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从良记

　　等着送走了赖忠，胭脂娘一面强撑着不露声色，一面叫人赶紧去把宋富贵从铺子那里叫了回来。

　　她自家正是坐卧不定，宋茜桃却端着一个竹筐子往她这屋子里来。

　　人还没进屋，就先喊了一声：“娘——”她欢欢喜喜的，声音又脆甜，听在胭脂娘的耳朵里，才稍微解了一些心焦。

　　“娘。”宋茜桃一进门就笑盈盈走了上前。

　　胭脂娘见她欢喜，自家心里也不由自主跟着欢喜起来：“这是有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宋茜桃就把竹筐子往桌子上一搁，从里面拎出一件新衣来，笑道：“这身儿衣裳是我熬了几夜做好的，娘试试看，可否合身？”

　　胭脂娘接来一看，原是一件品红色的团花褙子，还有一件粉色立领中衣，上头也是绣的一般模样的团花样式，不由得笑道：“你怎有时间给我做衣服，自家的嫁妆还没有绣完呢！”

　　宋茜桃挽住了胭脂娘的胳膊，撒娇道：“想着出嫁时候娘也收拾得体面好看，女儿的一番心意，娘可欢喜？”

　　胭脂娘笑道：“欢喜欢喜，极是欢喜。”正说着，宋富贵从外头一脚踏了进来，喊道：“娘，你寻我？”

　　宋茜桃和宋富贵最是不对付，上回宋茜桃挨了打后，就再不和宋富贵说上半句话，宋富贵也瞧宋茜桃不顺眼，自也不愿意搭理她。

　　两人在屋子里那么一对眼儿，宋茜桃立时就拉长了脸，松开手道：“我先走了，待会再来和娘说话。”

　　胭脂娘也不曾一日忘记过，那回宋富贵把宋茜桃打成了什么模样，也忙将衣服搁在案几上，说道：“行，你先去吧！”

　　等着宋茜桃翻了个白眼撩起帘子走了，宋富贵才“哼”了一声，转眼看向胭脂娘：“娘，你寻我何事？”

　　胭脂娘这才又记起了宋胭脂的事情，急慌慌上前扯住了宋富贵：“你且赶紧去秦家，看看那秦家，近些日子可有什么事情不曾？尤其是那个秦全友，定要问问他这些日子可否在家。”

　　宋富贵一脸糊涂：“娘这是做甚？好端端的为何要打听秦家的事情。”

　　胭脂娘气急道：“问那么多做甚，叫你去你就去！”

　　宋富贵瞧着自家娘火冒三丈的样子也不敢多言语，只得转身去了。

　　屋子里，胭脂娘愁眉苦脸地坐在榻上，一会子拎起新衣服满心欢喜，一会子想起她那大闺女没了踪迹，又是满头的愁绪。心说那死丫头该不会鬼迷了心窍，就跟那个秦家的穷鬼私奔了吧！

　　却又说周家这里，赖忠出了宋家，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说这四奶奶莫不是瞧着四爷实在是个混账，这日子难过成，就跟旁人跑了不成？

　　这般一想，思及那位四奶奶往日的行事，赖忠又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依着那位的性子，便是这日子不过了，也是要敞敞亮亮说个明白的，断然不会做下这种败坏名声的事的。

　　赖兴见着自家爹出来，忙上前笑道：“爹。”又见自己爹愁眉苦脸的模样，向后看了看，问道：“可是四奶奶拿乔，不愿意家去？”

　　赖忠眉毛一横，骂道：“混账小子，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论道的？”

　　唬得赖兴也不敢说话，只跟在赖忠身后慢慢往前走。

　　赖忠立在马车前寻思良久，才转身喊那赖兴：“给你个事儿你去打听，去城南车坊赁马那里打听一下，两日前可见过两个美貌女子前来租赁马车。”

　　赖兴是个机灵鬼儿，一听这话登时吃惊道：“四奶奶跑了？”

　　赖忠皱眉呵斥：“再胡言乱语撕烂你这张臭嘴。”见着赖兴噤若寒蝉的样子，又嘱咐道：“万不可走漏了风声，这事儿我只交给你去办，你必定不能叫第三个人知晓。”

　　赖兴虽是嘴碎，却是个能指靠住的，忙点头正色道：“爹放心，必定妥妥当当办成了这事儿。”

　　等着回了周家，赖忠又去郝氏那里回话。

　　“你是说，四奶奶跟着她爹往她老家去了？”郝氏坐在堂上，将手中正吃的茶碗往桌儿上一掷，怒道：“那贱人好大胆子，竟敢私自远行！”

　　赖忠垂着脑袋闷声回道：“是跟着宋家老爷去的，也不算是私自。再者是老家祖坟被水冲了，祖宗托梦给四奶奶，这才叫四奶奶一道儿去了。”

　　郝氏冷笑道：“这可是好笑了，想那宋家也是有两个小子传宗接代的，祖宗托梦也该托给他们才是，怎会叫那女人梦到了。”

　　赖忠依旧垂着脑袋，闷声回道：“说是四奶奶是个孝女，幼年时候极是孝顺长辈，倒比家中的小子们，要贴心了更多。”

