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天仙湖原本是一段天然的河道，从大学城旁边流过，芦苇丛生，人迹罕至，后来市里引进了一家外资开发商，重新规划，扩宽了河道并筑起了湖岸和景观带，扩大了水面，并计划以湖景作为卖点，逐步开发区域内的别墅住宅区和生态文化旅游小镇。
　　警车靠近湖边停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天上一点星光都没有，灯光也很昏暗几个人打起手电，提着工具箱走过一段步道，就看到两台警用摩托闪着灯停在步道上，旁边有两名巡警和两个中年男性。
　　双方互亮了一下证件，握了握手。其中一名巡警短暂介绍了一下情况。
　　这两人是钓鱼爱好者，经常晚上跑到天仙湖边夜钓，而今天晚上大概11点左右，他们刚刚下了第一杆，就有鱼咬钩了，一收线，发现重得不像话，两人有点慌了，用手电一照，居然是一具女尸，被鱼线缠住，已经拖到了浅水处。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报了警，派出所那边协调两名巡警先过来看了现场，又等田所他们过来。
　　田所侧头瞥了瞥那两个钓鱼的，低声道：“问过了？“
　　巡警心领神会：“问了几遍了，没什么可疑的，这是两人证件。”说着递上两张身份证，都是本地人。
　　李佳赶紧把证件接过去，打开电脑准备核验，突然一滴豆大的雨水打在了屏幕上：“下雨了。”
　　田所立刻喊张小白：“赶紧，保护现场！”
　　张小白已经拿起了油布，几个人套上鞋套，往发现尸体尸体的位置奔去。那个位置就在岸边，人工种植的芦苇丛在这里露出一个缺口，还安置了两块石头，确实很适合钓鱼，岸边确伸手不见五指，在电筒光下，可以看到一具长发女尸脸朝下俯卧在浅水处，头发还随着水波在飘荡，确实很瘆人。
　　雨已经下下来了，几个人赶紧把油布撑起来，把尸体连同岸边的位置都遮起来，刚忙活完，张小白他们身上就已经全部淋湿了。
　　“这什么鬼天气，都九月了，还下这么大雨！“李佳举着相机，罩了防水罩，抓紧时间开始拍照。
　　田所套了一件一次性塑料雨衣，站在一边表情很凝重，问张小白：“你说今天有人报人口失踪？”
　　张小白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点点头。
　　警察当久了，都有一种直觉。
　　田所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应该是市局的人来了。果然，过了两分钟，就听到巡警喊道：“顾队好！”
　　然后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撑了一把巨大的长柄黑伞，率先走了过来。
　　“田所长你好，我是顾正。“这位传说中的刑警队长掏出证件，递到了田所眼前。
　　“顾队长，你好，我们也是刚到。“
　　顾正点点头，能看到他的面部轮廓非常硬朗，但是不会显得粗犷，衣着打扮非常得体，甚至有点雅痞的意味，连脚上的鞋套仿佛都要高级一些，张小白看得有点傻。
　　“说说情况。“田所捅了张小白一下。
　　“是。“张小白这才回过神来，准备报告案情，突然外面又响起一阵咒骂。
　　“我靠，下这么大雨，看现场还能看到个屁啊，顾正，你要给我精神损失费。”随着声音而来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美女法医，一手撑伞，一手提着一个巨大的法医工具箱，头发很时尚地挽在脑后，妆容精致，红唇娇艳，脚上的长筒雨靴稍微违和，简直可以直接去看秀。
　　“好的，姑奶奶。“顾正从善如流地答道，接过她手上的伞帮她撑着，被孙荷挡开了。
　　这是市局的明星法医孙荷，出了名的专业过硬加脾气暴躁。她把工具箱放在地上，表情突然肃穆起来，先朝着死者鞠了一躬，然后戴上了手套，开始靠近死者做初步检查。
　　数支电筒照着，雨点打在油布上哗哗作响，却让人觉得万籁俱静。
　　孙荷一边检查，一边陈述，旁边的民警躲在伞下做记录。
　　死者，女，年龄在20岁到24岁，死亡时间不超过8个小时，暂时没有见到外伤，具体情况需要进一步检查。
　　“把尸体运回去吧，鱼线也不要动。”孙荷开始收拾工具箱。
　　“先查失踪人口……“顾正手一挥。
　　张小白突然说：“顾队，我能看一下死者的脸么？”尸体一直是俯卧的，孙荷检查的时候正好挡住了张小白的视线。
　　“对了，你刚刚有案情还没说完？“顾正看向张小白。
　　张小白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今天晚上大约11点，我接了个报案，是师大的两名学生，称有同学失踪了，女生，长发，”张小白往尸体那看了看，“我想确认一下。”
　　“去。”顾正简短说道。
　　“我来吧。”孙荷往尸体走过去。
　　张小白摸出手套戴上，也学着孙荷那样先给尸体鞠了个躬，然后靠近去看死者的脸。
　　虽然死者的脸已经被水泡得发白，但是和童乐两人提供的照片上的杨柳应该就是同一人，张小白立刻打开手机，登陆内网，刚刚的案件信息他已经上传了，找出了杨柳的照片，确认无误。
