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女

　　那日卢明玉的梅花宴到底顺顺利利的结束了，崔玉珠甚至还僵着脸色和卢明玉说了句话，卢明玉是个聪明的，恍若她们俩本就没什么似的，甚至还把崔玉珠勉强逗笑了几句，让不少人都有点瞠目结舌。

　　萧瑾没理会她们，只离开之前对着宁光慧使了几个眼色，宁光慧顺从地点点头，也不知她和宁霁景说了些什么，宁霁景神色虽依旧苍白但到底出来和裴六娘她们交谈了会儿。

　　又过了几日，宁光慧便着人送来了帖子，说是听闻兰若寺的释妄和尚云游归来，特地邀萧瑾前去一同聆听讲佛，听俗讲，还着人备下了素斋。

　　萧瑾自是应了前去，宁光慧邀了裴六娘也便是裴明嫣还有几个与宁霁景年龄相仿的几个士族小姐，一行人也算是其乐融融，宁霁景虽称不上长袖善舞，但行事作风也可说句是大方得体了。

　　给宁氏请安回到得安居，身边婢子服侍着她脱下身上披着的艾绿色团花纹里镶白狐毛披风。

　　因着今日无需出门，萧瑾便穿件了雪青色绣绿萼梅的琵琶袖外袍，里头是雪青色云锦竹叶暗花上襦和霜白色缠枝梅花纹留仙裙，都是半旧不新的衣裳，头上梳了个随云髻，脸庞两侧垂发，身后整齐地披散着长至腰间的乌发，显出了点稚气与纤弱，戴了对碧玺嵌猫晴石梅花形簪子并个小小的南珠额饰，耳上是一对珍珠坠子，十足十的雅致。

　　坐在寝间里的黄花梨本固枝荣琴案前，纤长的手指在那架九霄环佩琴上轻轻划动，悦耳动听的琴声便立刻生出，她弹的是碧涧流泉。

　　萧瑾是真的可被称句才女的，她自幼聪慧过人，学诗词歌赋，学琴棋书画，皆是名家教导，她自己又向来是不服输的傲气性子，自然是学的样样皆精样样皆通。

　　见骊歌进来，萧瑾停下弹琴的手，问道：“怎么了？”

　　“禀小姐，五少爷过来了。”

　　萧瑾的嫡亲弟弟五少爷萧珏是个身着品红袍子的小少年，唇红齿白的，神情清高冷淡，与萧瑿乍一看气度倒十分相似，只到底年龄还小尚显稚嫩。

　　“三姐。”萧珏拱拱手。

　　“赟奴过来了啊，来，快坐下。”见萧珏坐下，萧瑾轻笑问道，“这时辰怎未在先生处读书，反而跑我这儿来了。”

　　“先生今日身子不妥，便放了一天假，赟奴冒昧过来是记得三姐这儿有大哥批注过的赵太宾所写的反经，便想借来看看。”

　　“什么冒昧不冒昧，咱们是亲姐弟，你来我这儿，我反而高兴，至于书吗？你跟着我来吧。”萧瑾起身带着萧珏走到书房。

　　书房北边摆着个与房齐高的书橱，书籍俱都按类摆放整齐，书橱两旁摆了上锁的小书柜，柜上放着各放着梅花鸡血石盆景，前头是张汉白玉大书案，案上放着一堆用具，还有对珐琅太平有象桌灯，东西墙上挂着不少名人字画，西边的桌子上垒着一大堆书画卷轴，皆是萧瑾平日里练习临摹所做的，南边临窗放着张罗汉床供休息。

　　萧瑾从书案上的小盒中拿出钥匙，打开东面的小书柜，从里头找出书，拿给萧珏，柔声道：“大哥批注过不少书，三哥又不喜欢，倒都便宜我了，你若喜欢，我让人收拾收拾都给你送过去。”

　　萧珏神色有些雀跃，“那赟奴便多谢三姐了，劳烦三姐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快瞧瞧你这儿样，回去仔细看吧，那些书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

　　“那赟奴就先告退了。”萧珏神色又恢复成了刚进来时那般平淡。

　　“赟奴还真是喜欢学大哥，可惜啊 没有学到大哥那张表面云淡风轻人皮下的自私自利，真是可惜。”萧瑾自言自语道。

　　转身吩咐楚歌，“让几个小婢女进来把东面这个书柜里套了绣红夔凤纹书袋的书都整理出来，你给一本一本记下来，给五公子送去。”楚歌依言退出去。

　　又见骊歌捧着花纹精致的小紫檀盒走进来，萧瑾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你倒是忙，这么点功夫就进来两三次了，这次又是怎么了。”

　　“禀小姐，这东西是大公子身边的金蕊姑娘送过来，说是让您亲自打开。”

