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童乐痛心疾首地看着这两个老古董，用手机搜了个百度百科出来，摆在他们面前：“跟你们两位老大爷科普一下，罗煜新可以说现在最炙手可热的男明星了，虽然是选秀出道，但是演技非常在线，而且遇到几个特别好的机会，年纪轻轻就拿下了亚洲地区四大电影节的影帝……”
　　“哦~我想起来了，这次是真的想起来了，你们这辖区派出所有个小女孩，八卦得很，就喜欢研究他。“顾正想起那个领奖的新闻了。
　　“那你可以告诉她，我可以帮她搞签名。“童乐得意地抄着手。
　　“那她肯定给你送锦旗，你过去是具体做什么？“
　　“据说是给罗老师当服装助理，跟着他上通告进剧组什么的，会比较累，但是这样可以近距离观摩学习他的演技，还是值当的。”
　　“听起来不错，要不今天我请你们吃小龙虾，最后的小龙虾了啊，再不吃可就得等明年了。”
　　“顾队长请客，那我就不管我的节食计划了，什么时候走？”童乐跃跃欲试，很兴奋。
　　顾正看了齐零一眼，后者看着天花板不作声。
　　“齐老板，不介意我们在你书舍里吃小龙虾吧？“顾正趴在柜台上，探身问道。
　　齐零的表情好像有点想笑，但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
　　“好，我来点，各种口味都来一份如何？”顾正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好好好，我都没问题。“童乐很开心地点头。
　　“齐老板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顾正把手机递到齐零面前。
　　“油焖和蒜蓉。“齐零回答得很干脆。
　　“行家，那这两个来两份，免得童乐都没得吃。”点好以后，顾正很放松地找了个角落，抽了本书直接坐在地上开始看，童乐也在一边安静地打手机游戏。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虽然直到现在他依然摸不清齐零的底细，但是这一刻他觉得无比放松，书上写的什么内容并不重要。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外卖小哥打电话说快到了，强调一定要来两个人拿。事实证明人家是对的，顾正的外卖装满了一整个箱子，足足八盒，顾正和童乐拎进屋的时候齐零都愣了一下。
　　“这么多？”但是语气完全不是在怀疑三个人的战斗力，感觉是在确认原来有这么多可以吃的。
　　童乐还没说话，手机就响了，他赶紧放下小龙虾，去掏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紧张得手机都拿不住了。
　　“艾米姐，有什么事？”电话接起来，很小声很恭敬地跟那边打招呼，然后捂着听筒出去了。
　　等顾正在柜台上摆好一排小龙虾盒子，童乐才哭丧着脸回来。
　　“我吃不成了，公司让我马上回去，罗老板有个戏要求提前进组，我得跟着整理他的私服。”
　　“不能吃了再去么？”顾正拎起一支硕大的虾冲他晃了晃。
　　“算了，第一次安排的工作任务，我得好好干，”童乐留恋着看了又看几大盒红彤彤的小龙虾，“齐零哥，顾队长，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顾正扭头问齐零：“他为什么喊你哥，但是喊我顾队长？难道不是我的亲和力比较高么？”
　　齐零摊摊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向童乐挥挥手，搬了两把高脚凳在柜台前面，坐下开始带一次性手套，然后抓起一支小龙虾开始咬，先咬掉了两只钳子，嘎嘣嘎嘣嚼了，把渣吐掉，然后咬掉虾头，把尾带壳放进嘴里一起嚼了，这次连壳没吐，直接咽了。
　　顾正在一边看得连手套都忘了戴了，原来这人是这样吃小龙虾的，眼看着他又抓了一只准备咬，顾正赶紧制止他。
　　“等等等等，齐老板，你这个方式太清奇了，你到底会不会吃小龙虾？”
　　“不是这么吃的么？”齐零的嘴已经红了一圈，但是感觉很乐在其中。
　　“其实呢，我们一般人是这样吃的，”顾正赶紧带上手套，拿了一只虾开始示范：“首先我们要把两只大钳子拧下来，放旁边，这个呢可以吃可以不吃，然后我们从这里摘掉它的头盔，再给它做一下按摩，捏一捏虾壳，揭掉第三节的虾壳，然后一抽……”
　　顾正教科书一般取出了一段完整的白嫩鲜红的虾肉，把虾肉放在汤汁里蘸了蘸，放到齐零碗里，示意他吃，齐零瞟了瞟他，用两根指头捏起来放进嘴里，露出一种“原来是这样”的表情，也开始学顾正的方式开始剥虾，但是效率奇慢，基本上是顾正剥，轮流一人一只，还能不停说话。
　　点得确实太多了，三盒下去，顾正已经吃不下了，但是齐零还在执着地自己慢慢钻研，于是顾队长只好又戴上手套，继续给齐老板服务，连剥了两盒，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一次剥过这么多虾，指甲都要断了。
　　阿修罗又从外面溜达回来了，跳上柜台把盒子挨个闻了一遍，然后冲着齐零一直喵喵。
　　齐零就给了它一块虾肉，刚要递到嘴边，被顾正一把抢过来。
　　“不能给猫吃有盐的东西，这都不懂啊？“
　　阿修罗眼看到嘴的肉飞了，立刻就炸毛了，伸出爪子去够顾正的手。
　　齐零无语：“没事，它可以吃的。”阿修罗立刻喵喵喵附议。
