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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军
这冰梅是独一无二的孤种,长在旗山雪岭的绝顶之中,冰肌雪骨,傲视天地的品种,移插在其他地方只长个子都开不出花。他特意让人跑了几十里路从旗山上剪下来的,旅途之艰难,运送之艰苦,就好像杨贵妃要的新鲜荔枝。
君为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你见到皇上?”
明绘美眸中闪烁着仰慕的神采:“嗯嗯,见了。我真的看见他了,不过,他没有看不见我。”
君为攸眼睛盯着落到桌子上的冰梅花朵,心虚:“看见了又怎么样?”
明绘指着他的面门,鼓起本来就肿胀红透的两腮:“你骗我!”
难道被她知道了?
君为攸假装镇定,把冰梅细小的枝干放下手指腹上,用剪刀小心剪开一道口子可做插花:“算了,想不到被你发现了爷的真身?你不能说出去,也不要多事好奇。否则……”
他又要找地方清净去。
“唉,皇上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凶横吓人,他的嗓音非常温柔睿智,两句话就把贵妃和贵人说得和和美美的……”明绘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完全没有听别人说话,“你说你是不是坏,骗我!”
怎么听着不是一回事?
真的高估了她的智商……
君为攸轻咳了一声,平和了尴尬。他抬起头,正眸看着跟前这个陷入幻境的傻姑娘:“你真的见到皇上的样子?”
“真的!”明绘很确定,“背影,只是看到背影,已经很满足。”
君为攸突然笑了,让人如沐春风。
“爷说的都是真的。你就见了皇上一面,能知道什么?爷可是经常同他一起……”他发觉这傻姑娘看他的眼睛都直了,“干什么,不高兴爷这样说你的皇上?”
明绘摇摇头:“你居然也会笑?”
君为攸把笑容一收,立刻凶起来:“爷又不是死人,为什么不会笑?!”
明绘吐了吐舌头:难道不是吗?
君为攸恢复平日的刻薄嘴脸:“这宫里的宫女太监阿猫阿狗的,谁都能看见皇上。”
明绘玩着手指,淡淡的忧伤:“我第一天入宫就被带到这里,吃穿用度连一个粗役宫女都不如。后来有人无端端给我送有桃花的糕点,吃得我一猪头……”说到这里,忍不住刮了他一眼,“这还不是明摆着,不让我出八宝园。知道我桃花过敏,能干出这种事的,只有贵妃了。”
君为攸比划了一下,把深褐色枯骨状的枝干弯曲在水钵里,摆出孤傲的造型:“你可以去争宠,把什么贵妃贵人都干掉!”
想起白天那些嫔妃宫女扯得头发散乱、衣衫破落的情景,明绘的小心脏受不了:“我不能!皇上身边太拥挤,我挤得头破了都挤不进去。而且,我觉得八宝园这里挺好的。”
君为攸不知道该说她佛,还是没出息:“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君为攸继续弯曲那根细小的枝干,明绘见他的力气有些吃紧,大概这死后的鬼的力气是很小很小的。
明绘挺身而出:“让我来!”
明绘从君为攸手里把枝干抢过来,压弯着枝干,往水钵里一嵌。
好刚硬。
明绘咬牙用力。
“咔!”
那看起来坚韧的枝干居然折断了。
君为攸感觉胸口一阵窒息。
明绘乖乖把断了的两截还给他,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我是学过插花的,可是,有些忘记。”
君为攸吸了一口气,把骂她的话吞下肚子:爷今天心情要和美一点,不同一个傻姑娘计较。
枝干虽然断了两截,但是凭着他的巧手,还是能在水钵中摆出一个独特的造型。接着,君为攸拿着竹镊子,把断了根的花朵夹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劈开的小裂口上面。
落手无颤抖,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把这脆弱的花瓣吹去。
这工匠精神的精髓,让明绘的眼神紧张得有些疼,她不知不觉从君为攸的手上转移到他的脸上。
这脸,长得真好,美目温和温润到了极点,就好像自然万物滋养了几万年的美玉,经过沧海桑田的琢磨,散发出价值连城的光彩。
这绝对不是一个待在御前的普通太监应该有的皮相。
明绘看了看他摆布下的莹白冰梅,突然了悟:这恭喜公公,不知道吸收了多少阳气才养出来现在的模样!
明绘忍不住伸出了魔爪:不知道这鬼,是怎么样的触感?
君为攸突然转过脸:“你看什么,是不是又想把爷的作品弄坏?”
立刻被刚才自己的想法羞得脸通红——其实她脸的样子,也看不出是什么红。明绘目光转回插花上:“你这样的插花方法,我不敢恭维。这朵花应该放高一点,才显得高低平衡,和谐美好。”说着,手就去捡起那朵小小的梅花。
“不!”
太迟了。
那朵晶莹冰凌的冰梅花,立刻从绽放的状态崩塌下来,像一团软糊糊一样,巴在明绘的手指尖上。
“你……”
君为攸只能眼睁睁看着,完好无暇的冰梅花,变成了一团扶不起的花泥。
冰梅花,怕温,遇热融化。
明绘无辜的眨眨眼,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这样的,变软了?这梅花是面团做的吗?还有点甜?可以吃吗?”
她凑近嗅了嗅,真有点甜。
“你是老天爷派下来捣腾爷的破军吗?”君为攸都要疯掉了,狠狠的咬着牙,“这个冰梅,是不能用手去碰的!”
“对不起,对不起。”明绘眼瞧着他的脸变得可怕狰狞,“对不起,恭喜哥!我赔给你,明天给你带一把梅花!”
君为攸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脑子疼,双手按着太阳穴:“这个是冰梅,冰梅!你怎么赔给我?”
这冰梅大概是他用来吸收灵气的,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
明绘:“不一定要什么面团冰梅,我给你玫瑰花,玉簪花,茉莉花,桂花,凌霄花,牡丹芍药,墨兰狗尾巴草……”
君为攸怒得说不出话,连忙把她推出门外:“滚!”
“还要吗,你的冰梅花?”明绘把手指头伸进门缝隙里。
“滚!!”震耳欲聋的一声吼叫。
明绘吓得手一缩。
门,毫不留情的,关了。
明绘兴幸手指缩得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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