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灵

　　“哇！———”
　　临江城可真热闹！

　　早在上一个城镇，祈木就给我讲过，临江城是最大的几座城镇之一了，各种盛会常在这里举办，它的繁华辉煌与都城不遑多让。也许是因为武林英雄会举办的日子越来越近，这里街上到处都是人。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就算车夫依然冷冰冰的，我还是硬挤上车板儿，不眨眼地看这座恢弘的城池。街上有衣饰华丽、前呼后拥的公子，有三五成群、打闹嬉笑的小孩子，当然更多的是身形强健、或手持或携带各种兵器的武者们，脸上洋溢着期待与骄傲的神情。
　　我连连感叹着，看到人声鼎沸的每条街道，街边每个欢声笑语敞开门的店家，远处檐角屋脊上栩栩如生的每只脊兽，让这座城仿佛是活的一般，行进在这城中的我也充满活力。一起的祈木却早就习以为常一般，神色都没什么变化。
　　“唉———”我自顾自地叹口气，看吧，一直窝在山上，多没见识，师父还不让我下山呢！

　　惦记着报名英雄会，我安顿下来后同祈木打个招呼就跑出门，最近的烦恼全忘到了脑后。穿过了几条巷子，询问了几个提剑的侠客，我终于找到了之后举办武林英雄会的擂台。总共五个台子，四个小的围着一个特别大的擂台，看起来约有二、三十丈见方。听旁边两个人说，参赛的武林高手们先抽签两两对决，一旬后决出胜利的四人再到中间的主擂台，接受挑战者们的挑战并决出名次。
　　我连忙凑过去打听：“这位兄台，打扰啦，请教下这武林英雄会在何处报名呢？”
　　两人听了我的话，都哈哈笑了起来，我正奇怪着难不成说错了什么？其中一个人笑着开了口：“小兄弟，这武林英雄会每三年邀请江湖传言的前百位高手来参赛，只有受邀者不来参赛，倒没听说过还可以报名。”
　　“啊？那，那我就不能参加得封号啦？”哎哟，原来还有这一说，我岂不是没机会跟师兄们炫耀了......
　　“也不是不行，现场倒是可以参加前四名高手的挑战赛，喏，就是中间的主擂台，四周小擂台决出的胜者，休息后一同接受挑战，每次英雄会的现场挑战可最好看了！几十个挑战者的大战！你看这城中武者多数都是来挑战的，虽说最后多会变成四人的较量，但偶尔也有无名挑战者大出风头，夺了前三呢！”这人讲得很是激动，仿佛大战已经开始了似的，我也忍不住想象大混战里，左一把铁蒺藜右一排袖箭所向无敌的自己。
　　“我知道啦！谢谢指点，那到了挑战赛我再来。”知道了英雄会的规则，我决定回去多做点小道具，也许还有机会得个封号！
　　“小兄弟，虽不知你师从何处，说话的口气倒不小。这挑战赛每次可是伤亡众多，你若真的参加，还是多来看看其他人的武功路数为好。”另一个人也开了口，我道谢后便蹦蹦跳跳离开了，身后的声音听得也不甚清楚。
　　“这小小年纪，要是上了挑战赛非得受伤不可，规则是不伤性命，但刀剑无眼呀。”
　　“说不准是哪个世外高人的小徒呢，你我也无需担心，伤了也好，以后就没这么狂妄啦。”

　　每天关在屋子里叮叮当当地炼器也挺好，自从到了临江城，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祈木了，就也不用想，他忘记了我们共同的回忆，有多让人心里空落落的难过。这些天屋外常有好吃的送来，最初我还算着时间想见见祈木，他却总是放完就跑，一次也没抓到；于是我也刻意避开片刻才去拿，偶尔看见他的身影停留片刻，也不敢过去了，怕毁掉我们仅剩的默契。
　　炼器的时候想起祈木并不好，会砸到手，还会烧坏材料。忘记第几次弄断梨花针之后，我认真地反省着自己的问题，就像每次在山上闯了祸，我都是主动认错不让师父操心的！我明明早知道祈木的病，却不仅没能做到安慰他，还莫名地自顾自委屈，总是躲着他，让他也不好受。我在师父师兄口中也是个好孩子，为什么面对祈木却变得任性了呢？也许祈木最近的疏离，并不是忘记事情导致的，说不定......他已经想起来我们有多亲密了！只是因为我故意躲开他伤心吧？不然怎么还天天送来我喜欢的食物呢？
　　这种想法一出现，就像种子发芽了似的在我心里拼命扎根，一瞬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我简直忍不住要生自己的气了！嗯，有错必改，既然是我的问题，那就去和祈木道歉，再和好如初，这样我们又能回到每天秉烛夜谈的日子，我也又可以名正言顺地邀请他，以后要不要一直和我一路，一起看我没见过的山河风光，一起去山上喝师父的酒，一起去找传说里灵的故事是真是假，一起......还能一起做什么呢？

