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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
小太监果真是只小气的鬼。
明绘托着那朵融化的冰梅回到正殿，从桌子上放下一个茶碗，装上半碗冰冰凉凉的井水，把那面团一样的冰梅轻轻悠入水里。
明绘托着腮看着，泡一泡能不能恢复原状。
看了一刻钟，花泥还是花泥。
看了半个时辰，花泥也是花泥。
看着看着，明绘不知不觉眼皮子就合上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明绘肩膀手臂都酸了。她揉了揉脸，立刻去看那个花泥是否活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花泥仿佛立了起来一些。
小太监那么喜欢这个什么冰梅花，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说不定就是可以让他早日投胎的。
这样一想，明绘也觉得这冰梅花特别珍贵。
阳光洒进来，屋顶那个大窟窿飞进来了一对翠色羽毛的小鸟，落在屋顶的大横梁柱子上，啄着上面的那层灰色如同石头的青苔。
没有多久葡萄就进来了，伺候主子梳洗妆扮，梅嬷嬷跟着她后面，端上来热腾腾的包子三个和一碗红枣小米粥。
最近御膳厨房大概很清闲，总能看见这梅嬷嬷在葡萄身后跟着伺候。
明绘把包子掰开，有手指甲大小的肉团，她把里面的肉拿出来，放在白瓷的碟子里面，推到疾风的跟前，回头就同梅嬷嬷说闲话：“梅嬷嬷，我这里已经没有值钱的衣服首饰可以卖了。”
明绘不自觉摸了摸衣袖，这料子虽然是缎面，但是有点厚，并不适合夏天穿。
梅嬷嬷把匙羹递给明绘的右手，却笑得贼兮兮的：“主子说哪里的话，葡萄姑娘还要给主子添置夏天的衣物和首饰呢。主子，我们准备要过红红火火的好日子了。”
梅嬷嬷就把跟着葡萄做胭脂膏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她们昨天做出来的胭脂膏子卖给了相熟的大宫女。宫里的大宫女有钱，平时的打赏多，也爱妆扮得漂漂亮亮的。葡萄做的胭脂颜色鲜艳，带着天然的香气，比她们平常外头买的要好上很多，价格也不比外头的贵。十来盒的胭脂膏子一下子抢光了。
梅嬷嬷立刻抓住营生的机会，收了几个预订。
这两人，一人负责做胭脂，一人负责买卖，卖的钱五五分账。
明绘一听，乐了，表示她做胭脂的手艺是葡萄的师父，她也要帮忙。
梅嬷嬷仿佛能够闻到银子的臭味：“想不到主子才是葡萄姑娘的师父，那么就劳烦主子啦。”
葡萄正收拾完寝室出来，捧着插着几根蓬草的花瓶。她一听明绘的提议，可了不得！
主子的手艺，只有她知道有多好！
“别，别，别！”葡萄立刻把花瓶放下，把疾风放在桌子上，摆在明绘跟前，“主子，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胭脂，而是疾风！”
明绘把疾风端起来，凑到跟前看，就没有看出与平常有什么不同的：“疾风怎么啦？”
葡萄用力点头：“对，疾风就是不知道怎么啦。这几天不高兴，好像得了抑郁一样。”
明绘眉毛都拧了起来：“它抑郁了吗？”
梅嬷嬷也凑上来，一脸傻相：“什么是抑郁？”
葡萄眼珠子一转，说：“嬷嬷不知道，以前我们侯府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一家铺子，做豆腐的小娘子，这小娘子怀胎十月生孩子，月子里却得了抑郁，发作的时候抱着还没有满月的孩子跳井了，就在孩子爹的眼皮子底下，跳了。”
明绘听得心里纠着：“那么救活了吗？”
葡萄唏嘘：“没。”
明绘再问：“孩子呢？”
葡萄见明绘担忧的表情，有些后悔：“孩子救活，现在都已经三岁，白白胖胖的，偶然也看见他在旁边玩耍。”
明绘“哦”了一声，放心了。
葡萄赶紧道：“奴婢怕疾风也会自杀。疾风那么喜欢主子，主子要无时无刻看着它，多带它出去遛弯遛弯。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绘想，也对。
再紧急的事情，都不及龟命重要。
可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是不是卖干果蜜饯糖冬瓜的吗，什么时候改行卖起了豆腐？
明绘回神去找疾风，一眼就看见疾风已经爬到了瓷碗边缘上。
龟脖子一伸，碗倾到。
明绘起身去抢，可是已经晚了。
倾倒的碗里，桌面的水迹里面，都找不到那团白色的梅花花泥。
而在疾风紧闭的嘴巴缝口，那一点点粘糊上面的白色东西，不正是梅花花泥吗？
明绘拿起匙羹，比划着要怎么把疾风的嘴巴撬开：“完了，完了，这下子完蛋了！疾风！快吐出来！”
疾风把头一扭，一吞，嘴边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了。
明绘痛苦一叫：“啊！”
梅嬷嬷很好奇：“主子给乌龟吃了什么？”
明绘恨恨的用调羹敲打着疾风的龟壳：“是一朵什么白色的梅花，长得粉团一样，差点就能够养活过来，被疾风吃了。”
梅嬷嬷不愧是土生土长的皇宫人，一眼就认出来：“刚才老奴瞧了一眼，这种白色的梅花，在太后的小花园里有这么一棵。”
明绘精神了：“真的？”
梅嬷嬷：“老奴明天送东西，顺路过去看看。不过，现在这个渐渐炎热的天气，不知道枝头上还有没有花。”
还要等明天。
明绘等不了：“嬷嬷忙不要紧，给我指个路，我自己可以过去找。”
主子很随和，梅嬷嬷也很随和：“好，太后的小花园很容易找，就是有点远。主子看一下就明白。主子等着，老奴现在就去画图。”
午后，梅嬷嬷同葡萄继续在小厨房发财致富，明绘带着疾风，拿着梅嬷嬷画的地图，出宫门去。
明绘第一次正式走出宫门，才知道她家八宝园有多么的偏僻荒远。
这一路青石板长街，有几座经久不修葺的宫殿，没有宫门，可以看见里面一片生活气息：有人在打扫浆洗，有人在晾衣服和被子，也有人搭着火煮着饭。
走过了这一段，过了一个宫城门，是内长街，连通着嫔妃的宫殿宫门，才是现在真正的后宫。
她的八宝园竟然不在后宫之内！
一路上都是新鲜好奇的，明绘看见繁花美景就让疾风下地溜达排解抑郁，看见落阔长街就抱起飞快跑。走了足有一个时辰，她才到了梅嬷嬷图画的终点——太后的小花园。
这小花园假山流水，四时花卉，有姿有调。
太后的慈恩宫，把门的太监老嬷嬷是其他地方的两倍，远远看着，靠近都不能。这门口一群人，还是静得没人一样，有些这办事的老嬷嬷进进出出，都是静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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