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游泳的鱼

　　姜贤瑜逃了，她承受不了江时贺那个怨念的眼神，就像要捅进心窝子的刀一样，不等他再度开口，她转身就跑，一路冲进女儿的房间，关上门，然后震惊无比的跌坐地面。
　　怎么会这样？明明离开他是万不得已，明明只是单纯的希望他过的好，可到头来，她所做的退让竟是火上浇油。
　　他生病了吗？他为什么会在医院躺了一年多？
　　姜贤瑜觉得脑袋快炸了，她实在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她竟一点也不敢再提及了。
　　她怕那个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或者说，她害怕从他嘴里听到那个答案，那个完全关于她的答案。
　　这一夜，江念念醒了一次，姜贤瑜连哄带骗的让女儿喝了半杯姜茶，直到女儿退烧，姜贤瑜仍旧没有一丝睡意。她还在想着那些无谓的过去，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翻阅查找，她想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自三年前宋池从医院带走她后，她为了堵死回去找他的念头，逼迫自己不再留意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将自己的生活完全与他隔离，所以这三年里他发生的一切，她一概不知。
　　如今她再次回到S市，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江念念一大早就醒了，一夜休整后这个小鬼已经精神了不少，缠着姜贤瑜各种捣乱，笑的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她调皮的声音。
　　姜贤瑜抱着她下楼时撞见了江母，立马停下脚步僵在原地没动。
　　“奶奶早上好，哇，奶奶今天好漂亮呀！”
　　江念念乐呵呵的唤了江母，嘴跟抹了蜂蜜一样甜。
　　江母一瞧见姜贤瑜怀中的小人儿，脸色立马柔和起来，先才还一脸阴沉，这会儿到满是宠爱了。
　　“哎呦，我们念念今天也漂亮呢。”
　　“那当然啦，念念是小公主呢。”
　　江念念扬着稚嫩的童音，模样十分的乖巧可爱。
　　姜贤瑜咬着唇没吱声，心里却嫌弃自家闺女太会拍马屁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小不点儿一定饿了，先吃饭吧！”
　　江母逗了会儿宝贝孙女，转头对姜贤瑜说道，脸色瞬间严肃，跟变脸似的。
　　落座时江时贺也在，他让帮佣抱走了江念念，放进一旁的婴儿餐椅里。
　　“妈妈，你可以喂我么？”江念念忽然扯着嗓子问道。
　　姜贤瑜没立即回复，先扫了一圈餐桌上的人，毕竟是在外头，自然不好像在家里一样惯着她。
　　“念念乖，你已经会用勺子了呀，自己吃好不好？”
　　“可是念念生病了，没有力气。”江念念郁闷的嘟起嘴来。
　　姜贤瑜尴尬，忽然不知道说啥好，这个小鬼头，就知道给她塞难题。明明在家也没这么爱撒娇，才给江时贺带了几天性子都变了，对了，还会拍马屁呢。
　　“那爸爸喂，好么？”
　　江时贺柔声细语，顺便将椅子朝女儿挪近了些。
　　姜贤瑜顿时一怔，这么温柔？
　　“不要，就要妈妈喂，哼。”她扭过小脑袋，表现出十分的不满。
　　“还愣着干什么，去呀！”江母突然撺掇道。
　　姜贤瑜讶异的扭头朝江母望过去，又是一怔，她傻眼儿了，自个儿闺女到底给这娘俩灌啥迷魂药了，一个个的要把她惯上天了。
　　她还是老实的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女儿身旁，距离江时贺自然也近了许多。
　　“啊---”江念念小鸟等食般的张大嘴。
　　“咳咳，江念念，你嘴巴不用张那么大的。”姜贤瑜哭笑不得。
　　“妈妈你不懂，我要吃很多哦，爸爸说吃多多才能长身体，才不容易生病呦。”小鬼朝她眨眨眼。
　　姜贤瑜下意识的朝江时贺看过去，两人竟然对上视线了，顿时有些尴尬，立马各自撇开眼神。
　　吃完早饭，帮佣抱着江念念去后花园散步了，姜贤瑜拦下欲上楼的江时贺，有些支吾的问他。
　　“念念上学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还是坚持要换么？”
　　“明天她应该也恢复元气了，你送她去学校吧。”
　　“你的意思是...不换了？”
　　“接送卡我忘在公司了，今天晚上带回来。”说罢，他径直上了楼。
　　姜贤瑜心底松了口气，只要女儿去了幼稚园，那以后见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了，只是...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心里一急，赶紧跟着跑上楼。
　　她脚下的速度不慢，又搭拉着一双塑料拖鞋，光滑的瓷砖让她脚下有些打滑，前一秒才蹦到江时贺的书房门前，还没等她停稳脚步，下一秒眼前那门出其不意的就开了，她没刹住车，一个惯性上去，直愣愣的扑进江时贺怀里，慌乱间她本能的扣上他的腰，死死的圈着，生怕自己摔个狗吃屎。
　　一秒，两秒....周遭像静止了一般。
　　姜贤瑜的呼吸声越来越大，江时贺怀里的味道让她有些迷失，那是一种仿若雨后刚刚破土而出的新鲜青草味，沁入心绯。
　　“你抱够了么？”
