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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歆醒转
1
近了,都州城就在眼前了。
于歆紧握缰绳,用力扶住马,借以在马儿的狂奔和狂风之中稳住身形。
这大风大雨的天气,到底是几月了?今夕何夕,为何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对了,她笙哥回来了,她记得同他去水溪原骑过马,她还管过一件闲事,那矮个子,下巴上有颗黑痣的男人后来找着了吗?
只是,为何记忆这么细碎?
她百思不得解。
紧赶慢赶,她终是在入夜,城门下闸之前,赶到了都州城。
她两个大腿根疼得几近麻木,她全身好似要散架一般。
在这大风大雨的天气里,各家各户皆是紧闭着大门,人们都在家里热拆热饭的吃上了。
一户人家中的男主人刚从外面回到家,还没完全掩上门便听见一串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他好奇的在门缝里朝外看一眼,却只看见一道快速闪过的黑影。
“在这种天气里赶路可是遭罪。”男子叹一声。
“谁家还没个急事,他已经到都州城里了,很快就能回家或者住店了,苦难结束咯,是吧,小宝。”女主人正在给自己的孩子喂饭,听到男子这样说,于是逗着自己孩子道。
那被唤做小宝的约摸一岁的孩童,包着一口饭冲她笑。
于歆驾马来到离街区有些距离的一处大宅门前停下,只是,她却不敢认,下意识地朝四下里看一眼,确认这就是她家于府。
她原以为迎接她的会是明亮的灯火,亲热的牵马人。
哪知,迎接着她的只有一扇挂了白绫而紧闭的大门,门上还有两个大白条,上书两个大大的封字。
于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颤着下了马。
2
下了马的她在原地呆愣了一瞬,回过神她赶紧小跑两步,跑进屋檐下躲雨。
她拉了拉身上因为湿透而紧贴的湿衣裳,打了个寒颤。冷,她双臂紧紧抱着自己以使自己能暖和一点,但却没什么用。
她奇怪的盯着雨和雨里的马瞧,又转回身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大门。那门上交叉张贴的两张白条,让她瑟缩了一下。
她朝那挂着白绫,黑漆漆的门匾望去,却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她眼睛又在那封条上扫一眼,移动着脚步朝雨里走去。
“娘亲,爹,哥哥,翠儿,你们在哪儿?我怕。”于歆在雨里小声的哭道。
忽然刮过一阵大风,将于歆单薄的身子推得朝前紧走了几步,她一脚踏进个大水坑里,身子不稳一头栽倒。
手在粗糙的石板上磨了一下,火辣辣的,她翻过手掌来看,看见殷红的血正从那伤口里流出来,但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娘亲,娘亲,你去了哪里?娘亲。”于歆挣扎着起身,哭得甚是厉害。
黑马哒哒哒跑到于歆身边,用头拱了拱她的头。
她哭着将它推开,朝四下哭喊道:“娘亲,爹,哥哥,翠儿,你们去哪儿了?”
但风雨声太大,很快便将她的声音给吞没了。
黑马绕着于歆转了两圈后,去到她面前又用头去拱她,又被她哭着推开。
黑马动用嘴去咬她肩头的衣服,但她衣服都贴在身上,它一口就咬到了她的皮肉,它迅疾松了口。
黑马索性就站在她身前,扬高了马头置于她头顶,替她挡着一些雨水,任她哭。
风越刮越厉,雨越下越大。
黑马在于歆面前蹲下身子,冲她又是打响鼻,又是嘶鸣。
于歆睁大两眼看了黑马一眼,终是跨坐上去。
坐上马,她朝于府看一眼,又要下马来,只是才下到一半,黑马便迅速起了身,四蹄交替砸地,奔动起来。
马上的于歆一脚套在马镫上,头朝下倒下,重重砸在了地上,又被马拖行了一段,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来。
她终是挨不住,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于歆:白绫?家里的谁出了事儿?
3
廖燃连夜冒雨赶至都州城下,在城门下等了半宿才等到天光雨停城门开。
他满脸倦容,强打精神翻身上马朝城内奔。
一路打马,踩过水洼,溅起无数水花,溅到早起的路人身上,留下一串骂声。
他在于府门前勒紧缰绳,没见到人,又马不停蹄的朝城北廖府奔。
路过小风同他爹住的小屋,他没见到那辆廖府派来接人的马车。
“夫人回来了吗?”廖燃下马急问道。
“还没,一早就派人去接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应该快到了。”那牵马的家丁朝廖燃身后看一眼回道。
“去接?去哪里接?”
“去......”那家丁忽闻马蹄声,偏过头朝廖燃身后看去,“接回来了。”
廖燃转头看向身后,见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后头跟着的,正是那匹被于歆骑走的黑马。
“怎的这样烫?”廖燃将仍然昏迷的于歆打横抱了往府内走,对身边的人问道。
“那今早发现夫人的人说,夫人泡在雨水里,头上还流着血,因而发了高烧。”
“早上才发现?”那岂不是在雨里淋了一夜?廖燃低头看着怀里双颊烧得红红的于歆,心惊不已。
“叫大夫了吗?”
