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是厨娘

　　余嘉被凤姬牵着走进了这个简陋的小院，院中看起来和院外的预想差不多，除了一架生命力旺盛的蔷薇爬满花架，就毫无装饰了。清冷狭小的院子里，余嘉看不到一丝凤姬过得好迹象。

　　余嘉来不及继续打量就已经被拉进门坐在八仙桌旁，桌上一个细致干净的青瓷碗里粉紫嫣红的芋苗丸一个挤着一个，如同胖乎乎的娃娃甚是可爱。芋苗上面零星的撒着腌渍的糖桂花，散发着浓浓甜香。青瓷碗被装在一个盛满热水钵里，可能是凤姬怕煮出来桂花芋苗凉了，特意保着温。

　　余嘉本就是喜食甜食之人，阵阵甜香加上凤姬暖心的安排，余嘉食指大动，一口接一口。软糯的小丸子，在口中滑动，芋头的粉糯加上桂花的香甜，每一口都是温暖的味道。

　　“慢点吃，不要噎着了！来喝口水！应该没有冷吧？我特意用温水温着想着这个天气已经开始凉了，怕你吃了不舒服。”凤姬全程既紧张又关切地盯着余嘉，又倒了茶水递了过来。

　　“没事，没事。好吃，真好吃。”余嘉看着凤姬关切的眼神，再次想起了那个在自己去世后每天对着自己照片做蛋糕的母亲，不觉得眼眶一湿，眼泪啪嗒一下掉落下来。

　　凤姬看着落泪的余嘉，不觉得鼻子一酸，抱住余嘉也抽泣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停了下来。

　　“如儿，你在翟府还好吧？”凤姬强忍了许久这句毫无意义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余嘉能说什么呢？只能安慰她说“一切都还好。”

　　“凤夫人，小姐她……”一旁陪着垂泪的芳菲实在忍不住吐槽。

　　“芳菲，你今日也难得回府，也去见一见你母亲。”余嘉自是不愿芳菲多谈，她从心里已经把凤姬当作自己这一世的亲人了，所以并不想她多担心。

　　芳菲开心地出了门，房中只剩下余嘉和凤姬，两人红着眼眶，相顾不言。余嘉看着这破落的院落也知道凤姬在颜府过得并不甚如意，大家心照不宣，唯有眼泪饱含深情。

　　没过多久，就有丫鬟来报，老爷召唤小姐前去用午餐。凤姬就拉着余嘉出了门。按着来时原路，绕过长廊，来到一个宽阔气派的大院。院内整齐种着一人粗的银杏大树。正直金秋，金黄的银杏叶地面薄薄铺了一层，踩上去软软绵绵，如同软金的地毯，美得纯粹。

　　“修林，做决定之前，你要想好！”

　　“老师，我心意已决。今日就将细文编撰好上奏，到时希望恩师能帮我！”

　　“哼！”

　　二人的谈话被进门的余嘉和凤姬一行人打断。颜明礼黑瘦的脸上面色并不好看，大概因为刚刚和翟修林的谈话情绪过于激动，一簇山羊胡还一抖一抖地翘着。反倒是翟修林一身素色常服覆手站立，如往常一样冷如寒冬里月光。

　　“不是说过了吗？进屋先通报！你们都是颜府的人，这点规矩都学不会吗？”说罢，一手将端着的茶碗狠狠向凤姬脚边砸去。

　　凤姬并没有躲闪，而是弯下腰来蹲在地上，用手开始收拾残片。余嘉于心不忍，一步冲过去，帮忙收拾。凤姬拦住她，涰着泪示意她不要帮忙。余嘉的手停在空中无处安放。

　　“吃饭！”颜明礼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出门，走到隔壁的餐桌主位上坐下来。翟修林紧跟身后，挨着颜明礼坐下。

　　余嘉等着凤姬收拾完，和凤姬一起走到隔壁。这时颜明礼和翟修林已经各自吃了起来。余嘉无名火气焰高涨，难怪颜婉如会这么凄惨地不受待见，原来她在颜府和她母亲一样也是不受待见的受气包。

　　二人还未落座，一阵骚动传来。一个身行华贵的中年妇女领着两个正直壮年的男子进了门。简略地行了礼便坐下来了。这时凤姬直接转到那名妇人身后，替那名妇人执箸衔菜。

　　如果没猜错，那名妇人应该就是颜明礼的正房夫人，那两个男子是颜明礼的儿子，颜婉如的哥哥了。余嘉实在忍无可忍，虽然凤姬并不是自己的真正的母亲，但是她却对自己有一颗母亲的心，自己既然转世在颜婉如身上，就有义务照顾她。

