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哥哥

作者:抱残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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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嘿……听我说,你不能什么都不吃啊,你的弟弟还可能活着的,你要是放弃了,就再也找不回了!”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青年看着呆坐在床上神情木然的少年,显得焦急又无奈。
      许诺并不是不饿。
      他只是在想,人死了,为什么会复生这件事。
      他那一/枪打得很准,击中人质身上的定时炸///弹,把那个临时贩毒据点炸得十不存一,望着那一片跃动的火光,他久违地露出了笑容,他听着火场的传来的爆炸声,尖叫声,怒骂声,听得很入神,听得忘记了转移自己的位置。
      耳力极佳的他并非没有注意到裹挟着狂怒和报复之心的罪犯已经在渐渐逼近,搜寻这场爆炸的罪魁祸首。他把他的狙/击/枪珍而重之地放下,从身侧拿出了一把从黑市上随手淘来的手枪。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近战。但为了下地狱之前,多拉几个陪葬的——轻便的会更容易一些。
      他隐藏的很好,也伪装的天衣无缝。即使那群人知道他在这个区域,也找的一头雾水,抬手开枪的时候,血雾从来人的头上喷洒出来,伴随着无力倒下的躯壳,他知道那是生命终结的颜色。
      生命,他曾经也热爱,珍视着它。
      后来的事情他记不太清,只记得开了四五枪,准头都还行。
      迎接死亡的时候,他是高兴的。如果子//弹够的话,也许他还会给自己补一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到底听到没有!百里玄策被马贼掳走了,而你居然想在这里活活饿死自己吗?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哥哥!”胡飞飞实在是气急了,百里家大儿子自从醒过来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看起来似乎生无可恋的样子,什么也听不进,什么也看不见。
      百里玄策?那是谁?
      “随你便了!”胡飞飞忍住掀被子的冲动,把一篮子炊饼重重地拍在了这个小房间里唯一一张破木桌上,然后夺门而去,摔门而走。
      门板的震动声在整个房子里回响,终于还是把床头摆放着的摇摇欲坠的小玩意儿震了下来,砸在了神游的人脸上。
      那是个木雕。许诺怔了怔,伸手拿起了它。仿佛被所有者握在手里把玩过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木雕的触感已经十分的光滑,那是一只大雁——
      “这是大雁。大雁秋去春回,是再远也会回家的动物。”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握着这只木雕,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努力了一会,气喘吁吁。陌生的环境,近乎赤贫的屋子,他用力推开本就关得不紧的小窗,意料之外的草木味扑鼻而来。
      屋外是个小小院落,长着不知名的树木,树杈上挂着晾晒的干肉,有一些已经掉到了地上。围起院落的篱笆东倒西歪,竹凳也翻倒在地,这个地方就像经历了一场洗劫。
      本该陌生的地方却让他感到如此熟悉。
      看着这里,他觉得安心,又有些痛心。
      “哥哥!哥哥!我想吃肉!”
      “玄策乖,不能挑食。”
      ……
      哥哥在晾晒肉干,小小只的红发男孩留着口水,望着树杈上飘香的肉,从发丝间冒出的狼耳竖得高高的。
      个子已经抽条的少年好笑地看着自家贪吃又挑嘴的弟弟,蔬菜和水果总也不爱吃,这样可不行。
      “哥哥~”红发男孩扯着小少年的袖口,满眼放光。
      “玄策——吃两棵蔬菜,给你一块肉。”少年看着男孩委委屈屈扁着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玄策想不想快点长高?”
      男孩赌气地摇了摇头:“不要!不想!”
      小少年露出了苦恼的笑容。他该怎么办呢,隔壁阿妈的招数都快用光了啊。
      ……
      “哥,你今天又回来这么晚。”
      “呵,怎么?饿了?我不是把菜做好放冰箱了吗?还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你是不是又去约会了。”
      “……”
      “居然还去书店约会……”
      “不是,我没有约会……许言,你跟踪我吗?”
