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胡桃夹子

　　格里芬S08区边境，高纬度地带哪怕在北半球的夏季也依旧是一片白雪皑皑。白色长发的战术人形扶着头顶的藏蓝色毡帽，迎风踏上冰雪覆盖的山崖，中筒皮靴把雪花踩得嘎吱作响。
　　“这鬼天气。”努力稳住身体的战术人形暗骂了一句，很快便听见身后同伴的附和。
　　“可不是嘛，在这种鬼天气被揪出来加班，简直是糟透了。”接话的人形举着一把狙击步|枪，单手将低低扎着的白色双马尾甩回背后，银色的眼睛朝山崖的方向一瞥，哼着声抱怨起来，“真是多亏了那个家伙，不过一个歼灭任务就搞得这么狼狈，最后连寻找尸体残骸的事都要麻烦我这个精英……”
　　“少说两句吧，德拉贡诺夫。”山崖前的人形微微朝后偏头，露出毡帽前端的红色五星。马卡洛夫转了两下手|枪，公事公办一样的冷淡口气里带上了一丁点斥责：“OSV-96是格里芬的精英狙击人形，单论她的作战价值，就值得我们跑一趟。”她略一停顿，“更何况，‘搜寻和回收OSV-96的残骸’，这是指挥官的命令。”
　　“马卡洛夫说得对。”PP-19-01正靠着一块岩石，冲锋|枪背在身后，手上捧着一本口袋书看得专注，她听见马卡洛夫和SVD的对话，头也没抬地插了一句，“德拉贡诺夫你啊，就是因为总摆出这样的架子，才没法和胡桃夹子好好相处。也就SV-98那个好脾气的能受得住你。”
　　“勇士你这家伙……”
　　“你不能因为胡桃夹子当初被研发出来的目的是要替代你，就存在什么偏见。”
　　“开什么玩笑，我是不可替代的！”
　　马卡洛夫在这毫无意义的争吵下眉头一跳：“够了——都给我停下。”手|枪上膛的声音打断了SVD和PP-19-01，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又同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任务完成之后，你们大可吵个够。”马卡洛夫拿视线扫过两名战术人形，见她们已经恢复安静，总算是满意地点点头，弯起手指敲了敲耳机。
　　“斯捷奇金，你那里怎么样了？”
　　两声设备调试的“沙沙”声过后，负责侦察的手|枪人形答道：“我看到废弃雷达站了，坐标没有变更，确认附近环境安全。”
　　“辛苦了，斯捷奇金，我们马上到。”马卡洛夫举起枪，“德拉贡诺夫，去狙击点；勇士，跟我一起去雷达站。”
　　“收到。”“来了。”SVD端着枪开始移动，PP-19-01也直起身，“啪”地一声合拢口袋书往装备袋里一塞，转而拿过背上的冲锋|枪。

　　胡桃夹子小队的这一次歼灭任务匪夷所思，据NTW-20所言，她们捕捉到了炼金术士的行踪，在追击途中遭到木星炮的包围轰炸，两名负责掩护的人形都受了重伤。信号遭到屏蔽，胡桃夹子只好寄希望于包围圈内的一处废弃雷达站，打算入侵站内的设备来干扰铁血的武器系统，并设法联络指挥官求援。NTW-20在她的命令下带着两名重伤人形向外撤离，而胡桃夹子一人深入战场后方。
　　之后发生了什么便无人知晓，但从结果上来看，胡桃夹子应该是成功了的。NTW-20依靠木星炮受到干扰而减缓攻击的间隙突出重围，与前来支援的内格夫小队顺利汇合。重伤的人形被护送上运输机，可NTW-20不走，非要跟着内格夫的队伍去雷达站救援胡桃夹子。
　　我还有能力继续作战。粉色长发的南非姑娘简直倔得像草原上的角马，内格夫和TAR-21都劝不动，看在NTW-20的确受伤不重又熟悉战场的份上便只好带她上她一起。她们没费多大力气地找到了那个已变成废墟的雷达站，显然是正面挨了一炮。几个战术人形一起掀开堆在地上的水泥板，却只找到了一具铁血的残骸：正是已经死去的炼金术士，可怕的致命伤毫无疑问来自大口径狙击|枪，后面只剩半截的矮墙上还留下了几枚穿甲|弹。
　　她的记忆芯片被抽走了。TAR-21翻了两下炼金术士的残骸，把核心上空荡荡的中枢数据插板指给内格夫看。
