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离上歌

　　凌尘一番怀疑无果，还闹得一阵尴尬，便越发郁闷了。好在司元大师与凌潇肃交好，念她是初犯，这才未同她计较。
　　不过凌尘总觉得那斗篷怪人的身份不简单。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不得不提，自从来了感元寺，凌尘总觉得四处都透着古怪，每当一个人时，她总觉得暗中有双眼睛时刻在注意着她。尤其是一想到司元大师禅房里的那副《慕容赋》字画，那种怪异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慕容凰……慕容凰……入魔！”凌尘喃喃着，一想到她也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过，便不由想到了鬼谱。
　　《神医鬼谱》是东方家的医书，传闻里头不光有起死回生的神农之术，更是一本至高无上武学秘籍，东方家也因此招来灭门惨案。所以这件事也成了整个江湖的禁忌。
　　好巧不巧，机缘巧合之下凌尘就学了鬼谱里头的功法，也是因此走上了走火入魔的道路，好在有绝情门的静心曲压制才显少发作。只是近日，她心性浮躁，前日在后山就发作了，才引来了偷袭者的怀疑。因此，她总觉得背后之人与鬼谱有所关联。
　　世上走火入魔之人众多，但最终都落得个暴血而亡的下场，凌尘认为自己苟活至今是个例外，于她而言，那慕容凰最后遁入空门那简直就是个意外！
　　凌尘认真回想起那日后山的事来：偷袭她的人，似乎从一开始并未真想杀她，只是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才会一再试探她甚至才想着朝她动手的。
　　人太过急切往往会暴露自己的目的。偷袭她的人既然这么在乎她是否入魔，那就说明他一定很在意她是否安然。
　　既然如此，那么背后之人就会时刻关注自己。那么自己的疑心就绝不会是错觉！
　　那到底是谁会在意这个？与之关联的除了东方家的人外就只有慕容凰，但这些人中除了东方续外其他的都已经作古了，再说东方续根本就不可能！
　　还有就是司元大师，凌潇肃认识他已久，显然还特别信他，那么他也几乎可以排除可能。
　　凌尘逐一排除，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说关于医谱长生不老的传闻都是真的，慕容凰也还活着，那么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若真是这样，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将所有的巧合连在一起，往往最不可能的必然就是事实！
　　凌尘坚信慕容凰绝对没死，且一直都潜伏在感元寺里。
　　元婴变事件暴露，毁了天之骄子慕容凰，也成了慕容凰毕生的污点。他遁入空门后，因对前尘的念念不忘，生了心魔，这才对入魔之人深恶痛绝。这一点，从凌尘初来乍到就迫不及待试探她可以看出。
　　不过有一点凌尘觉得很奇怪：慕容凰又是怎么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的？
　　知道慕容凰还会来找她。凌尘觉得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一探究竟，或许……
　　打定主意，入夜，凌尘便趁着大家都睡了独自一人偷偷去了后山。
　　“一代天骄慕容凰，盛世华庭斗志扬。灼灼桃花乱世殇，遁入空门云烟荡。司隔法严元婴变，云游四海罗网怅。”
　　凌尘淡定地吟诵完这首“慕容赋”，见林中还未有动静，直接道：“慕容前辈，小女子鬼谷凌尘，有事请教前辈，恳请前辈出来一见。”
　　“小丫头胆子不小。要见我，那就看你够不够格了！”一阵沙哑的腹语传来，仿佛说话之人就在耳畔，辨不清说话之人的具体方位。
　　凌尘定神，谨惕四周。忽然身后一阵疾风而来，凌尘一个旋身避过。
　　“慕容前辈！”凌尘一连避过数阵掌风，却依旧未见其人。
　　想这慕容凰沉溺江湖多年，众人皆以为身死，不过一面，凌尘就识破其身份，不得不说其思维聪慧，不冒然现身其实也说得过去。可越是这样，凌尘便越决定冒死一见。
　　面对转瞬袭来的掌风，凌尘坦然立着不动，心中口诀默念，一运功，眼中红光一闪，一圈红色的妖冶之气缠绕右臂。
　　只见整个树林狂风骤起，面对周围微不足道的攻击，凌尘身形一闪，右臂虚晃两招便都一一化解掉了。
　　“神医鬼手！”
　　那慕容凰似乎被凌尘的所用的功夫惊到，整个人也不淡定了，也不再藏，挥出一掌便直接朝凌尘而来。
　　凌尘自知内力还未完全恢复，定然不敌。既然对方肯现身，那就说明她赌对了。此刻她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想这慕容凰何许人也，曾经也是一代风云人物，岂会容凌尘同他叫板。他动起真格来，纵然凌尘凭借神医鬼手也未能敌过其两招。
　　慕容凰收住疾驰而来的掌风，并未出手伤她，而是直接锁住了凌尘的脖子，他低喝道：“说！你跟东方神韵是什么关系？”
　　凌尘被掐得透不过气来，“慕……容前辈，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凌潇肃的女儿，你杀了我，铭录山庄不会放过你的！”
　　“老衲虽不知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不过你一个邪魔歪道，杀你，是替天行道！”
　　“前辈可是佛门之人，随意杀生，岂非枉修佛道！”凌尘一字一句回怼，她觉得慕容凰好歹是佛门中人，经过多年佛法熏陶，应该还不至于像身在俗世那般丧心病狂。但不得不说，慕容凰的手劲还真大，弄得她面色发紫，几欲断气。
