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小狐娘

作者:怂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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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面


      顾砚眀回来后也未能幸免。周氏究竟所学不多,又因操之过急而教导失法,加之阿汝一字不识,毫无基础,一个多时辰下来,也只背下前几句,且还是盲背,阿汝根本不知所念的文字是何意思。因此晚饭过后,周氏便把这个重任交给了顾砚眀。

      “这……你一个字也不认识,就算再给三天时间也很难背下来啊。”周氏走后,顾砚眀无奈地与阿汝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如是说道。

      阿汝也面露难色,两只眼睛里尽是迷茫,先前她虽记牢了几句,但因强迫自己死记硬背,精力已消耗大半,照这样下去,恐怕今晚彻夜不眠也背不完了。

      顾砚眀叹口气,表情略微缓和下来,他将三字经合上,从书架上重新抽出一本诗集,说道:“其实吴师娘为人洒脱,固然她必定会叫学生背三字经,但不至于让你们全背,因此你记下的那几句应该够用了。”

      “真的吗!”阿汝听到不用再背,以为可以出去玩儿了,不由双眼发亮,差点蹦起来。

      谁知顾砚眀看见阿汝贪玩的样子,浅笑着摇摇头:“都这时候了还想着玩儿。”然后坐下来翻开那本诗集,继续说道:“师娘一生最喜爱老庄和陶渊明,她总认为女子也该如这三位圣贤一般,活得随性洒脱才好。可眼下的情况,临时记诵老庄之文也实在为难你,不如你便背两首陶渊明的诗吧,总比三字经有用些。”

      听闻还是要背,阿汝已经露出一张苦瓜脸,她的脑子真的快不够用了,但想到周氏和顾砚眀都这样上心,自己独自退缩也着实辜负了他们的好意,就还是乖乖的坐下来背诗。

      顾砚眀挑的是陶渊明最经典的《饮酒》和《归田园居》,他不像周氏那样急躁,一味让阿汝死记硬背,而是不慌不忙的将每个字每句诗都细细讲解给她听,等她理解完诗的意思后才开始背诵,是以等阿汝背完两首诗,诗里的字不仅勉强能认个七七八八,还不容易忘记了。

      不过阿汝毕竟没有基础,到背完这两首诗后,已是亥时过半,眼看就要到子时,家里大多数人都已歇息下了。

      好几个时辰费神费力下来,阿汝早觉得疲倦,只得放弃今晚静修的打算,由元妈妈和小初伺候着歇下。

      顾砚眀却还得再熬一会儿,因为一直帮忙抱佛脚,他的功课都还没来得及做,等阿汝走后,他才有时间静下心来慢慢将功课做完,待睡下时,子时已过了大半。

      次日一早,周氏梳洗打扮一番,吃过饭便带着阿汝和顾砚眀坐马车往书院赶去。村子临近集市,马车又跑得快,因此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三人就已等在书院门口。

      “砚眀,你还要上早课,先进去吧。”周氏见儿子两眼发青,知是昨夜为了阿汝熬夜的缘故,不禁有些心疼,就不愿他再在这里陪着,急忙催他进去。

      “不急,我再陪陪你们。”

      今日来得早,离早课还有些时候,此刻进去也没什么人,因此顾砚眀还是陪着周氏和阿汝等到早课快开始时才进去的。

      分别之前,他不忘问阿汝:“昨晚背好的没忘吧?”

      阿汝点点头,两只眼睛甜甜的笑起来,她今早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于是胸有成竹道:“没忘!”顾砚眀这才放心离开。

      莫约又过了半盏茶的光景,苗氏的马车才急急驶来,周氏忙领着阿汝上前迎接,不一会儿,一名身着月白衣衫的清丽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这便是苗氏了。

      阿汝连忙照着周氏之前教她的规矩向二婶行礼,苗氏笑着将她扶起,上下打量一番,才道:“半年不见,小萝又长高了,也长胖了!”话毕又对周氏打趣道:“到底是你们家的人,从前在我那儿,也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却没见长半分肉的。”

      周氏笑道:“都是一样的养法,只不过因为她病这一场,反倒病出好胃口,这才稍许长些肉出来。对了,苗老太太现下应也是痊愈了吧?”

