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女

　　“六哥？”见姜鸿站在那儿一直不动，萧瑾似有疑惑地开口问道，她面容晕红，笑容温婉而羞赧。

　　姜鸿回过神来，有些难得的窘迫，不过他很快便笑了笑，说道：“我方才见外头那海棠花开得那般好，便以为是世上难得的漂亮了，未料方才见了世安妹妹，才知真正的惊艳原来在这儿。”他略略朝萧瑾走上前几步。

　　萧瑾莞尔，说道：“六哥摘的这花开得真是好看，倒有劳六哥为我摘这些花了。”

　　“这好花亦要配美人，世安坐下我来为你插在发上可好？”

　　萧瑾微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六哥了。”

　　姜鸿将海棠花细细挑选，在萧瑾的右鬓处略下一点戴了两朵海棠，一粉一白甚是绮丽，又往左鬓处上一点插了两朵一红一白的两海棠。

　　姜鸿看着身前正垂眸端坐着的萧瑾，他的手不经意间碰到对方的一缕乌发，她生得真好看，性子亦是温柔得体，想到以后会和萧瑾度过余生，姜鸿都不由有股心热。

　　他第一次这样确信，他是有些爱眼前的这个姑娘的。

　　姜鸿不觉有些慌张，他急促而温和地开口说道：“戴好了，世安你瞧瞧可还漂亮？”

　　一旁服侍的婢子连忙捧上铜镜，萧瑾看着铜镜里映衬出的人影，投过虽不太清晰的铜镜，但娇羞清丽的少女与身后俊美贵气的少年倒也十分相称。

　　“真好看，六哥为我戴的真好看。”萧瑾转头看向姜鸿，这双眼睛水灵光彩极了，看着姜鸿的时候，真的恍若写满了情愫。

　　姜鸿看着萧瑾，忽然挑眉轻笑，有些张扬肆意地模样，可眼神温柔至极，“这好看由不是因我，是因为世安你模样生得好。”往外头瞧瞧天色，“你陪我在这儿枯坐这也没意思，不若我们出去一同走走吧。”

　　萧瑾自不会拒绝。

　　沈岁晏略显急促地往人影稀疏处走去，就算不时停下来和人互相恭维寒暄，也有些仓促着急，直到走到个基本没人的地方，他才停下步子，听见身后清脆的铃铛声，猛然地转过身，说道：“你这个疯丫头，我叫你几句疯丫头你就真的疯了吗？居然跑到杏园里头去找我，你知道这有多不合适吗？！”

　　他对面站着个红衣姑娘，带着累丝流苏金花冠，生得双猫儿眼，整张面容妖媚十足。

　　听到沈岁晏那般语气，这姑娘也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她好似有些不解地晃了晃头，一阵阵铃铛声就又开始响动起来，“这又什么不合适的，我们俩不是朋友吗？你还答应过要帮我找到圣女呢，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你？还有不要叫我疯丫头，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叫做姬明玉，你可以叫我明玉的。”

　　沈岁晏与这个叫做姬明玉的姑娘是上元节时遇到的，姬明玉当时正被一群地痞流氓堵在小巷里，恰好沈岁晏经过，便让身边跟着的护卫救了姬明玉。

　　这一救不要紧，姬明玉这个说好听点叫不谙世事，说难听点就是疯疯癫癫的，就此便缠上沈岁晏，非要沈岁晏帮她寻什么所谓的圣女，沈岁晏被缠着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只姬明玉除了能说出所谓的圣女叫姬明昭外，就只有一张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画像了，再加上沈岁晏忙着科举无暇顾及，因此折腾到现在两三个月了，还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方才，沈岁晏正与一帮同出本次科举的友人在杏园里饮酒写诗呢，听见一阵阵熟悉的铃铛声便发现姬明玉不知怎么溜了进来，他一瞧见姬明玉，就觉大事不妙，只好连忙拉着她到偏僻地方说话，本想让她先赶快离开，结果姬明玉拉着他死活不放，非说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

　　想到方才几个打掩护的好友的揶揄，沈岁晏都觉自己有万分委屈，他对姬明玉苍天可证是真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只当做个孤身在外的小姑娘和妹妹样儿，想想可能会有的某些传闻，沈岁晏揉了揉头，他可不打算被人认为他对自己与卢明玉的这桩婚事不满，这可不是打了卢明玉的脸，这是打了指婚的圣上与皇后的脸。