　　“你不怕？”慕容凰似有动容，冷冷盯着凌尘，想来她一早便猜出了他的身份，明知今晚可能会死，竟然也敢来会他，不禁有些佩服凌尘的胆量。
　　他倒想看看凌尘到底想搞什么鬼！冷哼一声，便甩开了桎梏凌尘的手。“说吧！找我何事？”
　　脱离桎梏，凌尘趴在地上一阵喘息。边缓气边道：“谢前辈不杀之恩。”
　　“慕容前辈，晚辈听说您以前曾因修炼邪功而走火入魔，所以晚辈这才斗胆赐教！”
　　“你胆子不小！要不是看在你是凌潇肃女儿的份上，你知不知道凭你这句赐教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慕容凰语气冰冷，让人如坠万年寒窟，但好在凌尘从小在炼狱滚爬惯了，这才能做到面不改色。
　　“这就是前辈昨日未杀我的原因？”凌尘倒吸了口冷气，随即苦笑，“我爹！呵！这辈子最对不起我的就是我爹！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说着，凌尘便大胆扯开衣衫，露出了那条圈住右臂的伤疤！
　　“阿弥陀佛！”慕容凰默念。他问：“你怨他？”
　　“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说不怨也是假的，有些事情他也不知，也没什么好怪的！我只要他待我好就行了！”说着，凌尘直接将扯下的衣服拉好，说得极尽诚恳：“再说，我会努力当他的好女儿的！”
　　“凌尘施主倒是通透之人！”虽是夸赞的话，慕容凰语气中却并未表现出赞赏，反倒露出一丝不屑。“只可惜你接触的东西注定你不会有好下场！”说完，周身气息又冷了几分，准备朝凌尘下手。
　　“我不信！”凌尘毫无惧意，只是回望着慕容凰。
　　那慕容凰收手。“不信又能怎样？《神医鬼谱》不该重现于世，想当年像东方神韵那样出色的人也未能安然脱身，更何况是你这种贪功进取，阴邪怪戾的妖女！”
　　“我相信我佛慈悲！菩萨会原谅我的！”
　　凌尘一脸诚恳，继续道：“我没有贪功进取。修炼神医鬼手纯属机缘。《神医鬼谱》乃一本医书，当年慕容前辈未得医谱真谛，这才导致走火入魔，制造了那场所谓的元婴变。您不惜吸食婴儿精元来消除魔性，确实人神共愤，为世人不容，可那并不代表我也会像您这样。”
　　“既然你都知道，还敢说‘赐教’？需知老衲生平最恨邪魔外道，更何况是你这样因练《神医鬼谱》而走火入魔的人！我要诛你，名正言顺，江湖上根本不会有人反对？”
　　“我知道。”凌尘也明白慕容凰的意思，继续道：“慕容前辈如此急着要杀我，无非就是怕我重蹈前辈覆辙。您放心，晚辈看过《神医鬼谱》，对于那些为保命吸食人的功法我根本就不屑一顾，不然我也不会冒险特意来找前辈了。”
　　“表现得倒是诚恳。看样子关于医谱你知道得不少。”慕容凰似乎没那么想杀凌尘了，他彻底收回了手，心中却自有一番打算。“你还知道些什么？”
　　“晚辈之前说过，《神医鬼谱》是本医书，晚辈对其根本就不屑一顾，之所以习得里面功法，全是为了修复我这条断臂！”说话间，凌尘下意识碰了碰她的右臂。
　　她说：“虽然最后被接上，伤口却难愈合。也是在那时，晚辈才知道但凡修炼《神医鬼谱》者皆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篆书之人济世天下，慈悲为怀，如此设计想必也是为了规劝得书之人正确利用鬼谱。”
　　“卖了这么久的惨，后面那几句话，倒是深得我心。只可惜你说的话真假难辨，漏洞百出。我为何要信你？”
　　“前辈大可不必怀疑我的诚意。我知道您一直都在守护医谱的秘密，所以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晚辈也相信前辈一定有办法化解我的魔性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凌尘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跪求着慕容凰。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像其他正常人一样，她不要过得这般躲躲藏藏，她也想坦坦荡荡地做人。
　　“那你先告诉我！东方神韵同你是何关系？”慕容凰虽厉声逼问，但对凌尘似乎完全没了先前的杀意。
　　凌尘心中微喜。本欲坦言医谱是她义父鬼手神医给的，可又怕祸水东引。毕竟当年东方神韵是同鬼谱一道消失的，就连她的师父宫奴杞也寻了东方神韵这么多年未果。她突然习得医谱功法，难免遭疑。
　　便道：“前辈，我真的不认识什么东方神韵，我当初就是一个孤儿，机缘巧合下，在一山洞里躲雨无意中得到的鬼谱。”
　　“你还敢蒙我？找死！”
　　说着便欲一掌劈出，眼见掌风欲落下，凌尘仍不改口，“真的，我真的没撒谎！”
　　慕容凰及时收手。
　　见慕容凰收手，惊魂未定中，凌尘不忘泪雨嗒嗒，一脸无辜道：“我真的是在躲雨时捡到的，当时……旁边还有一堆白骨！”
　　听到“白骨”二字，慕容凰整个人身形一怔，似也信了。叹气道：“向司元大师讨要一本降魔咒，明晚子时，在后山等我。”慕容凰冷冷说完，一个闪行便不见了。
　　“谢前辈！谢前辈！”
　　凌尘致谢完，轻轻拂去额角的冷汗。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了眼月色，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便也回了感元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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