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共朝暮

　　华灯初上，聂靳钦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关上了电脑。

　　他不久前就已经提前拿到了研究生的学位证书，他订了下周回国的机票。由于伦敦的分公司才刚刚起步，这两年接手公司以来，公司数不清的业务让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他洗了个脸，换了件衣服，就出了门。

　　他居住的公寓就在海德公园附近，出小区走了不远就能看到海德公园内灯光琉璃璀璨的场面。

　　圣诞节即将到来，公园内早就妆点成了大型的冬季奇幻嘉年华世界。公园门口聚着三五结群的年轻男女谈笑风生，来来出出，很是热闹。

　　聂靳钦走进公园，里面到处都是节日欣荣的景象，琳琅满目的露天市场、圣诞老人、奇幻的冰雪王国。彩色的灯光照映在他清冷的面容之上，耳边都是欢乐的人声，即使他这样冷淡的性格，在这样热闹的场景之下，也不由得被渲染了一丝喜悦，缓缓勾了勾唇。

　　他走过马戏团的帐篷之外，外面站着一个妆容滑稽的小丑，看见他，小丑将手上的玩偶送给他，对他友善地笑笑。小丑在他接过玩偶之后，又去了另一边，逗着几个小孩子。

　　聂靳钦愣怔地看着手上的玩偶，不由得失笑。

　　聂靳钦继续往里走，在碰到一个可爱的外国小朋友时，把手中的玩偶送给了他，小朋友拿着小玩偶一脸惊喜，看了看玩偶又看了看他，用别扭的腔调一字一字地说着中文：“哥哥，谢谢你。”

　　他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小朋友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前面就是巨大的室外滑冰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滑冰场里有着不少人在冰场上肆意驰骋，绽放着欢声笑语和绚丽舞姿。滑冰场旁的大型摩天轮还在不停地转动，公园内数不清的圣诞彩灯将整个公园的夜晚照得十分透亮。

　　四周都是三五人群结伴，只有他孤身一人。

　　他走到滑冰场的一角，那里有个萨克斯手在演奏。他走近了听，原来演奏的是 Know you by heart。

　　唯美舒缓的音乐声缓缓流淌，天空渐渐飘起一些细雪，落在他的肩膀、头顶。

　　听萨克斯手吹完这一曲，聂靳钦动了动脚步，他缓缓转身。

　　离他几米远的雪景帷幕下，身着红色大衣外套的少女仰头看着天空，双手捧着落下的雪花，明亮的灯光衬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她轻轻叹道：“下雪了。”

　　少女清脆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挥洒在洁白的雪地里，也轻轻落在他的心上，聂靳钦仿佛感觉心间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她转头，给了他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

　　经年之后，聂靳钦永远都记得这一刻的这个场景，那个在雪地里如同精灵般的美丽少女，对着他微微一笑。如同暖日照进寒冬，他的整个世界突然就有了鲜亮的色彩。

　　少女小跑几步，朝他所在的方向而来，走过他身边，走到那个萨克斯手面前，低头和他说着什么。那个萨克斯手稍稍抬头看了聂靳钦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白初窈和那个萨克斯手说的是，她说：“先生，你能帮我吹一首曲子送给我身后的那位先生吗？”

　　萨克斯手抬头看了看前面黑色大衣的男人，笑着问她：“他是你的情人？”

　　白初窈脸颊微红，她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很喜欢他？”

　　白初窈脸色霁红，浅笑着点头：“是啊，很喜欢呢。”

　　她转头看向雪地里的那个男子，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他是她想要的那个人，她对他一见钟情。

　　萨克斯手笑着点了点头：“这首曲子送给你和你的爱人，祝福你，我美丽的姑娘。”

　　亲密爱人的曲调一起，白初窈也愣了愣，萨克斯手满含笑意地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对她的鼓励。

　　我亲爱的姑娘啊，你要勇敢一点，不要胆怯，因为啊，你的爱人也许正如你一样忐忑，他也在看着你呢。

　　白初窈小步走到聂靳钦面前，用纯正的英语问他：“嘿，先生，你一个人吗？”

　　聂靳钦点了点头。

　　白初窈歪了歪头，打量他：“你也是中国人？”

