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离上歌

　　凌尘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醒来时人已经在独居了。
　　昏迷后的事她一无所知，关于怎么出的崖底，又怎么回的独居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刚出房门，正碰见阿冰端着水过来。阿冰见凌尘醒了，又惊又喜，“尘姑娘，你都睡了半个月了，可算醒了？”
　　凌尘安静看着阿冰，“我怎么会在这？”
　　阿冰叹了口气，“妙水宫被烧之后，公子就疯了似的到处找你。在打听到你的落崖位置后，刚准备下去，便正好碰见杨久背着昏迷的你从崖底爬了上来。你当时伤的重，公子才将你带了回来。”
　　一听到是东方续将自己带回来的，凌尘双眼不由一亮，“公子，公子他回来了？他在哪？”
　　阿冰朝外头一指，“后山。哎～姑娘，你当心……”
　　凌尘面上一喜，也懒得听阿冰说完，直接满心欢喜地朝着后山去了。
　　当凌尘赶至时，正见东方续立在树下吹着玉箫，发丝浮动，那背影就像是从画中走出了的一样，好生妙美！
　　凌尘只远远看着，待一曲终了，才轻声走了过去。
　　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轻轻靠在了东方续的背上，甜腻地唤了声：“公子。”
　　“风有点大，回去吧！”东方续知道是凌尘，但他似乎并未表现出高兴，抽身欲走。
　　凌尘半晌没回过神来，怔怔立在那里，委屈不已。她才从鬼门关回来，东方续见她醒来却不带半分欢喜，她原还以为，东方续是舍不得她的，如今，这又算什么？
　　鼻头不由发酸：“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既然怪我，又为何一次次地救我，给我希望？”
　　“你想多了。”
　　“我没有。”凌尘上前，直接从身后强搂住东方续，流着泪说：“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愿承认？”
　　“我知道，伤我，你的心会痛，这段情会伤，我知道你一直都舍不得，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我也知我名声不好，配不上你。可我喜欢你怎么办？为了你，我不想杀人，怕你难堪，怕毁你清誉，怕连累到你。我就想将整颗心都掏给你，一心为你好，可又怕你嫌弃，我……别无所求，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愿意的！”
　　东方续任由凌尘搂着，似也不忍，最终缓了语气：“乖，别闹了！”
　　“我没闹。”
　　凌尘哭了。“妙香死了，她让我活着！你也曾让我不择手段的活着，我听话了，可你们却都不要我了！我怕了！真的怕了！你说我该怎么做？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都会听的。”
　　东方续回头，如风般轻轻拂去凌尘眼角的泪，“别哭了！”他轻轻吻了她的额。“我没怪你！”
　　凌尘一愣。随即踮起脚，直接勾住东方续的脖子便欲去亲。她怕急了，怕他又抛下自己走了！东方续的爱太模糊不定，她觉得说再多都没彼此亲密来得真实。
　　她直接将他扑倒。
　　东方续看着卖力撩拨他的凌尘，终于开口，“别这样！你的身子不好。”
　　“不要！”凌尘像负气的小孩子似的趴在东方续的身上哭诉着，“自你上次离开，我就病了！相思病！我每日看着你送我的牡丹钗发呆，满脑子都是你！唯有像现在这样才觉得真实。”
　　“给我好不好？”她恳求着，开始迫切解他的衣带。
　　东方续一把抓住凌尘的手。“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为你，你为我，始知相忆深！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知道我很笨，又没有本事，总是帮不了你，可是我是真心的。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就是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东方续看出凌尘对他的迷恋，将她反扑在地。明知自己这样对凌尘不公平，却还是满足了她。
　　如春风，如细雨，绵绵润大地……
　　之后的几日，凌尘总是会依偎在东方续的怀里，静静感受着他的心跳。