　　萧瑾略带疑惑，坐到罗汉床上，大慨了那盒子，见里头竟是个黄玉鸳鸯佩，一看便是上好的料子找精工巧匠制成的，底下坠着松绿色的穗子，瞧着十分喜人。
　　不过这玉佩倒显然是一对的。

　　还有张花笺上头写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落笔处写着秦六郎赠，萧瑾笑了笑，道：“把金蕊唤进来吧，她应还未离去。”

　　金蕊生得标致清秀，看着便是个稳重大方的，她对萧瑾福了福身，道：“三小姐想必也定是瞧出这东西是谁送的了，公子说了，小姐若有需要传的信笺物件的，皆可交由公子，公子定会完整妥当地给您送去。”

　　“我大哥就说了这些吗？那我可让你进来进错了。”萧瑾拿起那块玉佩放在手上细细看了起来。

　　“公子说，他永远是您的兄长，您也永远是萧家的三小姐，请您放心。”金蕊含笑。

　　“哦。”萧瑾语调上扬，半响又是平日那个恬静温软的三小姐，“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啊，也永远都会是大哥的妹妹，至于信笺什么的，就不必了，有劳大哥费心了。”

　　萧瑾瞧着骊歌把金蕊送出去，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寝间，把那玉佩连着盒放在了镜台上头，又把信笺折叠好，塞进了床头放着的那本玉台新咏里。

　　菱歌捧着茶和点心走进来，说：“小姐可要用些点心，这天凉，喝碗杏酪是最暖身子的了。”

　　“我听着有嘈杂声？怎么回事。”萧瑾接过杏酪吃了两口问道。

　　“禀小姐，是霓裳坊与臻玉阁的人送来了咱们定做的衣裳和首饰。”

　　霓裳坊与臻玉阁皆是天下十大富商洛家的产业，萧瑾知道萧老太爷曾暗中扶持过洛家，这并不是什么罕见事，十大富商后头基本都有官宦世家的影子。毕竟齐朝士农工商，商为低层，若没有那么一两个靠山，是绝成不了事的。

　　“扶我到明间瞧瞧吧。”

　　院子里头摆了满满三大箱子，韦嬷嬷正站在一旁清点，旁边那个是领着仆人送这些衣裳首饰来的是洛家的二奶奶，她二十出头年岁，瞧着就是精明干练的模样。

　　洛二奶奶见萧瑾站在屋子里头瞧她们，便连忙走到阶下不失矜持地献媚道：“这便是三小姐吧，瞧着真和那下了凡的天仙似的，夺目得很。”

　　萧瑾朝她轻轻笑了笑，就听洛二奶奶继续夸：“这真是赶巧了，竟让我这么个烧糊了的卷子有幸看见三小姐您。”她转头唤过来个婢子，打开对方手里捧着的白玉宝盒，“这东西虽不值几个钱，但也算是咱们这些在家里头不得脸的给您的小小一点心意。”

　　那是一盆精巧的玛瑙冻石盆景，用了百八十颗大小颜色不一的宝石做花瓣花蕊等，金丝累根，翡翠雕叶，盆里还堆着金沙，着实耀眼无比，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萧瑾给身边的菱歌点了点头，菱歌便从屋里头，走到洛二奶奶身旁，说道：“洛二奶奶给的礼我家小姐很是喜欢，也有劳洛二奶奶您费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也要劳三小姐挂念着了。”见韦嬷嬷瞧完东西走过来，“那我也就不打搅了，有劳姑娘帮我给三小姐告个别。”

　　萧瑾走回明间坐到上头的黄花梨如意官帽椅上，接过韦嬷嬷记得单子，看见上头多出来的那些东西，又瞥见菱歌抱进来的那个盆景，心中想到，洛家果然如传言中几房明争暗斗。

　　洛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大老爷洛誓初，可惜其膝下无儿无女，倒引得他四个兄弟的七个儿子为了继承家业争个不停，七房里头最被看好的便是洛誓初三弟的长子二房洛宴与洛誓初二弟的幼子六房洛鸣。

　　不过萧瑾既没在意也没多想，毕竟不管怎么样，洛家还是得依靠着萧家，奉承这些萧家公子小姐们。

　　见婆子把东西搬进来，萧瑾走到下头看了几眼，燕歌在她旁边指着条上藕色下莹白绣杏花的高腰襦裙，说道：“这套定极衬得姑娘，再过不久就是荣国大长公主府的花朝赏花宴了，姑娘再搭那件湘妃色渐变裙摆坠珍珠的大袖衫，定是出彩得很。”

　　楚歌也在一旁说：“首饰就选这套南珠头面，不过咱家小姐模样生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得很。”

　　“就依着你们吧，你们俩在我这儿叽叽喳喳的，真是扰人得很。”萧瑾面上带笑，显然不是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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