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上人非人

　　眼帘微微颤抖，夏立竹睁开双眼，看着周围陌生的星空，记忆产生了短暂的断层，然而这也只是片刻，他的理智很快便被熟悉的叫喊声拉回，他顺着声音望去，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陆寒清，自苍穹之上，焦急地往下看着。

　　“立竹？立竹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夏立竹没有回答他，只四周看了看，问道：“这里是赌桌之上？你的赌局？还是我的？”

　　“都是。”忽然，一个洪大的声音响起，带着威严，“你们赌的是过程，而吾与他，赌的是结果。”

　　“赌注，他的赌注是什么？”

　　“立竹！你不用管我！你只要……”

　　陆寒清的话没有说完，那洪大的声音便再一次笼罩了整个世界：“一切，他的过去、现在、未来，只为了赌你赢。”

　　夏立竹垂眸：“真是胡闹。”

　　“可若他不胡闹，你如今也无法站在这里。”那洪大的声音原无感情，此刻，却莫名带上了讽意，“而吾在此，不过是想看看，人与天斗，究竟能斗到什么样一个程度，所以吾赌的，是那万中无一的结局，是你自愿……断情绝爱。”

　　拳头稍紧，夏立竹轻声道：“当年天玄老人所选最适合我的功法需无情无心之人方可修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卦象……是因为你。”他微微侧头：“为什么这么做？”

　　“吾决定一切事理运转，世间命运皆由吾书写，然三千年前，偏偏出现了变数。”那声音顿了顿，给出了夏立竹答案，“吾想看看，改变吾所定命运的人，究竟能冲出命运的轨迹多远。”夏立竹不知道这声音说的有几分真假，他只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无比强大，强大到即使他欺骗了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

　　“说够了吗？”一个声音从夏立竹身边不远传来，夏立竹转身，是顾成，他两手插在牛仔裤袋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夏立竹最熟悉的肆意感，“这里可是我的主场，你们观战的就可以闭嘴了。”

　　夏立竹眉毛微动：“主场。”

　　“对。”顾成笑了，“毕竟是道骨天成的再开，身为败者的你，自然是无法与我站在同一高度的。”

　　陆寒清在外面看得焦急，落到里面的夏立竹身上，却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哦。”

　　顾成一点也没有在意夏立竹的冷漠，他只是张开双手，享受一般地感受着周围奇幻的星空：“这是我花费六年时间为你搭建的舞台，可还满意？”

　　夏立竹沉默，六年，确实，不可否认，在他失去记忆的这六年里，顾成确实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清楚他的喜好，甚至连他的思维方式也无比清楚，反倒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朋友会在六年前与刚刚醒来的他第一次见面时，就做了伪装。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被柳秋白关在房间里三天，顾成趁着柳秋白出去买菜的时候偷偷溜到他家里，虽然没有帮他找到钥匙，却一直蹲在门口陪他说话。

　　他记得，那时候顾成曾经问他：“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害怕吗？”

　　夏立竹想说害怕，但他从来不会将害怕说出口，只轻声道：“还好。”

　　顾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在门外安慰道：“没关系，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你不用害怕。”说着，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我买了一个星空灯，可以把星空投影到墙上的那种灯，等你出来，我就把等送给你，这样你就算一个人在里面也不害怕啦！”

　　顾成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在等来了夏立竹一声非常轻的“谢谢”。

　　可惜这样的温存没有过去多久，夏立竹鼻尖嗅到了一丝烟味，他赶忙道：“顾成，你看看家里是不是有哪里着火了？”

　　也是不巧，顾成正靠着门睡着了，夏立竹拍门拍了好一会儿他才醒来，可睁开双眼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了，他赶忙转身撞门：“夏立竹！你让开！我帮你撞门！咳……咳咳……”

　　“够了！你离开这里！火势还没有大到你不能走的程度！”夏立竹听见顾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心里一紧，“你出去报警！喊大人来救我！”

　　“不行！我走了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直到现在夏立竹都想不明白，当初的顾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喊出这句话的，明明是那样好一个机会可以杀死他，却偏偏要等到现在，费那么大力气制造一个舞台，开启属于他们的厮杀。

　　这么想，他也就问了：“当年我被困在房间里，你为什么要救我？”

　　顾成却摇了摇头：“救你的不是我。”他侧过头，看着天上的某个角落，笑容带着嘲讽，“我也想你死呀，可总有人，不惜违反规则，承受反噬也要救你。”