　　“东方，放下一切，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凌尘看到东方续一副心事重重模样，便整日患得患失，知道东方续又要抛下自己了，但她还是想挽留。她从来都不懂他的，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也解不了他心中的结。
　　“你这次伤得很重，是我的错。”东方续将凌尘往怀中搂了搂，亲了亲她的发丝。“妙水宫的事我知道你自责，怪不得你！你好好留在独居养伤。”
　　闻言，凌尘已经破防，猛地抱紧了东方续，“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东方续不语。
　　凌尘知道东方续最关心医谱之事，医谱重出江湖，江湖上怪事连连。凌尘担心失踪的那些掌门会与医谱有关，并不想东方续也牵涉其中。盲目肯求道：“放下执念，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东方续叹了口气。知凌尘受伤运不得功，便搂住她直接瞬行去了妙水宫。
　　桃花岭上，微风拂过，满目疮痍。昔日盛景不再，唯有一片废墟。
　　东方续放开了她，“你看到了什么？”
　　故地重游，凌尘隐隐自责，妙水宫的那些人都是因她的不负责任死的。
　　若不是她长时间精神萎靡，颓废不堪，也不会轻易让人钻了空子。
　　她清楚地记得那日是她亲手打伤了妙香，间接害死了她。
　　虽然所有人不怪她，但凌尘自责，她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昏睡这半个月来重复做过的以前的那个噩梦来。睡梦中，她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就像个木头人似的，毫不留情地一剑刺穿了东方续的心脏。东方续只是错愕地看着她，然后静静倒在了血泊当中……
　　凌尘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下意识拽紧了袖缘，一直以来她就是个恶魔，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去不幸，她好怕噩梦会成真！不禁开始担心东方续。
　　可东方续带他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手指微动，东方续这是在怪她么？又或是说想报灭宫之仇？可东方续分明就不是这样的人啊！之前他明明告诉她他有重要的事要办的，如今为了她又不得不抽身回来。既然是非常重要的事，那她这几个月的情绪是不是给他造成困扰了？
　　凌尘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寻常，她不想东方续涉险。虽然妙水宫被毁她很内疚，以至有些话她也没立场说得理直气壮，但想到妙香临死前的话，她还是自私地开口了：“逝者如斯，你为何执念这般深？难道就不能为了我放下一切么？”
　　“不能。”东方续回答得很决绝，说完便默默闭了眼。以前的他什么都可以为她放下，现在他却什么都不愿意为她放下了。
　　就算再深的爱，经过背叛，如今也已经变质。
　　这些道理凌尘不是不懂，所以她只怪自己，怨不得别人。
　　“说白了你还是在怪我？我知道错了！”凌尘语气也不敢太强硬，轻轻靠着他小声抽泣着，生怕说多了会惹得东方续生气，只得讨好地靠在他身上，希望眼泪能让他的心软下来。
　　“其实我听阿冰说过，师父他们是被神医鬼手打死的。既然之前你都为我放下过仇恨了，现在为何不行？你也知道，我这次受伤，活不了几年的！你就……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当猪当狗也好，怎样都无所谓了！”
　　看着凌尘抽抽搭搭的哭了好久，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知道她是想着博取他的怜爱，东方续也只静静搂着她，虽未开口责备，但也没有开口安慰。
　　重伤之后，凌尘的身子已然不比从前，也许是真触景生情，才哭了没多久便觉得乏累了，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以至于东方续何时带她回的独居她都不知道。
　　猛然惊醒，四下搜寻，却未看到东方续的身影。她什么都顾不得，急匆匆便追了出去。
　　“东方！”
　　她喘着气终于唤住了他。
　　东方续回头，正见凌尘衣衫单薄、赤着脚立在林中浅雾里喘着粗气，那身段就像纸片人一样。他不由神伤：“你这又是为何？此番重创，你的身子可不比以前。不要这么糟蹋自己！”