　　他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贤瑜一下惊醒，短暂的失魂后，她猛地抬起头，迎上那个淡漠的眼神。
　　“看什么？”江时贺皱着眉头，有些嫌弃。
　　“江时贺，你把我忘了，对吗？”她直愣愣的盯着他。
　　江时贺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只言片语，但那双深邃得像有星辰大海的眸子里却开始汹涌起陌生的波涛，有看不透的情绪在蔓延。
　　“如果...我帮你记起来呢？”她一脸认真的望向他。
　　“你？”江时贺略有疑虑。
　　姜贤瑜瞧见他的不置可否，突然心一横，豁出去了！！
　　她猛地踮起脚尖，原本圈在他腰间的手收了回来，换了个位置，用力拽住江时贺松敞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使劲儿一拉。
　　轰！江时贺震惊的瞪大眼睛！
　　姜贤瑜的唇软软的撞了上来，像一片软糯的棉花糖，散发着夯热，那明明应该陌生却又如此似乎熟悉的触感，竟让他像触电一般僵硬了身子，无法动弹。
　　姜贤瑜紧闭着眼睛，使了吃奶的劲儿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短暂停留后立马松开，迅速往身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你...你疯了！”
　　江时贺刷一下红了脸，满眼难以置信的盯着她，整个人似乎还没回神。
　　“江时贺，你爱楚焉吗？”
　　姜贤瑜丝毫没有被他徒然升起的怒意吓到，反而认真又执着的与他对视。
　　“关你什么事！”他有些恼羞。
　　“我想把你抢过来，你说，好不好？”
　　她话一出，江时贺瞬间呆住，脑子忽的像当机了一般，整个空白。
　　“我昨晚想了一夜，与其跟三年前一样逃避，还不如不计后果的豁出去，这一次，换我追你，即便你忘了我，即便你订了婚，那又如何，我就要做一次不道德的女人，我---要把你抢回来。”
　　“你...你...”江时贺张着嘴，开开合合，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蹦不出来，脑子跟嘴巴好像神经错乱了，心跳也像装了马达一样，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最可怕的是，他脸烧的慌，竟然还有点紧张。
　　疯了，这个女人疯了。
　　她肯定三年前就是个疯子，他怎么会跟疯子生了个孩子？
　　“江时贺，我爱你！”
　　什...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他吓得脚下一松，一个趔趄差点往后倒，只能扶助门框才不至于让自己站不稳。
　　姜贤瑜瞧他一副震惊到怀疑人生的模样，忽然“噗”的一声笑弯了腰，不等他反应，她逃也似的转身，一把年纪了还连蹦带跳的跑下楼。
　　独留下呆滞的某人，在原地陷入混沌。
　　并没有玩笑的意思，昨晚她望着发烧的女儿，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思虑着，过去的六年，她所有的担忧、懦弱、逃避都是现在这个进退两难局面的导火索，就像谢小月说的那样，她习惯性的躲避无法承受的东西已经给她带来太多的无奈和痛苦，她压抑自己，捆绑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认输，然后被迫分离，到如今也是时候听一次劝了，就按照宋池说的那样不顾一切的为了自己活一次，不论结果如何，都不后悔。
　　宋池跟谢小月，一个她亏欠太多，一个她怨恨太多，没想到最终，却还是他们最了解自己。
　　当然，其实江念念才是她认输海洋里那根最终刺激她产生求生欲望的稻草。
　　为了给女儿一个正常的家，她决定不计后果的努力一次。
　　“妈妈你要走了么？”
　　江念念刚从后花园回来就看见姜贤瑜站在门口张望，立马撒开小脚丫跑过去，揪住她的裤脚。
　　姜贤瑜一打量自己闺女，吓一跳，这娃娃是掉泥潭里了么，怎么浑身都是泥巴，姜贤瑜连忙给她拍了拍灰，有些严肃的批评道：
　　“怎么弄得这么脏，是不是不听话了，你好像一点也不是妈妈喜欢的宝宝了，妈妈当然要走了！”
　　“可是，念念是妈妈生的呀，你只能喜欢我这个宝宝，你不能喜欢别的宝宝。”
　　“那妈妈要是喜欢别的宝宝，不喜欢念念了，怎么办呀？”
　　江念念眼珠子转转，忽然一喜：“哇，妈妈跟爸爸要再生一个宝宝吗？念念喜欢小妹妹呦。”
　　什么鬼，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姜贤瑜顿时脸一红，对自己闺女的脑洞实在哭笑不得：“你这个小可爱啊，到底是遗传了谁啊？”
　　江母喜欢她，江时贺也稀罕她，江家所有人都要把她宠上天，她一个三岁大的小鬼搞定了江家所有人，比她这个三十而立的妈还厉害。
　　姜贤瑜真的走时，江念念不出意外的开始发难了，哭声震天响，死命拉着姜贤瑜的裤腿边儿不让走，差点把姜贤瑜也整哭了，最后还是江母出马，承诺姜贤瑜晚上会再来，江念念才半信半疑的放她走了。之后一整个下午，这小鬼就趴在二楼飘窗上往大门口探，还不时扒扒手指头，装模作样的在那数数，其实大字儿不识一个。
　　而江时贺，像丢了魂似的呆坐在书房，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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