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礼，予礼

　　明明那日他说过到德国后会给她打电话的，结果这都六天过去了，除了每天早上起床会发现多了一条短信外，便无其他。
　　因为这几天常常过去的原因，鲤鱼好像也能认得她了，她一上楼，它便会摇着尾巴游到她跟前，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也不让她给喂了，以前他带回来的那条鲤鱼因为总往她面前游，他生气了好一段时间。
　　伊丽莎白每天也都会背着沈墨羽过来一趟，来的时候总少不了给她带点吃的，待得时间不长，两人一起吃完零食，说说话，伊丽莎白便一脸满足的离开。
　　昨日白蔚打了电话过来，知道她今天白天约了之前的同事，便说了今天晚上会挤出时间去接她一起吃饭，她说了无所谓的，本来白蔚就忙，生日这种事她自己是没那么看重的，可是白蔚依旧坚持，她也就顺着白蔚了。
　　一早她便跑去他家把鱼喂了回来，刚刚王仲望来的路上和她打电话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像生害怕遇见谁似的，每次送她回家也是那样。下了楼，看见王仲望也如平常般将车停的远远的等着她，她也习惯了，慢慢走过去，上了车。
　　“王仲望，你真的觉得早上去看电影好吗？”反正她是从来没有早上去看过，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一般都是深夜去看，基本整个场就她和白蔚两个人。
　　“我俩深夜时间去的话，应该不合适吧，要人少的话，早上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王仲望说着启动了车子。
　　“那天打电话你说万漓忙，是因为我辞职了，你两都忙不过来了吗？”
　　“不是，我们跟着你一起辞了。”见她满脸疑惑，王仲望接着道，“万漓说要和你同进退。”
　　“那你还说她很忙？”
　　“她是很忙，听说得闭关修炼半年，某人也真够狠的。”见她依旧满脸疑惑，“反正你知道她很忙就是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倒是你，我只是想打电话问你走没走，结果你却在AILI上班了，你别说你跳槽到AILI本部，又被调到了中国的分公司。”
　　“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电影院离她家不是很远，开车没有多久就到了，一早就订好了最近评价很好的文艺片，取了票进去。果然，除了中间做了几个比她小点的女生外便没什么人了，她和王仲望都默契的往中间做去，电影是不失风格的悲情文艺片，因为网上评论都说看这部电影的人一定会哭，她和王仲望在电影开始前就打赌，谁先哭今天所有的花费就由那个先哭的人付。电影放映到一半时，几个小女生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她和王仲望倒好，真真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又过了一会儿，电影渐入高潮部分，前面几个女生也哭的越发不可收拾，王仲望的眼泪突然有点憋不住了，看了她一眼，见她冷漠的脸丝毫没受影响，完全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钟予礼，你今天叫我出来不是怕我孤单，是你身上没钱了又想过生日，所以找我出来让我请客的吧，”见她一副这游戏你输定了的蔑视表情，王仲望做最后的斗争，“你再不哭，我就哭给你看！”说话的声音已带着哭腔。
　　“给，纸巾。”她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包里拿出纸巾，咧着嘴角递到了王仲望面前，“你眼泪已经流出来了，朋友。”
　　“你们女人果然冷血起来很可怕。”王仲望接住她手上的纸巾冷冷道。
　　她也没在意王仲望说的你们中除了她还有谁，认真看着影片里主人公死后留下的一切，没有任何悲伤的嘶吼，镜头缓缓扫过主人公房间里每一样遗物，最后又将镜头缓慢拉近到蹲在房间门口的另一个主人公身上，从脚趾移动到脸庞，从耳朵到嘴唇再到鼻梁，一切镜头都是那么的安静又缓慢，那是段比未来还要远的路程，直到最后镜头缓慢移到眼睛上，再慢慢拉近，那空洞无力的眼神里，没有泪意，可是却看不到明天，更看不到未来，没有焦点只有黑暗一片……影片结束她走在王仲望身后偷偷的擦掉了眼角未干的泪水，她有些想他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生日应该高兴才是，却偏偏选了个悲情的文艺片看，电影的后劲也比较强，两个人出了影院也是一句话也没说。
　　去吃饭的路上，为了重整气氛，王仲望倒是先说了话，“应该没有谁过生日会看这种悲情的文艺片吧，我俩算是创先河了，下次还是别看电影了，看画展都比这强。”
　　“那我可以今天不让你请客，留着下次你生日用可以吗？”她也稍稍收拾了情绪。
　　“刚刚我都觉得自己被你讹了，未知的事情不好说。”
　　“你不是说下次不看电影看画展吗？我想留在下次看画展用，怎么样？”她难得拿未来说事的。
　　“要是这样的话，倒也可以。”
　　“那下次你生日就去海牙市立博物馆，看维米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我帮你算一下要花的钱有，来回飞机票，住宿，吃饭，交通，博物馆不知道要不要买门票…”
　　王仲望忙打断了她的话，她再说下去可能得让自己买画了，“我觉得那句话说的好，今天的事不要留到明天去做，说好今天请你就今天请你！”
　　她难得一笑，“那一会儿吃了饭，银魂新出的单行本全套还有新出的周边你全给我买了吧，你刚在电影院也说对了，我最近真的很缺钱。”
　　“……”王仲望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涌上心头。
　　“唬你的，下午我们去逛画材市场吧，我想我应该可以画了。”只等着他回来就行。
　　“你们女人的心怎么说变就变，计划临时改变你不是应该问下我同不同意吗？”
　　“那你要去吗？”
　　“去。”
　　“……”
　　就近找了家不错的餐厅，吃完饭便直奔了画材市场，因为很久没作画了，所以很多材料也得新买过，她每次买个底料都会挑上好几个小时，买好所有所需的材料后，已经五点多了，刚刚王仲望上洗手间时，白蔚打了电话过来，知道她在画材市场后，说会马上过来接她，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和王仲望提着材料出了画材市场。
　　“走吧，先把这些放车上去。”王仲望帮她拿着一堆材料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你就把我的放在那边就行了，一会儿我朋友会直接过来接我，应该马上就到了。”