　　“我害怕！”凌尘上前，气息还未平复，她巴巴地看着东方续，“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也知道不能给你添麻烦。所以……”她想了想道：“上次你离开时给我留了钗，这次你能不能许我一个承诺？”
　　见东方续缄默不言，凌尘知道自己又放肆了，随即自嘲：“明明只是个床侍，却诸多要求，根本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明明知道不可能，却总妄想能成为你的女人，还诸多奢求！我……”
　　“你……你等我！”东方续盯着她的眼睛，眼中尽是不舍，“等我下次归来，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他心知肚明，此去九死一生，可能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下次了，但他还是给了她一个承诺，虽然他也知对凌尘来说太残忍了，但为了安抚凌尘，不让她继续胡思乱想，他别无他法。
　　凌尘笑了，笑的很甜，也很凄美。“我等你！那你一定要回来！”
　　她娇羞地低着头，不敢去看东方续的反应。却不料东方续静默半晌后，竟抬起了她的下巴，如蜻蜓点水般，微不可察地吻上了她的额。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磁性又魅惑的声音，听得凌尘的心像小猫乱抓似的。她娇羞地捂着脸，兴奋不已。原来她在他的心中并也并非毫无重量，东方续还是愿意给她承诺的。
　　“尘姑娘，你都傻笑几天了！公子是不是又给你灌了蜜了这么高兴？”阿清看着凌尘这几日都拿着牡丹钗发呆，不由打趣她。
　　凌尘也不生气，“你说东方，他……他会骗我吗？”
　　“当然骗你啊！”
　　凌尘一脸错愕。却见阿清贼兮兮的笑坐到凳子上道：“你想啊！公子生了这么久的气，不就是为了将你占为己用么？不是骗你又是什么？”
　　“占为己用？”
　　凌尘回味过来阿清话中的意思，不由面上一红。“我看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敢拿我消遣。”
　　看出凌尘难掩的羞态，阿清知道凌尘并没有真的生气。见阿冰他们难得不在，她神秘兮兮道：“尘姑娘，你若实在觉得无聊，公子书阁有那种书，你可以拿来看看。”
　　凌尘自是知道阿清说的是什么书，虽然觉得难为情，但知道阿清一贯这般不正经，也未发作。其实她也有些好奇，将信将疑道：“你确定你们公子会留着那样的东西？”
　　阿清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公子虽然性子淡了些，但好歹也是正常男人，试问哪个正常男人不好色的。”
　　说完她还不忘嫌弃地看了眼凌尘，“我看你那方面肯定比不过他。”
　　凌尘一时语塞。的确，东方续哪方面都比她强，就连那方面也是。不禁有些怀疑东方续真的偷偷看过那些东西。转而想想，又怕被阿清戏弄了，佯做恼斥道：“你跟我说这些也不怕你们公子知道了罚你。”
　　阿清满不在乎说：“我是为了他的幸福着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罚我？”
　　“都不知道谁跟你说的这些东西。”
　　看着故作一本正经的凌尘，阿清嘻嘻笑了：“不用羞臊，你都想着讨好公子了，技术娴熟点总是没错的。谁不喜欢会玩的呀！”
　　凌尘抿唇不语。觉得阿清虽然不正经，说的却也有道理。没有哪个男人不好色，不然数月前东方续也不会带她去怡红院学床事了。
　　果然，他还是在意的。
　　下午，凌尘便决定听听阿清的，直接去了东方续的书阁。
　　“尘姑娘！”
　　凌尘一惊，回头却见阿冰站在身后。
　　阿冰也没想到会吓到凌尘，不由纳闷：“尘姑娘，你怎么了？”
　　凌尘这才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的跟做贼没什么区别，反应一点都不自然，随即摆正了心绪。“哦，我想进去看看书，若没什么事，你们就不用来打扰我了。”
　　阿冰虽然觉得凌尘的反应有些怪，但她向来恪尽职守，不轻易僭越，便也未多在意，只是点头道“好。”之后就平常一样离开了。
　　见阿冰走远，凌尘这才松了口气，终于推开了东方续书阁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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