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老爷子，跟您汇报一下情况，”顾正提起精神，把情况讲了一遍，“我的建议是，答应光明天的条件。”
　　欧阳肃沉默了片刻：“你觉得他们会履约么？”
　　“他们认为自己是正义的象征，失信于人同样是罪恶，所以应该没问题。”顾正谨慎地说。
　　“但是这等于承认了光明天的惩戒是真实存在的，关系重大，已经超出我的权限范围了。”
　　“老爷子，离下一个惩戒预告的时间还有一天，我们等你消息。”
　　“知道了。”
　　齐零用茶水间的胶囊咖啡机做了两杯浓缩，递了一杯给顾正。
　　“你要不回去睡会儿？”
　　“睡不着，总是想起埃卡病毒的事，我在想，我父母失踪的时候，靳薄云也不过是个小孩儿，光明天也不会找他当代理人，除非……”
　　“除非就是因为靳薄云或者广基集团控制了埃卡病毒的研究者，光明天才找上了他。”
　　“很有可能，这样看来他们还是强强联手了。”
　　齐零放下咖啡杯，平静地说：“以现在的能力，我没有把握战胜光明天，而且我和他交手可能又会造成类似大地震的悲剧。”
　　“你先别想这些，我们不是也在努力么？就算人类渺小又脆弱，愚钝又狡诈，有着层出不穷的欲望和罪恶，但是也有着无穷无尽的求生欲，这是我们的世界，我们会想方设法保护它的秩序。”
　　“真想看看你们战胜光明天的样子。”齐零靠近顾正，把头抵在他肩膀上。
　　“会的。”顾正拍拍他的头。
　　欧阳肃效率很高，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就传回了指令。
　　“释放苏雅梅，另外，立刻公布付成、李加明死因，均是由于非法借贷组织‘光明天’造成，光明天危害社会公共安全，即刻定性为黑色邪恶势力，全国进行清理。”欧阳肃飞快地说完，好像是在照本宣科。
　　“动静这么大？”顾正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上层非常重视，必须杜绝□□发生，这是一场持久战，你明白么？”
　　“是。”顾正很清楚，人类历史上和□□的斗争往往都会持续数十年甚至有些□□能存活上百年。
　　“那我们是不是就能调查哪些人在暗中给予光明天支持了？”
　　“可以，但还是那句话，根基的东西不能动，我刚刚读的那段很快就会发文，各个系统都会投入到清理邪恶势力的斗争中，你们要查反而不是那么容易了。”
　　“尽量查吧，擒贼先擒王，否则抓再多爪牙也无济于事。”
　　欧阳肃好像在犹豫什么，半天不说话，顾正还以为他掉线了。
　　“阿正，”欧阳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好像只有二婶黎青，还有欧阳肃这样叫他，连二叔都是叫他大名，“我有份资料放在你二叔那了，你去帮我取一下。”
　　二叔？顾正心里有点疑惑，但很快回答道：“是，我马上就去。”
　　“走吧。”顾正拿起大衣，给齐零使了个眼色。
　　齐零迟疑了一下：“我们是去你二叔家里还是去他办公室？”
　　“怎么了？这会儿是下班时间，他应该回去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要是去家里，我是不是得准备什么？”齐零低头看看今天的穿着，还算正式。
　　顾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笑得扶墙：“原来你还想到了这茬，我都给忘了，没事儿，他们都不是讲排场的人，何况现在为了公事，也顾不上那些。”
　　“也对，我还琢磨着送你二叔几本珍藏的孤本旧书呢。”齐零理了理围巾。
　　“那应该是我二婶的菜，”顾正把他拉过来替他把围巾围好，“她会特别喜欢你，然后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我就惦记这个呢。”
　　顾正给顾卫国打了个电话，转述了欧阳肃的话，顾卫国丝毫都不惊讶，只淡淡地说让他来家里。
　　两人开车往那边赶，顾正一言不发，齐零就觉得奇怪，问道：“你二叔为什么跟老爷子这么熟？”
　　“这也是我觉得很奇怪的点，但是我们的通讯都是被监控的，有些话不能问，老爷子第一次来书舍找你的时候，他就说过要去见一个故人，难道就是我二叔？”
　　“但是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是秘密，这份资料才是，你二叔知道的搞不好比我们想象的多。”
　　“那就得去问他了。”顾正此刻突然觉得自己家里人好像每个人都和十一处、和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有着某种联系，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我觉得是巧合，”齐零瞥了他一眼，不顾他抗议的眼神，“你刚刚想法太强烈了，一不小心我就读到了，不是故意的。”
　　顾正苦笑了一下：“你怎么读都可以，我只是觉得本来以为自己是一线战斗人员，结果我自己家里人比我更早就接触了核心内容，我还在为自己终于接近了真相而暗喜……”
　　“但是你更害怕他们其实参与其中，和你站在了对立面。”齐零看了看顾正的后腰，他这次上车连枪都没有解下来。