　　“不行，会肾衰竭的，起码要洗洗吧。”顾正倒了半杯白水，把虾肉放在水里涮了涮，才招呼阿修罗来吃，阿修罗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然后才吃了，满足地在一边洗脸。
　　“你养过猫？”齐零一边费劲地自己连剥带啃，一边吃着顾正剥得完完整整的虾仁。
　　“小时候养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后来上小学我就进了寄宿学校，就送给我二叔家照顾了，养了十多年，最后寿终正寝了，我二婶伤心了好几个月。“顾正嘴上说着话，手里也没闲着，手边的虾壳堆了一座小山。
　　“最后你去送它了吗？“齐零专注地看着他。
　　“去了，那时候我读高三，我二叔把我从学校接到了宠物医院，医生说还有一点时间，让我们把它带回去，它可能更愿意在它熟悉的地方离去，我们把它用毯子裹着带回家，它很温柔地趴在我的腿上，舔舔我的手，以前它可是很喜欢打我的，我记得它的眼睛很湿，想抬起头看着我二叔二婶，但是它太虚弱了，最后很轻地喵呜了几声，好像跟我们道别一样……“顾正的声音变得很缓慢，齐零则一言不发。
　　“你说猫死了会有灵魂么？”顾正突然问他。
　　“……有的。“齐零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那灵魂会去哪儿呢？“
　　齐零摇摇头，把剥好的虾仁全部吃完，摘下手套，才对着空气仿佛自言自语：“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死了都会有灵魂离开躯体，但是和大多数传说中不一样，灵魂没有意识，也没有记忆，它是碎片式的，更像是一种能量，有些直接散逸在空气中，有些特别执着的愿望或者念头则不容易被打散，他们往往到处游荡，但最终会归于地狱……”
　　顾正听到“能量”两个字时，表情就开始变得严肃，最后听到了“地狱”时又忍不住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世界上真的有地狱的存在了？”
　　齐零同样严肃地转过头看着顾正，然后忍不住笑出来：“当然不是真的，这是我最近构思的小说里面的情节哈哈哈哈……”
　　顾正感觉自己绷紧的脊背一下松了下来：“你好无聊。”
　　“就是很无聊啊，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发时间，”齐零伸展了一下胳膊，“吃饱了，谢谢顾队长。”
　　“终于吃饱了，你也太能吃了，我都怕你撑死。”顾正把手套脱下来甩在垃圾袋里，看了看桌上，八盒小龙虾仅剩两盒，虾壳堆积如山，战绩斐然。
　　顾正把垃圾全部收拾好，剩下两盒没有动过的让齐零自己放冰箱，明天还能吃。
　　齐零看了看，有点勉强：“行吧，我试试我自己能不能剥完这两盒，也不能要求顾队长天天来剥虾吧。”
　　顾正把垃圾丢到门口：“我倒是希望能天天这么清闲呢，等我忙过这阵，小龙虾都没了，不过能吃别的了，下次我带你……”
　　顾正说到一半就闭了嘴，齐零也不追问，盯着柜台认真地擦拭着油渍。
　　“齐老板，“顾正靠在柜台边上，叼着一支没点的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从来不出去，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身份，但是希望我们不会有交手的那一天，走了，改天再来打扰。“
　　顾正转身出去，齐零听到一声清脆的打火机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们应该不会有交手那天的，对吧，修罗。齐零笑笑，摸了摸黑猫的头。
　　“小龙虾真好吃啊。“他满意咂咂嘴。
　　阿修罗“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童乐花了两个小时才把罗煜新要带着进组的衣服从他的化妆间里整理好，准确地说他只是一个苦力，因为化妆师早已拿着跟罗煜新确认好了每一套着装，童乐要做的就是熨烫和装进防尘袋。
　　童乐发誓这辈子都没有熨过这么多衣服，而且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搞得他汗都下来了，还不敢用手擦，生怕间接沾到了衣服上。
　　罗煜新的私人妆发是个女的，叫莎莎，拿着图册核对完衣服，终于给童乐露了个笑脸：“小朋友手脚挺麻利，不错。”
　　童乐甩了甩酸胀的胳膊，松了口气，刚想坐下，就看到化妆间角落里堆了一堆快递的盒子，都是没有拆封的。
　　“这是罗总收到的粉丝礼物？“
　　“嗯哼。“莎莎点头。
　　“好惊人的数量。“童乐由衷地赞叹道。
　　“这算什么，每周都要处理的，不然堆都堆不下了，行了，我们走吧，还得去罗总家接他。“莎莎开始收拾东西。
　　“好。“
　　突然，那堆礼物盒子里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两人都愣住了，互相对视了一眼，仿佛在跟对方确认，你听到了没有。
　　这时，又是一段更清晰的“沙沙”声，似乎那里面有什么活物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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