　　聂靳钦不明所以，只得低头看着她。其实白初窈170的身高也不矮，但在187的聂靳钦面前依然矮了他一个头，只得微微仰头看着他。她指了指旁边的滑冰场，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聂靳钦眸光清淡，薄唇轻启：“我不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她拉起他的手，朝冰场走去：“我可以一点一点教你，直到你会为止。不过，你可得跟紧我，别走丢了。”

　　聂靳钦看着手腕上少女的白皙玉手，手指微微蜷缩，愣怔了片刻，缓缓说道：“好。”

　　***

　　聂靳钦端着咖啡看着窗外街上的车水马龙，风晟分公司坐落在伦敦城的商业中心，他顺着目光看去，十几层的楼下街道人来人往，各色白领精英争分夺秒，匆匆前行。

　　他本来打算这周回国，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又取消了回程的航班，总觉得他这一走，他会失去一些东西。具体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助理林屿抱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

　　林屿是他接手这边的分公司以来，被他亲手提拔上来的助理，已经在他身边跟了他两年。

　　林屿将文件放到桌上，说：“聂总，这些文件需要您的签字。”

　　聂靳钦一边签字林屿就一边看着他，问他：“聂总，今天是平安夜，您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吗？”

　　聂靳钦的手微微一顿，说：“不用了，等会你就可以下班了，明天你也不用过来了，在家好好过节吧。”

　　“是，聂总。”

　　林屿抱着签好的文件走到门口，脚步一停，对着他说：“聂总，平安夜快乐！”

　　聂靳钦一愣，冷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缓缓说道：“你也是，平安夜快乐！”

　　林屿笑着走了出去，贴心地替他关好门。

　　聂靳钦揉了揉眉头，看了眼桌上的手机，2011年12月24日，原来明天就是圣诞节了，难怪街上早已经充满各种圣诞节日气氛。圣诞节对西方欧美国家而言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非常热闹。

　　他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过过这种节日，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就一个人待在宿舍里看数据分析，观察金融走势。后来进了公司，圣诞节这天，公司里的人都放了假，他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即使是春节过年，而他身在国外，也只是给聂父打个电话平安问好。好像这类节日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不同。

　　指尖缓缓叩着桌面，如墙上挂着的英式摆钟一样，“哒哒哒”地一分一秒过去。

　　夜幕笼罩，聂靳钦也停了手中的工作，关了灯，出了公司。

　　他走在安静的伦敦街头，橱窗里的圣诞树上挂满了缤纷夺彩的礼物，街上四处都是喜庆的节日气氛，只是少有人在街头游走。

　　西服裤里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打的他的私人号码。

　　除了工作号，个人的号码他没有接陌生号的习惯，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很热闹，他可以听得到吵闹的人声，他微微蹙眉，以为是谁的恶作剧，都打算挂了电话。

　　少女清脆亮丽的声音传来：“平安夜快乐！”

　　打电话的人稍微找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那边的声音渐小，聂靳钦呼吸一滞，静静地听着少女的声音，她说：“聂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清冷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逸出，他说：“记得。”

　　上次在海德公园滑冰场，她耐心地教他滑冰的技巧，事后，她以国内同胞在外应互相照顾为由，问他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就把自己的私人号码给了她。她将号码存入手机，输入“聂靳钦”三个字，想了想，又换成了聂先生。他就是她独一无二的聂先生。

　　白初窈没有给他她的联系方式，只是举着手机对他笑道：“以后我会找你的，你不要忘了我哦。”

　　她说的话他还清晰地记得，他也信守承诺，并没有忘了她。

　　少女听到他说的话笑得开怀，乐不可支。聂靳钦听到她的笑声，眉目也渐渐舒朗。

　　白初窈感觉到他那边十分安静，问他：“聂先生，您现在在哪呢？”

　　“街上。”

　　“您一个人吗？”

　　“嗯。”

　　白初窈沉默半晌，看着屋内互相交换礼物、追赶玩闹的几个室友，问他：“聂先生，您明天有空吗？”

　　“嗯？”

　　“我明天也是刚好一个人，您若是有空，我想邀请您明天和我一起过圣诞节，您觉得怎么样？”

　　他看着眼前琉璃灯光的街景，他勾了勾唇，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在这空无一人的异国街头，缓缓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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