      ……
      这不像是他的记忆,许诺闭上眼睛,他觉得,这更像是……许言的记忆。他甚至可以看到得到,画面里他的神情是那样尴尬,想要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回忆越是清晰,胸口的钝痛也就如影随形。
      他把许言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天晚上因为,骚扰哥哥被塞了二十块钱赶出厨房的小男孩,想去买冰激凌吃。却在过了晚上11点以后都没有回来。男孩一向准时。
      哥哥去找弟弟的时候,警车从一旁呼啸而过。几名警察从车上跳下来,抓着他的手问,这个小区有没有其他隐蔽的出口。
      他点了点头,带着警察很快赶到了那条通往废弃渡口的绿化带深处,他还要去找弟弟,匆匆和警察告别,跑向了小区外的小吃街。
      那天晚上,他没有找到弟弟,警察也没有抓到潜逃的毒贩。
      “那伙毒贩不是本地人,在毒品交易过程中,本地的接头人被我们抓获,而他们逃到了这个废旧的小区,但是我们调取的几个出入口录像都没有他的身影,我们猜测他们应该是借助其他手段从小区离开了。”
      那个绿化带,整个小区没有几个人知道。
      流浪狗,虫子,没有物业打理而常年散发恶臭的水塘,疯狂生长的植被让人无处下脚,那个角落无人问津。
      但是兄弟两人曾经去过,穿过恐怖的绿化带,再走一公里,是一片墓地,再翻过一座山——有点远,徒步的话可能需要半天,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渡口,现在已经没有人去那里搭乘汽船了,只有小小的木板舟,挂着两片小桨。
      只是渡口边的违规房已经不见了。那是兄弟两人以前跟着爷爷住的地方。爷爷和他们讲这里以前有多么热闹,汽船的声音伴随着日出和日落。可是两兄弟出生之后,这个地方就已经如此荒凉,只有那条小舟,轻轻摆动船桨,在水面上晃动。
      不见了。
      那条船不见了。
      报警的时候,他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跳如擂鼓,脑中的弦绷紧,只觉得下一秒水面上就会浮现出一句小小的身躯。
      那一年,许言8岁,许诺15岁,警察没有找到许言的尸体。
      “你弟弟很有可能还活着。许诺,别放弃。”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活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一面平静温和地生活着,另一面伤痕累累带着护腕。
      “你在自残?”
      “放手。”
      “想当警察吗?要用枪,就爱惜你自己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端起狙/击//qiang的时候,他的心就会异常的平静。
      作为一名缉毒警察,他关注每一起涉毒案件,试图在其中寻找当年流窜在S市那伙毒/贩的身影。
      距离许言失踪10年了,他陷入了一种矛盾。
      他害怕许言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害怕找到那伙毒贩了,他还没做好迎接许言死讯的准备,又或者,许言被卖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十年过去了,他会不会忘记了。
      他想了很多很多。
      可是——人生的可能性无法用想法和猜测填满。
      如果一万种可能性里,他要去思考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种,却唯独没有去想那最后一种。
      不是不愿意想,而是从未料想。
      距离许言失踪12年,S市线人传递消息,有一批陌生面孔出现在重点盯梢区域。但似乎这次只是来匆匆踩点,并没有越线的可疑动作。
      “据说领头的是个娃娃脸的年轻男人。”
      “现在年轻人都怎么了?”