　　夏立竹一愣，被烟熏得恍惚的记忆也清晰了起来。

　　他记得，自己被困在房间里，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氧气越来越少，他只能趴在地上，待视线都被烟雾覆盖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濒死的状态了，可就在那一瞬，他看见了一双脚，仿佛救命的稻草一般，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双脚，然后在混沌的意识中，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他出于求生伸出的手。

　　氤氲于记忆中的烟雾散开，顺着手往上望去的视线落到了那张脸上，熟悉的，仿佛穿越了千年的记忆终于复苏，那是陆寒清，等了他三千年的陆寒清，他来……救他了。

　　微微垂首，夏立竹的声音带着沙哑：“那现在呢，现在你将所谓的‘舞台’布置成这个样子，是在懊悔当初没有弄死我么，还是只是单纯在嘲讽我？”

　　“嘲讽？你想多了，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诺言。”顾成随意笑笑，他转过身，郝秋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怀中，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到某个角落，顾成按了什么东西，瞬间，夏立竹又回到了自己恢复记忆前所在的饭馆里，“这是我送给你的，星空灯呀。”

　　然而夏立竹却没有因为回到熟悉的地方而放松，他注意到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

　　“你做了什么。”看向顾成，显然，这个情况与顾成脱不了干系。

　　顾成摆摆手：“这不赌局还没开始么呢，你见哪次赌局在你知道规则之前开始的啊？”他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轻轻一拉，郝秋蓉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虽然是在乱糟糟的小饭馆里，他却硬生生做出了坐在高级酒店的感觉，就差一杯红酒握在他的手中了。

　　夏立竹神色淡淡，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重视这次赌局的结果，只因往日的每一次赌局都只他一人，随他怎么做，便是死了，他也无所谓，可现在不同，陆寒清用自己的一切赌上了他的胜利，他再没办法……心如止水了。

　　拉开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夏立竹的动作简洁利索，他挺直着腰板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他虽穿着日常的短袖，此刻却莫名有种身着西装坐在谈判桌上的气势。

　　“规则。”

　　顾成笑了：“这才像样嘛。”他微微眯起眼睛，带出了一丝满意，“这才是……我所期待的……与你公平公正、双方都使出全力的……对决呀……”他的语速很慢，略低的声音带着侵略性，沙哑而性感。

　　夏立竹依旧是那副淡淡地表情，他的腰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小学生听话的执着，却没有那股子幼稚，他仅仅是坐着，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在气势上，却丝毫没有落后于顾成那一句又一句言语上的挑衅。

　　他仅是坐着，仅是用平淡的眼神看着，便是在挑衅了。

　　“想必你也等得不耐烦了，我们就快点进入正题吧。”顾成不在意夏立竹的冷漠，他们互为仇敌，可这六年来，他们也确实做到了互为挚友，就像他一个举动就可以让夏立竹联想到他们曾经的某个约定一样，夏立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也可以让他瞬间理解夏立竹的态度。

　　顾成拍了拍他怀中郝秋蓉的背，郝秋蓉听话地站起身来，从不知何处为他拿来了一个白板：“这次赌局很简单，我是主场，所以我会对你发问，你需要在24小时之内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毕竟你之前是败者，所以本场赌局对你还会加上一些额外的规则，不过这些规则就需要你自己在赌局进行过程中去发现了，啊，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提醒的。”顾成竖起一根手指头，轻笑道，“在这场赌局中，你是侦探。”

　　夏立竹的眼神一暗，这句话听起来简单，却是对他很大的一个限制。

　　“另外，之前在道骨天成中，我们的指令只进行到了指令四就结束了把？我相信，这一次也可以在四局之内结束，所以你可要听清楚了，你胜利的条件，是完美回答我四个问题，只要你的回答符合客观事实，你就获胜了。”

　　“而一旦你无法给出答案。”顾成的脸忽然阴沉下来，“那就是你输了，你不仅赌输了你自己的过去，也赌输了那个任性家伙的一切……虽然我并不在意这一点，但是你……很在意的吧？”他又笑了，这样的阴晴不定，却是失忆前的夏立竹最熟悉的顾成。

　　夏立竹没有说话，但他一点点握紧的拳却告诉了顾成他的答案，顾成轻笑一声：“看来你准备好了，那么……赌局开始吧。”

　　周围的世界忽然由安静变得嘈杂，仿佛从非人的世界重新回到了现实一般，然而在夏立竹耳边响彻的那句话却提醒着他，他的现实，没有到来。

　　“问题一：朱映红为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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