　　余嘉愤怒地盯着颜明礼看，这个颜府比翟府更不甚，完全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满桌的饭菜在此刻只能让余嘉作呕。

　　“婉如，坐我身边，一上午了，也该饿了。一直念叨要回家，回家了怎么客套起来？”翟修林看着余嘉一脸的倔强与怒火，已经引起了颜府上下注意了，他立起身子过来拉住余嘉，逼用内力，强行让她坐了下来。

　　余嘉知道一向冷漠寡言的翟修林这是为了维护两人形象，所以来解围，但是余嘉并不想领情。

　　“一年不见，二妹妹竟和翟大人感情如此和睦了？”一个三角小眼的高瘦男子有些酸溜溜意有所指。

　　翟修林淡淡扯着嘴角自斟自饮，并没有接话。

　　“修林，前几日我梦到婉清和我哭诉自己死得凄惨冤枉。我到现在都没办法接受一个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可怜的婉清啊……那些害虫坏胚自是不得好死！”那个圆滚滚的颜夫人对着余嘉恶狠狠地说道。

　　余嘉正压着一肚子怒火无从排解，正好这个颜夫人撞到枪口上，余嘉正要反唇相讥，突然翟修林在桌下用腿勾住自己。余嘉一下子起不来，志气丧了一大半。

　　“还吃不吃饭了？凤姬，你也去坐。又不是宫中贵妃，吃饭还要伺候！”颜明礼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凤姬落座，大家沉默地吃完一顿象征性的中秋团圆饭。饭后余嘉和凤姬四处走了一下，凤姬也问了问暮言订婚之事，二人话了下家常，翟修林便过来领着余嘉准备回府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余嘉实在无法心平气和和翟修林干坐着。翟修林从闭目的余光里看到余嘉气鼓鼓的腮帮子婉如一条一条丹红的金鱼，有些可爱。不由得那手托住她下巴，手指一用力，她的脸颊迅速瘪下去，嘴巴撅成一个圆圆的小圈。

　　翟修林看着如此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失声轻笑，已然忘记自己高冷的形象。

　　“你有病啊！”余嘉积攒的怒火已经到达顶峰，早就忘记自己还生活在翟修林这个屋檐下。

　　“没有。”翟修林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收回右手，恢复了自己的冰山形象，继续佯装闭目养神。

　　余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窝在角落也不再出声。

　　还不到傍晚，就有颜府的书信托送过来，余嘉一看，是凤姬所写。

　　“吾儿见信安。今日见到吾儿，脸色红润，神态明丽，我心中欢喜不自胜。看到你已经毫无病态，所有的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这正是我所愿。

　　你已不似未出阁时，那般懦弱无助，万事埋藏心中，这本是好事，也能助你不在翟府受人欺辱。但是为母还是希望你能按耐住自己的脾气，深宅大院的官宦人家，自是要多学会隐忍才能站稳脚跟。

　　今日你父亲这般你自小便再清楚不过，你父亲是讲究礼行理气之人，刀子嘴豆腐心，我在颜府生活多年，早就习惯了，你也不必在意。至于你，千万不要对你父亲心有芥蒂。你父亲自小是很喜欢你的，但是因为我身份的原因，他自己立下的规矩，也不能破坏，所以你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不然的话，也不会给你陪嫁了大小姐一样的嫁妆，也不会在你病重之时多次拜访翟府，借机去打听你消息，更不会一听你有需要，就立马安排府中最忠心可靠之人去翟府帮你完成翟府小姐的婚事。

　　今日你所带菊花酒你父亲和我都尝过了，很是清冽回甘，比京师任何一家都要好喝，你父亲连夸了好几次。如若有再做这些，可以派人捎些回来给你父亲，你父亲定然会更高兴。

　　我私心想你上次主办翟府二小姐之事，应该是翟老夫人有意培养你接替你婉清的夫人位置。你自己在翟府要谨言慎行，毕竟想要续弦做夫人的路不是那么容易。如果没有那个缘分，也不必强求，我只愿吾儿安安稳稳，平平快乐。”

　　整封信除了关心婉如以外，基本都是在解释颜明礼今日所作所为是合理的。余嘉很是想不通，自己女儿回去省亲基本没和她说过两句话，还对母亲斥责，这一副权威做派哪里有爱的影子。

　　如若是没有之前翟修林那番坦白，余嘉还能接受凤姬今日的说辞，可是正如翟修林所言，这一切不过是赤裸裸的权利交换。

　　余嘉心中郁结难以排解，最后决定还是去厨房转转。每当自己有什么心中过不去的坎儿时，余嘉都会想要去厨房做些吃食，在做的时候，整个人全情投入，完全放松，忘却一切繁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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