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游泳的鱼

　　姜贤瑜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从公寓搬出来，她拜托姚子木帮自己留意租房的事儿，并决定趁着周末亲自去中介公司看看。宋池给的建议她放进心底了，等从公寓搬出来后她会找机会跟江时贺把一切都摊开说清楚的，目前她还是想给自己再多留一些时间，看不清江时贺的想法最起码要看得清自己吧，但事实上她连自己心底在想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就在这个恼人的档口，又出现了让她更头疼的事，所谓的她与智一某个高层关系暧昧的传闻愈演愈烈，加上先后有员工遭遇降职、辞退且都跟她的职位与工作密切相关，传闻演变的神乎其胡，似乎姚子木口里的绯闻始作俑者吴艺芮走后并没有阻止这股妖风，反而更加甚嚣尘上。
　　火上浇油的是，最近部里开工作会议，李俊总是对她照顾有加，一些需要加班的活儿都刻意避开了她，组里的成员对她意见很大，但鉴于传言的原因，大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这导致她已经没办法在餐厅吃饭了，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双五彩缤纷的眼镜儿在打量她，瞥着她窃窃私语成了家常便饭，连姚子木都有些受不了。
　　就当她在舆论漩涡里苦苦挣扎的时候，江时贺却出差了，一连七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而她进入智一科技也正式满月，原本期待首月工资发放后可以凑齐租房的钱，结果到手却发现自己被克扣了1500块，原因一栏写着缺勤。
　　明明江时贺说帮她请过假了，为什么还扣工资，并且一下扣这么多，对待实习生的标准跟正式员工差这么多吗？她心里觉着奇怪，但并不敢去李俊那里探明缘由，最近李俊看她的眼神太赤～裸～裸了，搞得自己真像关系户需要额外照顾似的，额....那她算关系户么？
　　如果当初进智一真的是江时贺一言之堂定下的，那她应该是实打实的关系户吧。
　　唉，她无奈叹了口气，当初决定留在S市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显现了，生活跟工作都开始失控，一切都变的乱糟糟。
　　租房的事情很快有消息了，姚子木给她在二环外找了一间民居，环境还可以，就是地方特别小，没有厨房。她看了照片觉得还可以，就跟房东联系上了，谈好押一付二，押金一到位就给钥匙，她趁着江时贺出差的功夫偷偷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搬家那天她给江时贺发了短信，他没回。
　　直到闵书静以智一科技新任国贸部经理的的身份出现在季度会议时，姜贤瑜才终于见到那个已经消失已半月有余的熟悉身影，他身姿挺拔的立在主席台，慎重其事的将她迎了出来，那一刻，姜贤瑜心里五味杂陈。
　　思量前后，当晚她还是回到公寓，本意是想跟他当面解释一下搬走的缘由，谁知开门后看到的却是穿着睡衣的闵书静，以及玄关那双极为眼熟的黑色皮鞋，她不等闵书静出声，落荒而逃。
　　她不知闵书静会不会告诉江时贺自己来过了，如果告诉了，江时贺会跟她解释吗？
　　或者说，他有必要解释吗？
　　她的脑袋乱成浆糊，从公寓跑出来后就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直到手脚冻成冰棍阵阵泛疼她才惊觉自己无意间竟走了很长一段与家相反的路，好不容易公交颠簸返回出租屋，却发现屋里停电了，她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在寒气嗖嗖的水泥地上，原本就背阴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她闭上眼，咬着唇，可眼泪还是从眼皮的缝隙里溜了出来，滚烫的从冰凉的皮肤上滑过。
　　闵书静高调入职智一后，私底下对她的传闻热度渐渐盖过了姜贤瑜那个半斤八两连实锤影子都没有的桃色绯闻，智一官网也及时更新了她的相关信息，最后学历为耶鲁大学BUSINESS OPERATIONS课程硕士研究生，高级海归人才。
　　“我听说那个新来的闵经理跟江总关系不一般啊，高中是校友，家里还是世交，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呦，听你这么说好像有八卦呀，快交代，你都知道啥？”
　　“我哪里知道什么啊，都是闲聊时听财务处的人说的，道听途说的东西谁敢当真啊，不过我进智一到现在，确实没见江总这么重视过谁，回回开会带着她，两人看着也挺相配的，闵经理那么漂亮，追过来当女朋友也不吃亏。”
　　“你扯半天还是啥也没说啊。”
　　“怎么说，告诉你江总不是单身，还是告诉你江总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啊，没有准信儿的东西不要乱传，我就是听说而已！”
　　“切，话说一半止住，想吊死我们啊？”
　　“就是，你能不能爽快点！”
　　“反正江总钻石王老五一个，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我们，我们就少管闲事了。要是两人真结婚了，我们安静吃喜糖即可，管那么多干嘛。”