　　“嗯，如果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抉择了。”
　　“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决定。”
　　“你干嘛揭穿我……”
　　“你自己说可以随便读的……”
　　“到了到了，快快收了神通吧。”顾正笑着把车停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才准备下车，被齐零一把拉住。
　　“不要这么愁，”齐零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眉心，“也许没那么糟。”
　　顾正把齐零的手握住，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放心。”
　　不过齐零确实没想到一个市长居然会住在这么普通的小区里，老旧的六层楼连电梯都没有，两人蹭蹭地爬楼。
　　“是不是觉得有点震惊？”顾正走在前面。
　　“稍微有点，这里安全么？”
　　“这里住的都是机关单位的人，虽然老旧，但是安保措施还不错，院里时常都有便衣，我的车是有备案的，否则不会让我们就这么进来，到了。”
　　顾正有点喘气，敲了门，开门的是顾卫国，看到顾正还带了一个人，略显讶异，但是很平静地让两人进来了。
　　“二叔，这是我专案组的同事齐零，我们关系特好，所以就一块来了。”顾正有点磕绊地做了介绍。
　　齐零站得很端正：“顾市长好。”
　　“你好，叫叔叔就行了，在家里别这么见外。”顾卫国瞟了顾正一眼，挺热情地跟齐零握了握手。
　　顾正突然觉得有点脸红，往厨房里张望：“二婶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你二婶不在，我让她出去看话剧了，”顾卫国咳了两声，点起一根烟，“先坐，说完事情我们出去吃。”
　　“好。”顾正也正色道，拉了拉齐零坐在顾卫国对面，齐零内心竟然有些失望。
　　“欧阳肃的资料在这，”顾卫国拿出一个带指纹锁的铁盒子，把大拇指按了上去，指纹只匹配了一半，然后把盒子递给顾正，“另一半是你的指纹。”
　　顾正有点诧异地接过去，也把大拇指按了上去，液晶屏幕上显示指纹匹配完成，铁盒子自动推出了一张小小的存储卡。
　　“这是上次欧阳肃交给我的，里面有我和他一起完成的调研资料，他说将来你会用得着。”顾卫国把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顾正捏着存储卡，发现这个制式是十一处通用的，可以放进手表直接读取，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打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
　　顾卫国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指了指存储卡：“你放心，里面没有涉及我的内容，要是有，我也不会给他了，这么大了也不动动脑子。”
　　“你们什么勾结……不是，认识的？”顾正有点来气。
　　“比你早，”顾卫国靠在沙发里，望了望天花板，“那时候我们都还是毛头小伙子，你二婶还曾经喜欢他……”
　　顾正略震惊地和齐零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时候的十一处比现在大得多，也没这么神秘，我和你二婶，还有欧阳肃都是里面的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二婶发现欧阳肃绝不可能喜欢她，才死了心，后来和我在一起了，但是男人的友情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有所改变，因为我和你二婶要结婚，所以我们都离开了十一处，慢慢走到了明处，成了今天的样子。”
　　“所以欧阳肃当年帮我进大学，也是有这层原因？”
　　“算是吧，你刚出生他就来看过你，叫你阿正，你还是婴儿就对着他笑，他不会有孩子，所以特别喜欢你，后来你二婶也这么叫你。”
　　顾正显然被这些信息量惊到了，但是现在还不是研究上一辈爱恨纠葛的时候，只好继续问道：“存储卡里是什么内容？你们在调查什么？”
　　“差不多二十年前，欧阳肃找到我，说可能有一些势力正在谋划一件惊天动地的阴谋，但是他只要一查这件事情，很多线索就会消失，他不敢相信身边的人，希望我能帮他，后来我们就断断续续地在找线索，确实如他所说，有人在保护这些势力，后来你父母失踪，我以为是那些势力对我的警告，于是不敢再轻举妄动，”顾卫国叹口气，又点了根烟，“他也蛰伏下来，积累在十一处的势力，直到最近，埃卡病毒出现，他们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你们二十年前就开始查光明天？”顾正失声道。
　　“也是到今年才知道，他们原来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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