　　是胡桃夹子杀了炼金术士，然后取走了芯片。得出这个结论再容易不过，可问题在于，她们仔细搜索了雷达站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几枚属于胡桃夹子的手臂零件之外什么都没有找到。——OSV-96仿佛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她们碍于天气原因不得不先行撤离，回程的直升机上，NTW-20抱着枪靠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内格夫看不下去她这副模样，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振作起来，NTW，胡桃夹子不在，在指挥官安排下来之前，你就得暂代队长职务了。以色列机枪人形话一说完，只见NTW-20的神色更消沉了，险些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叫人手足无措，最后还是TAR-21拿一句“我们总会找到她的”给安抚了下来。

　　“凭空消失”的战术人形OSV-96正悠闲地坐在汽车后座上看报纸，从日本又地震了看到印尼火山喷发、从中东局势不稳看到美俄关系紧张，前前后后翻了一圈也没翻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就干脆把报纸往旁边一扔，扭头看起窗外，墨西哥城的大街小巷一点一点地朝后倒退。巴基在前面开车，按照计划，他们在墨西哥拿到伪造证件、补充弹药物资，然后乘船去欧洲，再一路通过火车和长途巴士进入索科维亚。
　　胡桃夹子百无聊赖地拿起手上的护照，信息页印着金发女人面无表情的照片。叶卡捷琳娜·希普诺夫、二十五岁、俄国人……她哗啦哗啦往后翻，签证页里是以假乱真的美国与墨西哥签证、还有出入境记录。
　　“卡嘉？我们快到了。”
　　“好。”她合上护照收进外套口袋，应声开始整理武器箱。
　　他们给当地的海运公司塞了点钱，轻而易举就得以混上前往西班牙的运输船，只是在接下来的五六天里不得不同运输舱里的集装箱作伴。胡桃夹子和巴基一致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一男一女肩并肩坐在地上，同时不出声地听波浪起伏的声音，透过小小的舷窗对着海面和天空发呆。
　　“我从来不知道轮船是这样的，和直升机的感觉很不一样。”可他们不可能在这样的沉默中度过整整五天，女人率先开启了一个话头，然后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没有坐过船？”
　　“在我的世界，海路因为战争而几乎被全线封锁了。”
　　巴基噢了一声，心里觉得这个问题问得不好，正想着补救措施，就听对方反问回来了一句：“那你呢？也没有坐过船吗？”
　　“……也许。”他不太记得这些事，只好斟酌着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胡桃夹子偏头看见男人皱眉的侧脸，忽地就想起史密森尼博物馆里的影像资料和展板上的照片。詹姆斯·巴恩斯中士，咆哮突击队的狙击手，美国队长的好友，1944年为国捐躯，而这个人不仅同眼前正在逃往的前恐怖组织成员在外形上完全一样，就连介绍册上写着的昵称都是一致的。
　　“我想起一件事，巴基。博物馆里的那个人……”胡桃夹子嘴快地说出口，话到一半才发觉这问题有些突兀，“抱歉，你可以不回答。”
　　巴基也扭过头同她对视一眼，似乎并不明白女人为何要就此道歉。他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直说“我不知道”。
　　要让胡桃夹子来进行分析，排除不知是否存在的基因复制技术，眼前的巴基与博物馆里的巴恩斯中士是同一个人，这将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原本她还无法相信，人类是否可以活过一个世纪而外貌几乎没有改变，可这一点在她知道美国队长的存在后就不再怀疑。——人类永远都在寻找变得更加强大的途径，哪一个世界都不例外，2060年的他们专注于制造新型的武器，而这里的人类则更多将目光投向了自身的可能性。
　　巴基打断了女人的出神：“你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世界，我从任务中凭空消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胡桃夹子说起这个的时候，似乎有些心情低落。巴基隐约察觉出她下面要说的话，没来得及转移话题，就听女人继续说：“按照指挥官的性格，肯定会派人到战场去找我，但若是一直找不到……”