　　顾正看过照片后，拍拍张小白的肩膀：“做得好，我跟你回派出所，见见这两位报案人，孙老师，死者就麻烦你了。”
　　“记得精神损失费。”孙荷已经提着工具箱扬长而去了。
　　田所犹豫了一下，跟顾正请示：“顾队，那您看现场勘查怎么安排？“
　　顾正把伞收了，雨已经停了，而刚刚那阵雨足够把任何证据冲刷得干干净净，如果湖边是第一现场的话。
　　“这还是你们辖区的案子，我只是临时听说了过来看看，指挥权还是你们的，不用问我，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我就想去见一下报案人，了解点情况，回去好交代。“顾正笑嘻嘻地说。
　　田所当然知道他所说的交代是向谁交代，于是干脆说：“是，张小白！“
　　”到！“张小白条件反射地立正。
　　“带顾队长回派出所，向报案人询问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摸排，另外，通知学校和家长，去市局认尸，李佳，叫所里派支援，我们连夜对现场进行勘察！“
　　“是！“李佳开始打电话。
　　顾正对张小白偏了偏头，然后拄着他的长柄伞，大步流星地往他的大切诺基走去，张小白追上来问：“顾队，要不我来帮你开？“
　　顾正坐进驾驶室：“不用，我去过你们所。“
　　“什么时候？“张小白赶紧绕到副驾驶。
　　顾正不回答，只是专注开车：“把报案人的口供给我复述一遍，不要有遗漏。”
　　“好。”于是张小白把童乐和薛晓曼陈述的前因后果以及那张名片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顾正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这个叫薛晓曼的姑娘，应该还知道别的隐情，比如说，为什么死者情绪那么激动，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小白点点头：“这个问题我问过，当时她说因为她们吵了架，但是为什么吵架并没有说出什么原因。“
　　顾正摸了摸下巴：“这个童乐和薛晓曼是情侣吗？“
　　“看起来不像，童乐是个还算稳重的孩子，而且他肯定是喜欢薛晓曼。“
　　“还有，薛晓曼说死者的现任男友是她介绍的，而且不是学生？”
　　“对，您稍等，“张小白拿出手机操作了一阵，“我刚进了师大保卫科和我们共建的学生安全档案库，找到了死者的资料，这上面登记的直系亲属是母亲，父亲已经去世了，而薛晓曼的父亲叫做薛栋……”
　　“等会儿，薛栋？”顾正皱了皱眉。
　　“您认识？”张小白不知道他已经在脑子里调动自己庞大的数据库搜索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了。
　　“本市有个开发商，也是做文化旅游地产开发的，老板就叫薛栋，这个薛晓曼看起来是不是家境很好？”
　　“对对对，他们好像开了个红色奔驰，就是这个！“张小白一指窗外，车子已经停在了大学城派出所门口。
　　顾正熄火下车，然后对张小白眨眨眼：“等会儿你来说。”
　　“说什么？”张小白还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呢？“顾正点了根烟，猛吸了两口，然后扔进了派出所门口的垃圾桶。
　　张小白带着顾正来到接待室，童乐和薛晓曼就坐在里面，面前放了两个纸杯，看到张小白带了个人进来，都有点紧张地站起来。
　　张小白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顾正才说道：“大学城附近的天仙湖，今晚发现一具女尸，经过我们现场初步辨认，怀疑是你们报案的失踪人口杨柳。
　　张小白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看着两个人的表情从茫然变成怀疑，然后薛晓曼先崩溃了：“这不可能！她怎么真的就死了？你是不是看错了？警察叔叔，你是不是看错了？“
　　童乐用力扶着薛晓曼，心里也满是惊惧，虽然自己和杨柳不熟悉，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确实难以接受。
　　顾正看着两人的反应，咳嗽了一声，掏出了证件：“两位同学，我是市刑警队的顾正，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如果死者真的是你们的朋友，警方还有许多需要你们协助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顾正的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了一张图，是孙荷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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