　　我的心里甜得像灌了蜜一样，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傍晚，不记得什么时候还买了新帽子，现在攥着两根糖葫芦站在祈木房门口，又开心又紧张，还没想好第一句说点什么，就没忍住用力推开了门。

　　“祈木！我———”
　　“砰———”
　　为什么有个圆凳在天上飞啊！！！

　　还好我动作快，小刀鞘甩出了一排金弹子放缓了圆凳的速度，侧身挥掌欲挡，一看圆凳是大理石的，我仿佛感觉到手掌被震碎的痛，只好赌一下了！我横过手变推为劈，镀上了一层命火。“轰———”圆凳四散飞开，带起不少烟尘，危机解除，我赶快揉揉自己的小指顺便熄了命火，祈木应该没看到吧？不然又该说我啦，好疼好疼，石头和金属果然不一样。没想到命火这样用还很有效，像爆炸一样，如果能给暗器加上引爆芯，再用命火迅速引爆，省了火折子，对战时一定很好用。
　　可怜巴巴地抬头，祈木正面带怒色地挡开碎石，眯眼瞪过来发现是我，神色倒是缓了下来：“小离？抱歉，还以为有贼人。”他身边的窗户大开着，风卷进来带起他的长发，配上深邃的眉目和之前的神色，很有一种枭雄的气概，嗯......虽然灰大了点。
　　我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道歉和好的，哎呀！糖葫芦早扔地上了，我磨磨蹭蹭地把小刀鞘收回去，刚刚想得那么好，怎么一到祈木面前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祈木......那个......”眼看着祈木连浅笑都快维持不住了，我匆忙地开了口：“我们一起走吧！”
　　“......什么？”祈木面露疑惑，蹙眉看着我。
　　“啊，不是，不是现在走......我是说，等英雄会结束了，我......我还想和你在一起！”我一边紧紧盯着祈木，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生怕他突然开口打断我：“你先听我说啊，我知道你记性不好，忘了我们在上个城镇的事......但我可以讲给你听呀，就像你之前每天给我讲故事一样。”
　　“最开始我觉得你冷冰冰的，却救了我；后来再遇到你又好像总在敷衍我，但也一直认真听我说话，还给我买汤包；直到我们一起捕灵之后，你给我讲了好多故事，虽然又忘了很多但依然很关心我......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到你就会笑，之前发现你又忘了我，我的心又疼得不得了......也许是那些一起讲故事的夜晚太幸福了，祈木，你快想起来好不好......我还想带你去见师父师兄......我还想每天见到你和你说好多好多话......”
　　我看不懂祈木的表情了，他刚刚听到我的话时明明笑了，笑着笑着却变得十分冷漠，我甚至。我心里的大树好像开始枯萎，也许我错了，他是忘了，很彻底的忘了，可我还不甘心，忘了又怎么样？忘了就重新创造回忆呀！

　　“我知道你都忘记了，忘记也不是再也想不起来了，就算想不起来我也可以讲给你听......”
　　“我知道你忘记了也不好受吧，那我陪你去治病好啦，就算治不好了我也还是很喜欢你。”

　　“够了。”

　　我想过祈木可能会很开心，也可能会疑惑，说不定还可能感动落泪呢，原来都只不过是“我想”。
　　他只冰冷地说出一个词，便离开了房间，剩下好像结冰了的我，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懂为什么祈木像是生气了。

　　让我明白自己彻底错了的是，从那天之后，再没有送到屋外，充满关心的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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