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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8.
回到家，梁川想到工作稳定下来，也是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父母他已经回国的事了。
打开手机却看到微信收到了新的好友请求，他看了眼头像，是钟雯静，点了同意。
/wiwi：身体好点了吗？（笑脸）/
/LC：（疑问）/
/wiwi:他们说你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
梁川这才想起自己着急撒谎回家，之前忘了和钟雯静道个别。
/LC：嗨~没事，就是喝多了胃难受，走得急都忘了跟你打声招呼，不好意思啊。/
/wiwi:没事就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LC：明儿见。/
结束了对话，梁川才给家里拨了电话。一接通，就听见梁妈在接电话时才有的温柔语调：“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妈，是——”
妈字刚一出口，梁妈就听出了宝贝儿子的声音，一敛温柔语调，发起了机关枪式拷问：“怎么的？总算知道给家里打电话了？你说说这都几个月了，毕了业就没跟家里联系，我跟你爸打你在国外的电话也打不通，发视频发语音你也不接，你怎么回事？”
梁川咽了口唾沫：“我回国了，现在——”
“什么？”梁妈高八度的嗓门再次打断了他：“我跟你爸说了多少回了，把永驻权拿下来再回国，以后两边都能发展，国内这就业环境能比得上那儿吗？要回来也不知道跟我俩商量商量？我看你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
果不其然，梁川迎来了意料之中的“爱之洗礼”。
梁妈是高中的语文教师，当了几十年的班主任，有着普遍班主任的一切典型特征。啰嗦，刻板，严厉，独裁。
打小梁川只要犯了点什么错，就会被义正言辞地教育一顿，挨揍自然也不在少数，他就是在这一次次“暴风雨”中度过了“惨痛”的童年时光。
大概是小时候被训得多了，到了初中，梁妈的唠叨对他而言就已经变得不痛不痒了。而且说到底，老人家的唠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出发点也都是为了他好，于是他就开始安安静静地听，直到梁妈唠叨得口干舌燥懒得搭理他，他就清净了。
这次梁妈劈头盖脸地训了梁川半个多小时，终于消了气。梁川这才把他正式入职春意和成为南竹编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梁妈。
“南竹？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梁妈叨咕着。
“妈你也看南竹的书？”
“不是，前阵子有几次月考，出阅读题的时候好像用过几次这个人的文章节选。”
梁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南竹要是知道自己的文章被拿去当高中语文的阅读题，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哎，你现在工作定下来是好事，可是你一个新人上去就负责这么火的作家，别让人抓了毛病，少说话，多做事，做事可要仔细认真——”
“知道了妈，你儿子多聪明你还不知道吗？”
“你那些拿来糊弄我的歪门邪道，少拿在职场里出来卖弄，学校是学校，社会上很多事可不是你抖抖机灵就能应付过去的。”
“您儿子现在踏实认干的很，你就放一万颗心吧。”
“放心放心，就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梁川小声嘟囔：“你不放心能怎么着，又不能把我拎回去。”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要是不能让你放心，就主动让你拎回去~”
“行了，少跟我油嘴滑舌了，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了。”
“每天按时吃饭，早点睡觉少熬夜... ...”
在完成了一番例行叮嘱后，梁妈终于把电话交给了梁爸。
“喂，小川。”
“爸~”
梁爸是牙科大夫，脾气温和，对人十分有耐心，对梁川也比较宠溺。
“哎，你们俩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说着压低了声音凑集话筒小声说：“你就在那边好好工作，你妈这边有我呢，一准给你妈做好思想工作。”
“嘿嘿，谢谢老爸。”
“嗨~还跟我客气上了，该说的你妈都说了，爸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好好工作，常跟我俩联系，缺钱的话就跟家里说。”
“知道了爸。”
“好，那就这样，你明天还要上班吧，早点睡觉，我要跟你妈看电视剧去，不跟你聊了。”
“行行行，快去吧，老爸晚安。”
“等会别挂，我想起有事还没跟他说。”梁妈拿过电话，又对梁川说：“对了，小川啊，今年过年回不回家啊？”
“回啊。”
“上个月教师节，陈萌到咱们家来做客了，说是年前要办一次同学聚会，我就把你国外的手机号给他了，估计他也没打通。”
陈萌是梁川高中的班长，也是梁妈的学生，换句话说，梁妈因为不放心贪玩的梁川，亲自当了梁川的班主任。
“把他的手机号给我，我自己联系他吧。”梁川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过来纸和笔。
结束了三方会谈，梁川看着手里的手机号码，陷入沉思。
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他几乎每次都会参加。那会他其实挺为自己擅自该了志愿这事感到后悔的，也不知道那会自己怎么就那么怂，满脑子只想着躲江望远躲的远远的。后来上了大学，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离开江望远。
可那会江望远也不知道怎么的，手机也联系不上，梁川就跑到他学校，去教学楼去堵人，结果就看到了让他彻底死心的一幕。
想到这，梁川不愿意再想下去，使劲摇了摇头，拨通了陈萌的电话。
“喂？”
“喂，班长，是我，梁川。”
“哈哈，总算联系上你了。你这出了国就人间蒸发了，前阵子刚去老师那要了你的手机号，打了好几次也没打通。”
“同学聚会的事我妈跟我说了。”
“是啊，我想咱们班毕业后也没办过几次同学聚会，这次想趁着大家回老家过年，年前好好办一次，尽量把人都聚齐了，怎么样，你能不能来？”
“我没问题。”
“那太好了，对了，你有没有江望远的联系方式啊。”
江望远。
听到这个名字，梁川的心向下沉了一下。
“我和他都好几年没联系了，你问问别的同学吧。”
“不是吧，你可别逗我了，连你都联系不上他，咱们班还有谁能联系上他？”
梁川苦笑两声：“你这是哪门子的理儿，难不成江望远就我这么一个朋友啊。”
“你别说，他那会儿还就只跟你玩，不然我也犯不着来你这找他啊。”
“他哪有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
“也不是不近人情，就是脾气挺怪的。那会问他一道题他都一直冷着一张脸，比你妈发脾气都吓人。还有那次他把外班女生给他的情书当着面就扔了回去，让人家女同学哥哥打到骨折，还是你把他送到医院的。所以说啊，要是说他有什么朋友，也就是你了... ...”
老班长后面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梁川已经听不清了。
而那些有关江望远的记忆，却被一股脑地勾了出来。
别人不说，梁川几乎就要忘了，他和江望远，曾经那样要好和亲密。
梁川对面1201的房间里，男人手执一张照片靠在书房的精致皮椅里舒适地听着广播。
广播接近尾声，收音机里播放着最后一位听众点播的歌曲。
【一抬头就下起了雨 ，一天冷就容易说放弃 】
【一意孤行和不坚定，全都是你 】
【一开口就开始怀疑，一敷衍就容易有惯性 】
【对多数人缺乏耐心 ，却唯独你 】
照片上，一个身穿脏兮兮球服的少年，胳膊下夹着足球，对着镜头比着剪刀，脸上露出干净纯粹的笑。
【这世上很多东西，与时间无甚关系】
【一开始就猜到了结局 ，又有多少人没开始就说放弃】
【等一场雨，一个黎明，一条简讯 ，一个我和另一个你】
【你是我的贪得无厌，是微凉的夜景 】
【是夏季大雨滂沱下 ，颠沛流离的远近】
他对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少年看得出神，竟然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等一胸腔的热量耗尽 ，等一个遗憾尘埃落定 】
【你是我做过最美好却徒劳的努力 ，是让我得以一往无前的勇气 】
【是我得失有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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