　　走在她旁边的王仲望像是被惊吓到似的，走的好好的，听到她说的话，一言不发只加快了脚步。
　　“你慌什么、”话还没说完便看着慌慌张张的王仲望在前面又突然停了下来，白蔚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小白，你这么快就来了。”
　　“嗯，这是你同事？”白蔚看着王仲望向走近的她问道。
　　“对，”看王仲望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表情也有些僵硬，“小白，你别那样盯着他，他不喜欢人那样。”
　　“你先去车上等我，我跟你同事谈几句。”白蔚把车钥匙递给她，微皱着眉，依旧看着王仲望，语气不似平常。
　　她只觉气氛有些诡异，以前白蔚没像今天这样失态的，“小白…”
　　“我先回去了。”说话的是王仲望，慌张的把手中的材料往她身旁一放便作势要离开。
　　“所以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我？刚刚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吧？弟弟---”最后那声弟弟挑衅意味十足，而白蔚这句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因为当事人已经停住了要走的脚步。
　　她现在倒是一脸的迷茫，白蔚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而且还是王仲望。
　　“我说了不要叫我弟弟。”王仲望皱着眉，对着白蔚说话的语气却是格外的温柔。
　　“钟可爱，我们走吧。”白蔚拿了她身旁的材料，没理王仲望，拉着她朝路边的奔驰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王仲望已上前轻轻拉着白蔚的衣角跟在后面走着，带着些委屈道，“我是害怕你让我回去才那样的,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白蔚依旧没搭理王仲望，不过少了些方才的怒气，她看着眼色上了车，王仲望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白蔚终于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钟可爱，那本【浮士德】是江知元送你的？”
　　坐在后座的王仲望有些惊讶，她突然说去了AILI上班，自己就有些怀疑的…
　　“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完过？”白蔚笃定道。
　　“嗯。”
　　“是不想看，还是害怕看。”
　　她未吭声，只转了眼，算作逃避。
　　“在你那边的储物箱里，你自己拿出来看看。”
　　她看了眼白蔚，打开储物箱，拿出了那本【浮士德】。
　　“你翻到第二部分，第五幕，第二十场，我给你打电话后休息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里，这个就当今天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好了。”
　　“你不会是直接塞了钱在里面吧。”疑惑的翻开白蔚说的地方，却发现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几行字，是他的字体。
　　【我毕竟不是歌德笔下的浮士德，即便是，我也不会和靡非斯特签署那份协议。交换灵魂的协议，这一生我只会与你签署一份，你应该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诱惑，那是条正途，不需要谁拯救的正途。小鲤鱼，我等你给我电话。】
　　“虽是告白，但很奇怪，江知元是有什么想得到却得不到吗？以前听…”白蔚看了后视镜一直未吭声的人，突然止了话。
　　她似并未在意，只合上了书，静静的看着车窗外。
　　以前有段时间他反复看【浮士德】，因为不安，所以她背着他看过这本书，那时她并不懂，是什么让他一整个月下来，只抱着这一本书看，是一遍又一遍，不知厌倦。待她知晓原因后，这本书，她是不敢再翻看了。
　　【协议】吗？如果在她早些时候看见的话，她可能完全不会相信，他会在那时就这样直接的求婚，没有谁的情书是以这样的形式呈现的吧，原来那天他说她没有回复是指这个，原来那天他说的反正除了她谁都不要是从很久以前便开始了的，原来他说的拒绝多少次都没关系应该是有关系的。
　　只是他真的认为她是他这一生唯一的诱惑吗，正途……她可从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你是怎么知道这书是他送给我的？”他的书一般不署名只做记号的。
　　“钟可爱，你除了应该多读点书外，还应该多仔细观察周围的事物，你在AILI上班那么多天都没发现点什么吗？算了，你和某人一样，观察力只会用在作画上。”
　　“你刚说的某人是王仲望吧。”
　　“你怎么知道？”
　　“观察力。”
　　看着她连带着自己的份将白蔚摆了一道，坐在后座的王仲望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可是不过三秒便被白蔚送上的厉眼止住了。
　　“呃…所以你们真的是姐弟吗？”她忍不住问出声。
　　“是。”白蔚平淡的答道。
　　“不是！！”王仲望坚决的否认，透着十分的认真，听见白蔚和自己不同的回答，王仲望皱着眉，声音低了下来，“自从阿姨回国后，我爸不知道又换了多少个情人了。”
　　“你对他们那段破裂的联姻感到很惋惜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要我给我妈打电话吗？你最喜欢的一任后妈。”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寂静比预期还来的快，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有两个人关系居然能这么复杂。见着白蔚有些通红的脸，短发没能遮住那红透的耳郭，她突然觉得今天的生日倒是比以往好过一点了。
　　一路无言的来到吃饭的地方，王仲望一直都没松开白蔚的衣角，白蔚也没拒绝，她夹在中间，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作为电灯泡的尴尬。中途她都想要单独离开的，不过被两人强大的挽留气场给震慑住，根本脱不了身，不和她好生解释怎么回事就算了，还拿她当气氛调和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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