　　姬明玉见沈岁晏脸色确有几分不好，也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她连忙从袖中拿出个红宝石镯子递给沈岁晏，说道：“这是我在当铺看到的，这就是明昭姐姐的镯子，你看这最大的一块宝石上头是不是有条划痕，这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所以明昭姐姐一定就在长安！”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帮你沿着这条线索往下找的，你还有事吗？若没事我便先离开了。”沈岁晏勉强压下怒气，语气尽量放平。

　　姬明玉和他相交这几月，见惯了他生动鲜活的神情，乍一看他这副平日里常带着的平静矜持的面具，都不由有些被吓到，便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和姜鸿坐在早已备好的游船里头，萧瑾笑意盈盈地看着姜鸿，说道：“六哥这船我看是早早就备好了呀，那刚才还问我做什么，该不会是有何企图吧。”

　　姜鸿闲适地靠在垫子上，见萧瑾的话，故意做出副被抓包的神情，“我这是让世安给抓住把柄了啊，这可不好，这可不好，看样子我要杀人灭口了。”他说道最后故意皱皱眉，做出张牙舞爪的威胁模样。

　　萧瑾敏感地察觉到，姜鸿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的转变，更加亲近了些，这倒是好事。

　　萧瑾也适时地在眉眼流转间露出点似乎惧怕柔弱的模样，见她这般模样，姜鸿果不其然哈哈大笑，萧瑾微微娇嗔他一眼。

　　“好了，不和世安你开玩笑了，我这船确实是早让仆子备好，为的也确实是世安你，我想着今日若咱们俩能有缘有幸遇上，就带你去个好地方。”姜鸿声音放柔，“你先闭上眼睛，好不好？”

　　萧瑾看着姜鸿，笑着说道：“好，六哥让我闭上眼我就闭上，总归我是信六哥的。”

　　萧瑾闭上眼，坐在对面的姜鸿看着萧瑾，眼底是无尽柔情与爱慕。

　　“到了，你先别睁眼，我拉着你下去，别害怕，等我说让你睁眼的时候你再睁开。”姜鸿拿起插在瓶中的桃花枝，递给萧瑾，“握住它，我在这儿。”

　　萧瑾做出好似十分信赖的模样，握住桃花枝，被姜鸿一步一步平稳地带到地面上，似乎又往里头走了好长一段路，说句实话，这路走得并不十分通畅，所幸萧瑾身旁还有两个婢子护着，倒未伤着。

　　可萧瑾面上却还是温和的笑容，足以让任何人感觉到她的信赖。

　　“睁开眼睛吧。”姜鸿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却又好像近在眼前。

　　初睁开眼时尚有些不明朗，只能依稀瞧见一大片的粉色，甚至有被光逼出来的点点泪意，等到眼前渐渐清明，萧瑾一下子怔愣在那里。

　　眼前种着满满的桃花树，地上是遍地的桃花瓣，小溪绕了整片桃花林，沿着小溪上的小桥走到桃花林，那是一座小楼，未镶金砌玉，可精致得很。

　　姜鸿那种充满少年意气风发的声音在萧瑾耳边响起，他说：“这是我赠予世安你的桃花源，愿你此生无忧亦无虑，无愁亦无惧。”

　　感动吗？有点感动。
　　可其他的呢？那就没有了。

　　萧瑾最大的优点便是清楚地认识自己，这个桃花源很好很好，可这并不是她想得到的，她不需要一个让她无忧无虑的桃花源，她想要姜鸿赠予她的是可能高不胜寒的皇后之位，是也许虚无缥缈的权利，但永远都不会是这个桃花源。

　　她挂着这张温柔娴雅的面具这么些年，为的从来都不是这所谓的桃花源，再者，在这桃花源里就真的能够像姜鸿所说的那般“无忧亦无虑，无愁亦无惧。”
　　这是不可能的，圣人都不可能的。

　　萧瑾看着姜鸿，面上是受宠若惊喜极而泣的笑容与泪水，可心里却有某种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的失望涌上，她将一只手悄悄握起，用略长些的手指狠狠地扎着掌心，才勉强维持住了神情。

　　还好，姜鸿是真的十分兴奋激动，也因此未察觉到萧瑾的不对，他温柔满足地牵起萧瑾另一只手，打开了小楼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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