慢暗下去，他侧着身，看着握在手里的红玛瑙石手链，已经浸上薄薄一层汗。

　　他闭上眼，但脑子里很快就浮现出刚才梦里的景象。

　　莘柠不愧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有些什么异样都能察觉出。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顺便拿了对方的红玛瑙手链出去，重新串了一条线，老板说那根绳可结实了。

　　他当时一顺手，就把手链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直到睡下的时候，他也没想起把手链摘下。

　　做了个噩梦。

　　周宇飒在梦里看见莘柠，但不是他平时见的莘柠。

　　她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浑身是血，把蓝色的长裙染成了暗红色，躺在地上不断的抽、搐，胸前被开了个大洞，血不断的涌出，眼看着有气出没气入，就要活不成了。

　　在她的身边有个人，低着头，拿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刀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更可怖的是，他的另一只手上抓着个血淋淋的东西。

　　周宇飒是医学生，一眼就看出那是个人的心脏，还在一跳一跳的挣扎着。

　　那人再次高举起刀子。

　　周宇飒的血一下子涌上头，就要冲过去。

　　那个人却忽然回过头，定定的看着他，然后忽然咧开嘴笑了。

　　周宇飒的脑子忽然嗡的响了。

　　然后他就醒了。

　　他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手腕上的红玛瑙手链，在昏暗里幽幽的发着光。

　　周宇飒的心还在突突的跳着，他本来不怕血腥的东西，但刚才过分真实的梦境，让他有些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发生了。

　　他愣了一会，猛的摘下手链。

　　小的时候，莘秋柔就不止一次对莘柠说，要好好戴着手链，不然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那时候的他调皮，总想去摸摸这几颗漂亮的珠子，只要莘秋柔发现了，绝对会异常凶的要他别碰。

　　“你会弄脏手链！”

　　周宇飒的太阳穴发疼，他有些鬼迷心窍的觉得，说不定这个手链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他就慌了。

　　要打电话确认莘柠的安全。

　　所以他根本没注意现在是不是半夜三点半，莘柠是不是还在睡觉。

　　在听见对方的声音时，周宇飒松了一大口气，同时也犹豫了。

　　告诉她什么，自己做了个噩梦，她死了？

　　这种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对方听了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周宇飒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挂了电话。

　　只是噩梦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他翻了好几次身，困意全无，目光又落在了手链上。

　　他抓了起来，放在面前看。

　　手链已经冷了，怎么看都平平无奇。

　　他皱了皱眉，又想起了梦里最后一个画面。

　　他不想告诉莘柠自己做了噩梦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个拿着刀的男人转过头，那张笑得狰狞的脸，他再熟悉不过。

　　他在镜子里看了接近二十年，他的脸。

　　周宇飒心烦意乱，把手链丢在旁边，扯过被子，打定主意不再去想这件事。

　　他不知道，闭上眼之前，自己的眼底一直泛着诡异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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