      提及此事,苗氏面露无奈之色,想着站在书院门口,一句两句说不清,便只淡淡提了句:“不过是老毛病,如今已大好了。”

      周氏一听那口气,就知有不便说出的内情,遂不再提起。

      苗氏还未到三十,与周氏比起来要格外年轻些,她穿着打扮均十分淡雅,性子也略清傲,眉眼间带着一抹凌厉,面上总是只挂着淡淡的笑意而已。因此阿汝见到她,只觉她有些严厉,便不大敢亲近。

      但周氏和她是多年的好友,深知她面上虽冷,心里却是最热心不过的,于是笑着挽了她的手道:“我可不管,这可是你亲侄女儿,明年能不能进这书院全凭你了。”

      亲昵的举动叫苗氏回忆以从前还未出阁时,姐妹们常聚在一块儿的日子,不免心中一热,笑道:“周姐姐一把年纪了还朝我撒娇,也不怕叫小萝看见笑话,罢了罢了,少不得我替你仔细打点着就是,快进去吧,这时候吴夫人应该也等着了。”

      逢山书院有严格的门禁,如若不是学生,必须提前约好留档才放人进去。苗氏报上自己的名字,门房知是昨日与吴夫人约好的,便开了门放她们三人进去。

      进得书院,先是看见一片宽敞的砖石铺就的空地,然后是两条岔路,左边一条通往学子上课念书的教舍,右边一条则通往先生们日常作息的地方。

      苗氏径直领着周氏和阿汝走上右边的长廊,不过十来步,便见一排古旧的房屋出现在眼前,这是几位先生日常批改课业、与学生探讨学识的地方,又穿过一方花圃,跨过一道拱门,忽然视野开阔起来,原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这里便是先生夫人们日常生活的地方了。

      一进院子,阿汝就发现还有其他女孩子也等在这里,她们的母亲也等在一旁,粗粗一数,大约有十来个女孩子,想必也是与吴夫人约好的。这些女孩子都颇有教养,并不吵闹,只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有个女孩手中还握了一管长笛……

      十几个女孩子,最后只取三名,阿汝感到压力很大,也忽然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又只临时抱了半根佛祖的脚指头,很有可能只是来打酱油的。

      众人见又有人进来,先是神色一紧,再看清周氏手里牵的女孩儿,样子傻乎乎的,除了皮肤白,脸圆得可爱,气质并不出众,遂又纷纷舒了口气。

      虽说苗氏与吴夫人是旧相识,但她为人正直,也自信小萝的品才不输其他女孩子,因此就没有提前进屋去打招呼,而是陪着周氏一同在院子里等候。

      这时一名妇人从正中间的堂屋里出来,向院子里的人深深一福,道:“人还没到齐,夫人说先请各位太太和小姐进屋里喝茶,吃些点心。”

      “还没到齐!”众位太太纷纷窃语,脸上的慌色又添了一分,反倒是那些女孩儿们依旧安安静静,似乎并不慌张。

      阿汝随着周氏苗氏进入堂屋,因人太多,她们又走在最后,便只得了门口的一个位子。

      那妇人将茶点上齐后,走过来俯下身对苗氏低声道:“太太,咱们夫人请您和小姐去那边书房里坐。”

      苗氏闻言,只得同周氏带着阿汝过去,进入院子东面的书房,一进门,才发现里面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逢山书院的院长吴巳圆,年近四十,留着一绺山羊胡,着一身黑紫色绸缎长衫,正端着茶盏细细嘱咐着什么。

      另一个人则是看起来和顾砚眀同岁的少年,他身形瘦削,面容清癯稍显苍白,眼中略有忧郁之色,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灰色长袍,袖口处已有磨损的痕迹,脚下穿的布鞋也快磨出洞来。他站在吴巳圆跟前,微微颔首,恭敬地听着老师说话。

      吴夫人本来在旁边陪着,见苗氏和周氏进来忙起身迎接,安排三人在书房的另一边坐下后,才低声对苗氏笑道:“你我姐妹一场,我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你,哪能你来了我装作不知,让你等的。”话毕又对周氏和阿汝笑道:“这便是顾家太太和小萝吧?我招待不周,你们可别介意。”

