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离上歌

　　二人还未怎样，房门“哐当”一声就被无理推开了。
　　凌尘猛地惊醒，却见沈潇湘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云罗将被子往凌尘身上拉了拉，转头看向沈潇湘：“你……你进来之前就不能先敲门？”
　　沈潇湘扫了眼床榻上的凌尘，登时明了，暗自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她说：“杨大哥让你过去一下。”
　　“好，你跟他说我马上过去。”
　　“嗯。”沈潇湘抿抿唇，有些迟疑地走了。
　　云罗回头看向床榻上的凌尘，“师妹，你先等我。”
　　凌尘安静点头。目送着云罗离开，却是百感交集。
　　东方续曾经告诉过她，种了绝情蛊者，最忌与男子交欢，原本她也不信，但从东方续每次打住的行为来看，不似在说谎。
　　今日之事，她本也没心理准备，本是想着若是云罗愿意，她便也甘愿将命就这么给他了！
　　结果……
　　反倒是沈潇湘及时出现浇灭了她所有的冲动与热血，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凌尘知道云罗这一走，一时间也不会回来，起身，披了件外衫便朝外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最近她格外的怕冷。
　　所以一路上她都缩得很紧。
　　看着一路的樱粉，所有的人都与她疏远，她仿佛又回到了妙水宫的时候。
　　孤凄！清冷！
　　可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有她爱的丈夫，有愿意包容她的血亲，从此她不再是一个人，虽然会有误会与不被理解，但终归还是有希望！
　　凌尘不自觉拿起桌上的匕首，朝腕上轻轻划去，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腕滴滴滑落，浇打着桌上被灌养得很饱的降毒草……
　　凌尘不由蹙起眉头，“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你在干嘛？”
　　一声怒喝传来，凌尘慌忙将受伤的手藏于身后。“师兄，我……我……”
　　云罗怒气冲冲而来，身后还跟着杨久、楚南燕还有沈潇湘。
　　看着遮遮掩掩的凌尘，见她面上毫无血色，便知这些天来她一直都在骗他。所谓的劳累过度、感染风寒，原来全都是假的！
　　他气呼呼上前一把推掉了桌上的降毒草，大发雷霆：“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整天就只知道作妖！”
　　看着浇灌了许久的降毒草被打碎在地，凌尘慌了，像是看到所有的希望都在破灭，忙跪在地上又拂又捧，“降毒草，降毒草，我的降毒草……”
　　云罗自是不理解凌尘的举动，反倒是火气更大，直接拿脚去踩，殊不知他踩碎的于凌尘而言是她对他最后的希望了！
　　凌尘慌了，抱着云罗的腿，就苦苦哀求：“师兄，不要！不要这样，求你了，不要这样！它对我来说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云罗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凌尘还护着个邪物也不管他的感受，难道在凌尘心中，自己还比不上一株毒草来得重要？难道凌尘从前对他的爱慕讨好全都是假的，是装的！自己在她的心里根本就不重要？他从始至终就是个笑话？
　　他被愤怒冲昏了大脑，也全然没了罢手之意，一把推开凌尘，负气道：“我就要看看，这个邪物到底有多重要，值得你欺上瞒下，愚弄众人！”
　　“师兄，不要，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凌尘从没见过云罗这般生气，卑微地哭着致歉：“我再也不骗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反倒沈潇湘在一旁幸灾乐祸：“活该！我就说我是冤枉的了，你们还不信，这下证据确凿了吧！”
　　楚南燕在很早以前是见识过凌尘的演技的，但她不愿落井下石，瞥了眼沈潇湘道：“你别添乱了行不行？”
　　“我……”沈潇湘不服气道：“明明是她先陷害我的！她现在这样是罪有应得。你现在倒是同情她，莫不是忘了我之前多冤枉？”
　　楚南燕直接喝住沈潇湘，“少说一句没人当你哑巴。”
　　沈潇湘这才不情愿闭嘴。
　　“云罗，我看尘世妹她也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饶了她吧！”