　　“再多也是周家的人，宋家的祖坟被冲了，与她何干？”郝氏一听孝女两字就立时火气上头，想那女人桀骜不驯，处处与她作对，哪里又有半点孝顺的影子，竟还有个这么好的名声，说出来谁信。

　　赖忠知道郝氏不信，于是又道：“四奶奶的孝顺街坊邻居都是看在眼里的，当真是个孝女。”

　　郝氏懒得纠缠这个，不耐道：“可有说什么时候家来？”

　　赖忠回道：“这倒不曾说明白，想来坟地修好了，自然就跟着宋老爷回了八宝镇来。”

　　“混账！”郝氏骂道：“去，给宋家人说，叫他们赶紧把周家的儿媳妇给我送回来，若是少了半根汗毛，或是出了什么有失身份的事，周家绝对不能罢了的！”

　　赖忠忙道：“知道了。”等着出了门，又心中念叨，四奶奶在宋家住了大半月不见这太太惦记着急，如今知道人家出门了，倒是开始逼着要人，莫不是故意找茬？

　　而宋家这里，宋富贵百思不解回了家，先和胭脂娘说道：“秦家近日并没有什么事情，倒是全有哥运道好，活计叫人看上，揽下了一单大生意，这几日忙得很，连口水都顾不得喝。”接着又问道：“到底出了何事？做甚娘要去打听秦家的事？”

　　一听秦全友是在他家的，胭脂娘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重重坐回椅子上，愁上心头。

　　宋富贵见他娘不吭声，忙又接连发问。

　　胭脂娘这才哭道：“今儿个赖管家来接你姐姐回周家去，我这才知道，你姐姐竟是扯了谎，她并不曾回周家，却也不知去了哪里。”

　　宋富贵一听他姐不见了立时发了急：“没回周家？那我姐姐去了哪里？”又转念一想，不由得气急败坏道：“娘让我去秦家打听，莫不是怀疑姐姐跟全友哥私奔了不成？”

　　见他娘不吭声，宋富贵当下就恼了：“想我姐的为人，娘也不该这样猜疑她。当日她明知周家不是个好去处，我再三让她跟着我逃离了这里，她却死活不肯，最终还是嫁了，这可全都是为了爹娘。”

　　胭脂娘一听就放声哭了起来，她何尝不知胭脂是个孝女，只是如今寻她不到，她也是病急乱投医，这才瞎胡猜的。

　　随后几日，宋平安为着自己姐姐的名声，也不敢张扬去找，只得私下四处打听。忙活几日，却全然不见他姐的踪迹。他又是个暴脾气，免不了要埋怨他娘平日的无情，这才逼走了他姐。

　　于是胭脂娘病了，心里又憋着事儿，就躺在床上起不得身，整日里浸在汤药罐里。

　　宋茜桃心里恨得要死，她虽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思及那日周家的管家来过，后来宋富贵那小子也来过，心里猜着，大约还是她那个大姐又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

　　“药已经温了，娘赶紧喝了吧！”宋茜桃坐在椅子上，一脸怨气，嗔道：“娘也真是的，怎好这时候就病下了，眼见着我婚期将近，若是有人说嘴可要怎么办才好？”

　　宋家除了胭脂娘和宋富贵，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宋胭脂不见了的事情。如今胭脂娘也不好说她这是急病的，又不想叫宋茜桃知道实情，只好笑道：“原是夜里贪凉，就着了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不会耽误了你的大事的。”

　　宋茜桃还是不高兴：“娘又在扯谎，分明就是大姐又生出了什么事才气病了娘，怎会是夜里着了风寒。”

　　胭脂娘面色蜡黄，苦笑道：“你这丫头，总是和你姐过不去做甚？”又不想再听宋茜桃唠叨，就说道：“眼见着我病了，没力气帮你缝制鞋子裤袜，你要给公婆准备的鞋子袜子可缝制出来了？”

　　瞅着宋茜桃的脸色，胭脂娘叹道：“既是没缝制出来，你且赶紧去，总是坐在这儿唠唠叨叨的，到时候拿了什么去装点脸面。”

　　宋茜桃晓得这是她如今的头等大事，撅起嘴“哼唧”了一回，柔声道：“那娘好好歇着，我要成亲了，娘要赶紧养好身子才成！”

　　胭脂娘眼含慈爱，笑道：“知道了，必定很快就养好了身子。”

　　等着宋茜桃一出屋门，胭脂娘脸上强装出来的笑意就立时不见了踪迹，她心里苦得要死，如今胭脂丢了，她才打心眼儿里晓得了后悔。

　　心说若是当初她不逼着胭脂成婚，如今胭脂的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个模样。或是前几日她不时常就要给胭脂脸色看，逼着她回周家，胭脂也不会好端端的就从家里跑了。

　　如今可好了，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外头坏人多，她和那秋莲两个弱女子，也不知道如今又在哪里讨生活呢！

　　想着这些，胭脂娘就头疼脑裂得很，她又心里惦记着宋胭脂的去向，如此也不能安睡，昏昏沉沉的，一直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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