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住在皇宫的贫民窟

　　“主子，主子，醒，醒了。小江，快去打点水过来，还有包子，茶水，吃的，小江，都拿过来。”
　　梅嬷嬷的声音。

　　明绘睁开眼睛，是她的八宝园。

　　明绘一心记挂着葡萄，问梅嬷嬷：“为什么明纹可以这样不讲信用？她明明答应我，我把请安礼学好了，她把葡萄放出来！”
　　明纹怎么能够这样欺骗她？
　　她练习请安礼，练了整整一天，没有吃一口饭，没有喝一滴水。
　　都已经做到这个样子，她明纹还不能气消吗？

　　梅嬷嬷拿着床上的薄被子垫在明绘的腰上，让她舒服一些。梅嬷嬷看着，主子的脸蛋和嘴唇终于有了一些红润粉嫩。刚才明绘晕倒的时候，那小脸惨白手脚冰冷，把她这样的老嬷嬷都吓得发抖。

　　梅嬷嬷回应道：“主子，贵妃娘娘那边说失了东西，怀疑是葡萄姑娘偷了她们的一个什么蜜玉香，皇上赐的，番邦进贡的，特别珍贵。她们就把葡萄姑娘抓去慎刑司过一过水。”
　　过一过水，洗白了，也掉一层皮。

　　明绘激动：“胡说，葡萄不会偷东西的！”一开声，嗓子烙了沙子一样，热辣辣的疼。

　　梅嬷嬷唏嘘：“那戏台上不就有个忠君名将，被乱臣贼子用一个没有的什么罪名，给害了，叫做什么？”

　　明绘：“莫须有。”

　　梅嬷嬷从江止手里接过大茶碗：“对，就是莫须有，贵妃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明绘整日没有喝水，赶紧把茶水灌下喉咙，但是胃里空，一下子又连着黄水全吐了出来。
　　喉咙泡了酸，就更加难受。

　　“主子不急，慢慢来。”梅嬷嬷熟练的给明绘顺着背，重新给了一碗漱口。

　　明绘感觉喉咙好些，硬撑着从床上起来，腿酸酸的，膝盖已经咯吱咯吱的叫了：“嬷嬷，不行，我还得去找皇后。”
　　皇后是她唯一的希望。

　　外面夜已深，梅嬷嬷担忧：“这个时辰，恐怕皇后宫里已经关门。不如老奴去慎刑司看看，能不能打点一下，让葡萄姑娘不用受罪？”

　　明绘只能拜托梅嬷嬷：“好，嬷嬷，尽管用银子，我这里还藏了一串南珠，还是我娘的嫁妆。”
　　明绘把最后的家底都拿了出来。那串南珠缝在一个衣服里面，粒粒有鱼眼珠那么大，是她姥姥的嫁妆，后来给了她阿娘，最后她阿娘留给了她。这么一串南珠，在汉阳最昂贵的地方，可以买下一所大宅子。

　　梅嬷嬷小心的拿了一粒去，吩咐江止给明绘热几个馒头。

　　明绘就着茶水霑了两个馒头，小口小口吃了，力气总算恢复了一些。

　　江止这孩子入宫前是个少爷，入宫后都是干粗活，不懂得伺候，不过，好在他非常细心。他给明绘烧了一盆热水。

　　明绘让江止去睡觉，自己用温水敷了一下快要失去知觉的膝盖。

　　明绘坐着不是，站着也不是，心已经飞出了八宝园去找皇后了。即使这个时辰也要去试一试，万一郭皇后还没有睡觉呢。

　　明绘凭着顽强的毅力，走到了皇后的长青宫。

　　长青宫虽然没有关死，但是门口的太监也没有让明绘进去：“贵人明天请早吧，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明绘急死了，隔着宫门，喊了几声，但是那破嗓音，喊声在深宫内院，如入泥泽。

　　门口的太监急坏了，好说歹说才把这个没规没矩的贵人劝离开。

　　长青宫里，灯火忽明忽暗，小小的剪子理了理烛蕊，明亮如初。
　　皇后郭韵如，静静的端视着镜子里的容颜，珍珠般莹白的容颜，不算美貌出众，但是看着莫名舒服，莫名贤惠。
　　皇家媳妇，不正是要这种贤惠。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熟悉的人熟悉的喊声，虽然外头早就恢复往日的平静。

　　郭皇后看见镜子里面的人轻轻皱着眉毛：“慧珍，本宫是不是应该出去见她？避而不见，本宫心不安。”
　　慧珍是她的心腹，是可以信赖的人，是她身边唯一可以说出心里话的人。

　　慧珍说：“娘娘有着菩萨心肠，自然觉得心不安。奴婢说一句公正的话，明贵人确实不应该入宫为妃的，伤姐妹情分。贵妃不喜欢明贵人，不是今天才这样。”
　　郭皇后理了理发梢，感叹：“明绘毕竟是本宫多年好姐妹。”
　　慧珍放下犀牛角的梳子，神态温和自如：“恕奴婢多嘴，明贵人只是练习请安礼一天，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在入宫之前，娘娘也是日夜学习宫里规矩。娘娘都是这样过来的。难道她明贵人就特别娇贵？”
　　慧珍说得有理有据。