　　女人抿了两下嘴唇：“若是一直找不到，就只好当失踪、或者脱逃处理，仍然需要我的话，就再向IOP下订单制造同型号的OSV-96人形，给她下载我作战之前上传的云图，虽然会缺失那之后的记忆数据，但……”
　　“但那不是你。”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不知道如何界定人形的自我。”女人的接话显得有些急切。
　　船体在这时候蓦地一晃，毫无防备地让人重心不稳。胡桃夹子下意识地抓紧武器箱的带子，另一只手却没来得及稳住，整个身体往旁边猛地倾斜过去，连人带箱子不偏不倚地摔到旁边男人身上。巴基没有方才那瞬间的出神，反应极快地伸手，在胡桃夹子倒过来的那一刻同时保持了两个人的平衡。他隔着深蓝的作战外套扶住女人一边的肩膀，然而对方却几近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身体，所幸这时船体已经恢复平稳，她突然的动作没有引起更多的意外。巴基顺势收回了手，却仍是不太赞同地皱起眉：“小心一点。”
　　“……抱歉。”女人放开紧握着武器箱的手指，过大的力道让她有些关节发酸，“我不太习惯同人类的肢体接触。”她也自觉方才的行为不妥，便非常诚恳地道歉解释，不希望巴基认为自己有拂他好意的目的。而后者已经快要习惯了她这种堪称死板的礼节和行事方式，不愿再多费口舌，只是想到她提起原来世界时那种失落的神情，竟是也有些跟着心情不佳起来。
　　“你可以休息一下，离到达目的地还有很久。”巴基扭头看着胡桃夹子提议道。女人听见这话，随手摆弄枪械零件的动作停了下来。
　　从美国一路逃亡到墨西哥，纵然是前冬日战士也不可能日夜不眠，而胡桃夹子也必然要面对节省能源的问题。经历了前几个夜晚在黑暗里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就是没有人睡觉的尴尬情形，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毫无益处的，因而接下来便商量出了更为行之有效的夜间行动模式：一人休整另一人负责警戒，并在适当的时候进行轮换。
　　胡桃夹子放下手里的零件，她早早便了解了这个男人强大的实力，也清楚他在某些事情上有多么固执，就譬如现在，如果他不看着胡桃夹子真正休息下去，那么自己也绝不会休息。——胡桃夹子对巴基的偏向大部分时候来自于对方人类的身份，她无法避免地认为人类的身体比人形要更加容易受到损伤；然而反过来看，巴基会下意识地照顾胡桃夹子，似乎是一种本能，她猜测这个男人在过去一定有非常多的类似经验，比如身边经常有一个需要自己时刻照拂的晚辈、或是友人。
　　巴基还等着她的回答，胡桃夹子便不再胡思乱想。她将武器箱合起来递到男人手上，然后轻轻歪着脑袋靠上集装箱，合起碧绿色的眼眸。
　　“好。一个小时后叫我。”女人的嘴角无意识地翘起来一个温和的弧度，斯拉夫人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也显得不那么冷硬了。

　　格里芬指挥部，一身女仆装扮的金发人形关闭通讯，转身面对坐在屏幕前转椅上的人类男性。
　　“指挥官，马卡洛夫的消息。她们仔细搜索了雷达站和附近三公里内的区域，没有发现OSV-96的踪迹。”G36端着枪，讲话时的语调也同站姿一样笔直，言简意赅地转达了雪地搜索小队的任务结果，又略有些迟疑地讲出后面半句，“恕我直言，长官，天气有恶化的趋势，就算是马卡洛夫的队伍也实在是太勉强了些。”
　　指挥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有答话，仍是盯着面前的电子地图。
　　于是G36继续说了下去：“我并不否认OSV-96的价值和她的培养难度，但不管她是否仍然存活，要为此折损一整个小队未免得不偿失，马卡洛夫小队毕竟也是擅长雪地作战的特种小队。OSV-96的狙击小队可以由NTW-20暂代队长，格里芬内也不乏可补充进入队伍的优秀狙击人形。”
　　G36给出了逻辑严密条理清晰的建议，完美贯彻了一个合格的副官该有的良好素质。对面默不做声地听完，末了传来一声长叹。
　　——“让马卡洛夫她们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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