“大夫已经在候着了。”
4
十岁那年。
于府厅堂。
“歆儿,现今店里的各色丹青图,最高价能卖到三百两。若你能作一幅丹青,卖出比三百两再高出五十两的价格,那我便同意你耍刀弄剑,不仅如此,我还专门给你置出个练武的场地。”于老爷喝口茶道。
“好,这可是爹您说的,娘,您可要给女儿做个见证。”
“成,娘给你做见证。”于夫人掩嘴笑道。
“小妮子,爹还能赖你的不成?”于老爷搁下茶碗,没好气的笑着反问一句。
“反正爹您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了,不给您卖出个五百两,我枉做您于如海的女儿。”
都州城,海棠街,字画铺。
于歆同个小少年擦身而过,只见小少年着一身薄墨色的衣裳,银冠束发,一手拿剑一手拿画,看着像是个文物不落的模样,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好奇小少年的模样,于是抬起头来朝他看去。可惜,因她适才的注意力皆在男子的手上,没见到那小少年长了个什么模样。
“小姐,您的二骏图卖了,按照您说的价格,一文没少,卖了五百两。”于歆刚踏进门去,店里的掌柜便迎上来喜道。
“哦?这么快?买画的人是谁,带我去瞧瞧。”于歆闻言,两眼在铺里巡一圈,打量了下铺里的人,心中在猜是谁买走的。
“买画的人刚走,头戴银冠,穿一身薄墨色衣衫,模样瞧着,年纪同小姐应该是相仿。”
那掌柜的话刚落,于歆便转身朝门外走去,门口人来人往,但却已经不见了那小少年的身影。
“小姐,瞧见了吗?小姐,小姐?”掌柜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那声换成了个女子的声音,听着耳熟。
于歆只觉身子轻微摇了摇,她眉头轻锁,睫毛煽动了两下,终是睁开来。
她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个穿薄墨色衣衫,戴银冠的男子。
她看他脸上的表情,先是一脸忧色,而后又喜上眉梢。
小少年?于歆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5
“这是哪儿啊?你是何人?为何我三番五次看到你?”于歆开口问道,声音却哑得紧,吓得她赶紧清了清嗓子。
“小姐,这是姑爷呀。”翠儿赶紧端了杯茶喂给于歆,先开口道。
“姑爷?谁家的姑爷?走,翠儿,回家。”于歆掀开被子,仅着中衣坐于床榻。正要下床时,她便停下了,没来得及在这个所谓的陌生人面前顾及自己的形象。
“我问你,家里,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于歆小心翼翼地问翠儿。
“没有啊!”翠儿求支持似的看一眼廖燃,然后回道。只是,廖燃脸上的凝重之色,却又让她不仅怀疑起来,“没有的吧,是吧姑爷?”
于歆抬眼看廖燃,等着他的回答。
“翠儿,你先去叫大夫来瞧一瞧夫人吧。”
翠儿奇怪的看廖燃一眼,最后还是应道:“哎,奴婢这就去。”说着,她便放下水杯匆忙跑出了门。
“谁过世了?”于歆直截了当地道,还没得知确切答案,她已是先红了眼眶。
廖燃眉头不展,不忍看她那样子,他微垂下眼帘嘴几开几合后,终是说了出来:“全部。”
“全,全部是什么意思?”于歆扶一把床沿,稳住自己本是轻飘飘的身子。
“小姐,您去哪儿啊?您怎么不穿鞋啊?”领着大夫正要进门的翠儿,就见到于歆跌跌撞撞地扑出门来。
于歆双眼通红,头上发丝凌乱,身上随意披了个男子黑色披风,光着一双脚,推开伸手欲扶她的翠儿,警告道:“别拦我。”
翠儿何曾见过这样的于歆,有些吓懵了。
一旁的大夫呆呆的看了翠儿一眼,见她果真的没拦,于是望着于歆的背影,好意提醒道:“廖公子不在家?”
于歆出了房门,直直地朝外头走,任何人上前阻拦,她便等着一双血红的眼怒吼道:“走开。”
碍于身份,其他人便真的不敢再拦。只觉这眼前的夫人,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中途,于歆因头晕目眩,判断不准,一脚踢在石基上,十指连心,钻心的疼。
但她顾不上,只扶住廊柱略略稳了稳身形,便要朝外赶去。
等她来到大门口已是气喘吁吁,身后跟着一群家丁奴仆,苍蝇似的争相劝道,她却充耳不闻,见到门口有人下马,她便冲上去。
“于歆,你听我说。”此时出现在门口的廖燃,赶紧飞奔上前拉住她。
“走开。”于歆奋力想要甩开拉住她胳膊的手,却没能成功。
“于歆。”廖燃换过自己的左手拉着于歆道。
“小姐,您怎么了?”翠儿见于歆两眼通红,满脸泪水的模样,不明就里,但还是吓得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再拦我,我便杀了你。”于歆怒道。扶着马的手,拔出了那把马身上的剑,公然架在廖燃脖子上。
陆续来围观的人和一应家丁奴仆皆倒抽一口冷气,皆替廖燃捏着一把汗。
廖燃眼角瞄了眼周围,迅疾抬起手刀,在于歆颈上一砍。
于歆手中刀顿时一松,身子一软,被廖燃接个正着。廖燃打横将于歆抱了赶紧往府内走。
只是那刀滑落之间,还是在廖燃的颈间划了一道,破了个口子,见了血。
“天哪,这于家女儿这是知道自家的惨状,疯病更严重了?”人群中有一人轻声道。
“我看倒有些像病好了,说话果断,两眼虽红但却有神,不像个疯傻之人了。”
“好没好,过几日不就知道了,散了吧,没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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