      “……”
      “许诺,你跟我来一下。”
      “怎么了刘队?”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次这批人和十二年前从S市逃离的毒贩是同一个贩毒组织的。”
      “……”
      “许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
      “不知道。”
      “这道坎你始终要迈过,你的人生还长,我希望这次的案件你能全程参与,不论结果如何,了结以后,你就离职吧。”
      刘队请他喝了一杯蜂蜜柠檬茶,酸酸甜甜的。
      其实他很贪嘴。但十二年来,他无法放任自己哪怕一分一秒的舒适与松懈,他觉得那是一种罪恶。他剥夺了自己享受生活的权利。
      “从前劝你当警察,是因为你那时还小,而且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刘队又点了一份蛋糕,慢慢推了过来,“但是现在,你经历了这么多,也该了解到,苦难与自我惩罚,无法支撑人生,这场噩梦,你已经做了太久了。”
      蛋糕很好吃,柠檬茶也不错。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充满酸甜气息,可口又美妙的下午茶,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要试着重新开始,用另外一种方式生活。
      作为远程支援的狙/击手,因为要寻找合适的掩体,其实他距离毒贩的交接现场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很谨慎,选择了一个四周没有太多建筑物的废弃钢铁厂。他藏在毒贩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在枪/战爆发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半,这意味着毒贩是有所准备的。警用频道传来刘队牺牲,残余毒贩开始转移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趴在了自己的狙/击/枪前。
      透过狙/击镜,他看到了那张娃娃脸。
      即使被几名毒贩保护得近乎密不透风,他还是看到了。
      他和许言长得从来不像。
      许言,长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震惊过后,他没有觉得意外。
      只是一动不动地,在脑海中,回顾着从狙击镜里看到的那张脸。
      “线人的消息渠道暴露了,目前作为人质,身上捆有定时炸//弹。”
      不对劲。
      既然线人的消息已经暴露了,没有理由毒贩还会如此堂而皇之地进行交易,而且人数多得警方已经控制不住场面了。
      从狙/击镜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围警车的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辆面包车,有几个熟面孔。
      是□□。
      渐渐地,频道里只剩坐镇外围同事的询问声,内场行动人员再没能给出回馈。
      许诺关掉了频道。
      他看到那个线人满身是血躺在刘队身边,双手反绑,双腿扭曲,胸口挂着定时炸/弹。许诺隔得很远,但他知道,他在哭,在喊,喊刘队的名字。
      “人生无常,尤其我们是做缉毒的,我想认真过好每一天,我接受某一天我会牺牲的事实。只是,不想让其他人太伤心了。”
      眼看着罪犯即将离开,许诺拨打了刘队的电话。是静音,但是手机掉出来了,就在线人的身旁。
      只是满脸血泪的人还未能做出反应,手机就已经被拿走上交,许言一边接过手机,一边抬手给了线人一枪。
      许诺不指望他会接电话,因为缉毒队里的每个人在保存熟人电话时都有特殊的代号,许言看不到许诺的名字。
      但猜测总归是猜测,电话接通了。
      “不好意思啊,手机的主人已经GG了,咱们有缘再聊吧~”
      恶劣的很。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里,最幼稚的孩子也可能会成为最残暴的人。
      “许言。”趁着电话还未挂断,他开口了。
      “……”清秀恶劣的娃娃脸突然僵在原地。
      “许言,炸//弹是真的吗?”他问道,听起来莫名其妙。
      许言,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许言,杀人是什么感觉,许言,你……怨过我吗?
      他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甚至只想冲上去拥抱久别的弟弟。
      但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许言,杀人要偿命的。
      所以,我会把命赔给你。
      “……哥?”电话里传来一句惶惑不定,甚至有些惊恐的轻唤。
      许诺瞄准线人胸前的定时炸//弹,开了枪。
      不管那颗炸//弹是真是假,他都想让它爆炸,如果不炸,他的下一枪,会瞄准那个阔别12年的小疯子。
      火光冒出的一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为了精确瞄准,他不会轻易流泪,因为那会遮挡视线。他亲手终结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那条生命,坦然接受这一天也将牺牲的事实,但他会为了死去的战友,再多抵抗几秒,为了他曾嗤之以鼻的和谐,多开几枪。
      只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会为自己死去而伤心的人,已经不在了。
      许言,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真的对不起。
      愿来世我们还能做兄弟——
      还是不了,我大概,是最差劲的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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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妈诶,为什么一篇标注轻松属性的文第一章要这么沉重?
    求哪位小可爱可以帮我想想封面怎么做(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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