　　云罗知道楚南燕不想他将事情闹大，这事要是让凌潇肃知道也不大好，便强忍着怒火，居高临下地朝跪坐在地上的凌尘道：“师父既将你托付于我，我便有权管教你。你也不必再装可怜，既然你连栽赃陷害，苦肉计这些事都能做出来，日后怕是更难管教！念你身上有伤，我便不责罚你了。潇湘，带她去宗祠思过。”
　　“好啊！”
　　沈潇湘一脸得意，虽然有些不满云罗罚的轻了些，但平洗冤屈的喜悦让她变得大度起来，也懒得去计较。
　　一听到“宗祠”二字，原本脸色就不好看的凌尘登时惨白如灰，她瑟瑟拽着云罗的裤腿，低声求道：“师兄，可不可以不要去宗祠，我……我害怕！”
　　云罗这回认清凌尘的本性，以为她又在装可怜，便也不吃她这套，凌尘越是他也就越反感。冷哼道：“你还知道怕？好笑，我就没见过你真的有怕的！”
　　“我……”凌尘知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云罗都是不会信她了，默默松开了紧拽着他衣角的手。
　　泪滴滑落，静默无声……
　　她忽然就认识到，眼前的男人并非真的暖阳，初见时的光芒早已在她日复一日时的等待中消亡不见了。无情而冷酷，不给她留一点情面，他那冰冷的眼神，甚至比东方续强逼自己时还要可怕！
　　他，终归不会信她！也不会接受她！
　　凌潇肃在得知凌尘被关进宗祠后，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虽有寒心，但终归凌尘是嫁出去的人，只得任由云罗处置，全然不闻不问。
　　铭录山庄的宗祠，除了每逢初一十五有人来外，其他时候都显有人来。
　　毕竟是供奉灵位的地方，凌尘生平杀人太多，良心不安，就越觉得这种地方阴森骇然。
　　天虽未黑，凌尘就被吓得蜷缩在宗祠的角落里，抱着双腿，一动都不敢动。
　　“凌尘姑娘！”
　　是杨久的声音。
　　凌尘欣喜万分，忙爬至门缝处，“杨大哥，是你吗？杨大哥？”
　　屋外的人道：“是我。”
　　凌尘喜道：“是不是师兄让你来放我出去的？”
　　“不是。”
　　感觉到凌尘的失落，杨久叹了口气，“你这次做的事让他很失望，这顿罚是免不了了。”
　　“知道了。”凌尘闷闷应着。
　　“咔嚓”一声，宗祠的锁被打开了。
　　杨久拿着食盒走了进来。
　　凌尘诧异：“你……你这是看我来了吗？”
　　杨久也未直接承认。他将食盒放在一边，蹲下身子为凌尘把着脉：“你失血太严重了，药可不能断。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半吊子郎中岂不让人笑话。”
　　凌尘怔怔看着杨久，这个平日里不太搭理她的人竟然也会对她说这么暖心的话。一时间竟也不知是何感受：“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的病患，见死不救，做不到。”
　　凌尘浅笑，他说这句话时她仿佛感觉是看到了东方续。看着杨久细心地为她包扎着伤口，她由衷感慨：“医者本性，你这么善良不当大夫实在可惜。”
　　杨久也不做声。
　　他的包扎技术很熟练，三两下就包扎好了。紧接着从食盒中拿出一碗汤药递到凌尘面前，吩咐说：“把它喝了吧！对身体有好处。”
　　“嗯。”凌尘直接接过那晚汤药，眉头都未皱一下便一骨碌喝光了。
　　杨久不由惊讶，“你还真是能吃能喝，什么都能下咽。”
　　凌尘意识到杨久是在惊讶她不怕药苦这事，尴尬一笑，忽悠道：“哦，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饿了什么都吃，现在汤药什么的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杨久“哦”了一声，也未太理会凌尘说的这些。“好了，反正也只一个晚上，你就好好待着。食盒里还有些吃的，你若是什么时候饿了就拿出来吃吧。”
　　说完便欲走，却被凌尘一把拉住。杨久皱眉：“怎么了？”
　　“你……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陪我？”凌尘眼中尽是期盼。
　　杨久沉默。
　　凌尘知杨久素来瞧她不上眼，若不是她现在身上有伤，怕是根本就不会跑这趟。
　　想到这些，凌尘慢慢松了手，自嘲道：“是不是让你很为难啊？我……我的脸皮真是厚，无论什么话是个男人都敢开口。我都已嫁为人妇，既然连避嫌都不懂。”
　　杨久也不理会凌尘的自嘲，直接问道：“你害怕？”
　　凌尘点头，像极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你现在大概也跟云罗师兄他们一样，觉得我是在装柔弱扮可怜博取同情吧！”
　　“没有。”