      受到吴夫人格外看重,周氏已经很感激了,哪里会有不愉快,闻言连连让礼。阿汝也抓住时机,起身朝吴夫人规规矩矩屈膝福身,道了声:“夫人好。”

      吴夫人见阿汝形容纯真可爱,心里已有些喜欢,便扶她起来,对苗氏和周氏道:“这丫头果真讨人喜欢。”

      苗氏笑道:“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喜过分夸赞,昨儿跟你说这丫头知礼纯善,没骗你吧?”

      吴夫人一面听着苗氏的话,一面看着阿汝不住点头,连连说好。阿汝见她虽并不如何貌美,但气质不俗,面色和善,心里也不由觉得喜欢。

      这时吴巳圆和那少年也已说完话,阿汝她们只见那少年向吴巳圆深深一揖,然后说道:“是,学生记下了!”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带着一缕愁意,阿汝便不禁多看了那少年一眼。

      随后吴巳圆过来与众人打过招呼,与苗氏和周氏寒暄几句,那少年也向吴夫人恭敬告退后,两人便离开了书房。

      周氏看着少年瘦削的背影,好奇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斯斯文文的,却瘦得可怜。”

      “他是我家先生收的关门弟子,叫宋子卿。”吴夫人道。

      苗氏正喝着吴夫人才刚泡出的茶,闻言似乎想起什么,便问:“可是宋家村那边,原来的宋员外的嫡孙宋子卿?”

      吴夫人见苗氏认识,也感到好奇:“正是他,你怎么知道的?”说完,瞥见阿汝愣愣的坐在一边,便又顺手端来两份点心放在桌面上请阿汝吃。

      “从前听我家老爷提起过。说是宋员外的儿子一味在外头胡混,家产都给败光了,我只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那样大的世家,即便没落了也能漏出三斗米来。如今见到这孩子的清苦模样,竟不知他家已败落至此!”苗氏唏嘘道。

      宋家村并不远,周氏对宋家的事也曾有所耳闻,只是不大知道底细,闻言忍不住仔细听起来。

      吴夫人也甚是为宋子卿感到可惜,如若不是家里拖累,这孩子哪至于过得这样清苦,便也叹道:“可不是么?他父亲一味的好赌,把家里的良田财物悉数输了去,如今又病倒在床上,每日都需汤药伺候,这孩子今儿便是来告假的,正是稻谷收割季节,他母亲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家里又请不到人,便只得叫他回去帮忙。唉,想想这孩子,当初也是含着金汤匙生下来的……”

      周氏和苗氏听罢,都感到惋惜,富户人家最怕的不是旁人的嫉恨陷害,不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不是天灾人祸,而是自家的人不懂节制,一味的挥霍,对不起辛苦积下家业的祖上不说,还连累后辈受苦受穷。

      阿汝大约也懂得那种感受,不过她毕竟经历世事太少,对世间苦乐体味不足,是以她心里只是觉得遗憾,并不像周氏她们那样深刻的唏嘘叹惋。

      吴夫人感慨一阵后,脸色略有和缓,又笑道:“不过这孩子读书十分用功,我家先生估摸着,明年的考试他定能拿个秀才,若是考场上发挥得好,只怕一举拿下举人也不成问题。如此看来,宋家要重耀门楣也是指日可待。”

      闻言,其余人都松了一口气,周氏见吴夫人透露明年考试之事,更是心中一动,几欲开口询问顾砚眀的情况,但最终还是因担心吴夫人感到唐突而作罢。且顾砚眀并非吴巳圆的学生,而是副院裘墨溪的关门弟子,只怕吴夫人对他的情况也了解不深。

      三人又在书房说了一会儿闲话,阿汝则安安静静地喝茶、吃盘子里的点心,吃到第五块时,先前那位妇人过来告知:“夫人,小姐们都到齐了。”

      吴夫人应了一声,吩咐那妇人将书房的杯碟收好,然后起身对苗氏和周氏道:“咱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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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让男二冒个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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