　　郭皇后坐到床上：“你说得也对。或者这样对明绘是好事。”
　　慧珍伺候皇后睡下，巧言轻语的分析：“贵妃是皇上身边的老人。皇上还是雍王的时候，贵妃就在身边伺候，与皇上情分更深。娘娘根基尚浅，还需步步为营，莫得罪她。”
　　郭皇后也是担心这个。

　　慧珍放下两边的红纱帐，柔和的声音继续叨念：“娘娘若能早日诞下皇子就好。这样中宫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不管是贵妃，还是馨贵人，娘娘都可以随意处置了。”
　　慧珍说完就退下了。

　　郭皇后看着千工床上的百子千孙图，不由自主就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
　　她这个皇后，过得不明不实，哪天不是谨小慎微的？
　　不用慧珍旁敲侧击，她也明白子嗣的重要。
　　但是，她这样的皇后，如何能够怀上皇子呢？

　　回到八宝园，月色苍苍，仿佛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明绘扶着廊下的柱子，膝盖受不了，鞋底也破了，脚已经走不动。

　　不知道葡萄在慎刑司被打了没，被用刑了没？葡萄那个小身板，估计打两下就稀巴烂了！

　　想想这些年，葡萄为她挨了多少打骂，为她顶了多少罪责，明绘心里酸苦，在这孤立无援之地，无计可施之时，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泣声音在四合包围似的静谧院子特别刺耳，很快，一团小东西从东配殿飞过来，精准无误的砸在明绘的身上。

　　“你有完没完，整晚哭丧一样！”

　　看了一眼门下立着的人，明绘立刻闭起眼睛，嚎得更加凶狠。

　　“哭吧，使劲哭，哭得再丑一点！这个糕点好吃，你再哭，爷就吃完了。宫里御厨的新品，风味独特，加了牛乳奶酪的。”

　　明绘立刻凑向前去，带着哭腔：“糕点呢？”

　　牛乳雪花糕，暂时把明绘的眼泪止住了。

　　君为攸靠在柱子上，默默的看着明绘。她那双眼睛又红又肿，胡桃一样，鼻子一抽一抽的，蹭得太多，已经蹭红了，应该是伤心了很长时间。但是，这丑哒哒的吃相，又显得非常满足幸福。
　　君为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傻丫头，果然是真傻！

　　明绘明显感觉，君为攸看她的眼神充满着……一些难以言表的……纠结。

　　明绘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低下脸。
　　明绘又看了他一眼，立刻低下脸。
　　明绘再看他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居然忘记了！
　　她把身边这尊神，不，是鬼，忘记了。

　　明绘立刻靠向前去，揪着他的衣袖，逢迎一下：“恭喜哥，你有办法帮我把葡萄救出来的，是吧？你一定可以，用点小小的法术！”

　　君为攸被她的热情吓着了：“发生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念头？爷为什么会一点点法术？”

　　明绘喜呵呵的：“我给你供香！”

　　君为攸更惊骸：“爷为什么需要供香！？”

　　明绘想想也对：“对，你不喜欢供香，你喜欢梅花。我给你梅花，白梅花，红梅花，绿梅花，能够开出来的所有梅花！让你可以早日修炼成仙，脱去鬼籍！”

　　“等等，等！”君为攸突然抓住了胡言乱语的苗头，“我是，鬼吗？”

　　明绘好心安慰他：“恭喜哥，没关系的。我都知道了，你不用骗我，你以前在御前不小心打了琥珀杯，被打了三十板子，死了，很冤枉。”

　　君为攸于是想明白了。
　　她没有把他当人，所以不避嫌他。
　　她没有把他当人，所以她从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她没有把他当人，所以不关心他。
　　她没有把他当人，所以不牵挂他。

　　“我知道你身世，我不怕！”明绘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她不会嫌弃他。

　　君为攸只能，呵呵呵。

　　明绘满眼期待，说：“你修炼了那么久，应该有些看家法术，可以千里遁地，一下子把葡萄弄回来。”

　　君为攸拱着双手：“那，明天呢？”
　　明绘：“藏起来。”
　　“后天？”
　　“再藏！”
　　“大后天？”
　　“藏！”
　　“天真，你太天真！”君为攸摇摇头，“你会把人藏起来，难道贵妃不会把你这里掀得底朝天？”

　　明绘想着也是对，按照明纹的性格，把八宝园每个板砖、每片瓦翻下来都有可能。不要说葡萄，即使一粒沙子都要找到！
　　明绘用尽全力拜托着：“你送我到皇后跟前，遁个地，挖个坑。皇后是我的好姐妹，没有入宫前，我们感情可好。不过，现在她身份尊贵，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我的身份，见她总被拦下来。”

　　君为攸很不爽，握住明绘的手，推着她往外面走：“没出息！见什么皇后？皇后有什么用？不如一步到位，见皇上去！来，爷带你去见皇上！向皇上告发贵妃的恶行，让她从贵妃的位置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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