　　凌尘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久，而杨久也正在看她。
　　“至少你现在不像在说谎。”
　　凌尘别过脸去。“现在才发现，杨大哥你虽然不苟言笑，但心可比师兄清明多了！
　　“杨大哥，好了没有啊？大家都等你呢！”
　　是沈潇湘的声音。
　　听到“大家”二字，凌尘大致猜出云罗此刻也在宗祠外，只是没有亲自过来。
　　杨久也没应沈潇湘，朝凌尘嘱咐了句“好好待着。”便直接拿起药碗锁上宗祠的锁离开了。
　　杨久刚从宗祠出来回头便撞见了云罗，温和一笑，道：“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云罗闷声道：“师妹的性格吧！有些恃宠而骄，让她冷静冷静也好。”
　　“可我看她好像真的很害怕，你确定没事？”
　　见云罗愣了一下，杨久存心醋他：“要是真不介意，不如就让我留下来陪她，反正她现在谁都要。”
　　云罗心中本就烦闷，听到杨久的打趣，苦笑道：“现在你还有心思挖苦我，这事要是搁你身上看你还笑的出来。”
　　杨久连连摆手：“这么麻烦的女人，我才懒得趟这浑水。不过若是我喜欢的女人，大可不必避嫌，与之相关，始料未及之事我都想陪她一起扛。”
　　看杨久说话时的眼神，云罗有些惊讶，“你有喜欢的人？”
　　一时好奇就多追问了句：“你倒是深藏不露，说说看，那位幸运的女子是谁？”
　　“云里雾里，不知其貌。”杨久想起雾湖初见时的场景，随后收了表情：“不过我知道，她定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啊？这样也行！”云罗不禁佩服。“还真是个奇葩，都不知对方长什么样子就开始单相思了！”
　　沈潇湘见二人走得这么慢，撇嘴道：“你们两个快点啊，燕姐姐还在等着呢！”
　　“好。来了。”
　　夜已深，凌尘背脊汗毛倒竖，隐约感觉到宗祠周围阴风阵阵，吓得她赶紧又往里缩了缩。
　　“拿命来，还我命来……”
　　“我死得好惨啊！”
　　“过来陪我啊~来啊~来啊~”
　　宗祠里游魂飘荡，一个个哭着喊着找凌尘索命……
　　凌尘眼中红光乍现，虽然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瞎想，任她强装镇定，那些游魂还是缠着她……
　　“走开！走开啊！”
　　“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都走开啊！”
　　凌尘不停挥赶着那些游魂，而那些游魂却更加放肆，朝她指指点点，肆意嘲笑……
　　“不要这样，求你们了，不要这样！啊～”
　　凌尘像得了魔怔，疯了似地一掌挥在了柱子上，却什么都没打到。
　　她疯了，尖锐的爪子胡乱一通乱抓，什么都没有，所想所见却有比什么都恐怖，她不想胡思乱想，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只得做些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将脑袋朝着柱子就是一通疯狂乱撞，所行所为不思考也不理智，她只感觉恐惧占据了整颗心，急需被解救……
　　记忆回到殷雪死去的那天，一气之下，她杀了萧鼎。
　　掏心掏肺，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死法！
　　心脏脱离人体时，还在她的手心鲜活的跳动着……
　　她玩味地打量着，亲手递到了那个随从的手上，“这东西还是活的！小兄弟，就劳你亲自带回去给你家掌门了。你告诉陆远，一命抵一命，妙水宫的这条人命我就当他还了！”
　　“凌尘，你在干什么？”
　　凌尘全身都是血污，可怕的是她竟从杀人这件事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她朝着东方续嗜血一笑，“东方，你真觉得你能阻止得了我吗？”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来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凌尘就晕了过去。
　　杨久上前扶住凌尘，才解释说：“她曾经患过癔症，总是会看到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打晕她可以暂时缓解她的痛苦。”
　　“癔症！”
　　云罗也惊了，这个凌尘可从没跟他提起过啊。“快！先将她带回牡丹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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