　　“什么，结婚？跟闵经理吗？”
　　“哇塞，果然很劲爆啊。”
　　“我可什么也没说啊，都是你们自己瞎猜的。”
　　“懂的，懂的，你放心。”
　　“对了，我还听财务处的人说，这门婚事是江总的爸爸亲自定下来的，闵书静貌似极受江家的喜欢。”
　　“真的假的？这命也太好了，人生赢家啊。”
　　几个吵闹的职员渐行渐远，跟在身后的姜贤瑜一声未吭低头耷脑的听了一路，眼神很是空散，整个人精神头极差。
　　格子间里，姚子木见姜贤瑜一动不动的盯着电脑发呆，滑着椅子过去问她怎么了，她张惶失措的回过神来，强颜欢笑着说自己没事儿，刚好李俊遣人来找她，她故作镇定的借机离开。
　　“把这份项目预算表送到财务处签个字，记住，是处长签字，其他人不行。”
　　“好的。”
　　“还有，你顺便问一下周处长，看他这个星期有没有空，我找他问一下法律部统管经费审核的事儿，他要是有空你帮我约一下。”
　　“嗯，明白了。”
　　姜贤瑜听完交代的事儿便出门了，财务处在5楼，她乘电梯下行，智一大楼一共八部电梯，靠里两台为高层专用，其余均属普通员工所乘，姜贤瑜有强迫症，一般只用最外头的两台，很少乘中间的。
　　财务处的办公室不大，除了几个领导有独立办公间外，其余员工都以柜台形式办公，很像银行大厅。
　　“你好，我是法律部的实习生，来送预算表的。”
　　姜贤瑜将表格递到前台工作人员的桌上，那人漠不关心的瞥了一眼，随后打量姜贤瑜，脸色秒变，一抹奇怪的笑意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去501吧，找处长签字。”
　　“好，谢谢！”
　　姜贤瑜被她诡异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怵，赶紧收回材料转身朝里头走去。
　　财务处长很年轻，看着也就40出头的样子，穿着得体的藏青色西服，行动老成持重，出口亦庄亦谐，单看表面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姜贤瑜坐正后，他还让助理送了杯茶进来，姜贤瑜受宠若惊。
　　他仔细翻阅了姜贤瑜送来的预算表，眉头渐渐皱起，姜贤瑜瞥见他的微表情立马紧张的板起身子，大气不敢喘的盯着那叠A4纸。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你过来一下。”他严肃的招招手示意她走近。
　　姜贤瑜二话没说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弯腰顺着他疑问的视线望过去，A4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她也有些懵，好像根本看不懂啊。
　　“这是你们主管叫你送来的？”
　　“嗯。”她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这里，还有这里，都有问题。”他在纸上比划了几下，转头看她。
　　“什么问题？”
　　隔行如隔山，正当她大惑不解的与他对上眸时，眼前这个先才还正儿八经的前辈忽然脸色一变，猛地伸手勾住她的腰，她大惊失色，分秒间便被他巨大的拽力带倒，跌坐到他的腿上。
　　她本能的尖叫一声，惊恐万分的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
　　“你要做什么？”她慌如惊弓之鸟，吓得脸色惨白。
　　“嘘，别说话！”
　　他忽然一脸龌龊的朝她靠过来，姜贤瑜顿时毛骨悚然，本能的别过脸，身子因为惊吓一直在抖。
　　外头似乎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助理突然开门冲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一下愣在原地。
　　他顿时手一松，姜贤瑜立马魂不附体的立起身，也不管什么预算表了，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埋着头就冲了出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女助理跟一脸阴险的某人。
　　心脏像上了发条，“咚咚”鼓动的声音连带着太阳穴都胀痛不已，她心惊胆战的从消防楼梯一口气爬到11楼，到了法律部却没进门，转身躲进厕所，惊魂未定的坐在马桶盖上喘气，口腔里一股浓重的腥味。
　　她前脚才刚停歇，后脚就有电话打到法务部主管办公室，李俊脸色复杂的应承两句便挂上电话，随后派人通知她来一趟办公室，结果没找她人。
　　直至临近下班，她才恍恍惚惚的出现在格子间，面色如土。
　　“李俊让你去趟办公室，你还好吧？”姚子木一脸担忧的问她。
　　“哦。”
　　她魂不守舍的点点头，转身呆滞的朝办公室走去。
　　李俊脸色暗沉的坐在办公桌后，眼神犀利的盯着面前垂头不语的女人。
　　“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姜贤瑜咬着唇不吭声，手指机械状的抠着衣角，动作一顿一顿的，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沉默。
　　“不过就是签个预算表，就算金额真的有问题，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带回来我修改就行了，为何要把事情搞那么复杂，财务处本来就是个得罪不起的部门，这下好了，以后让我们法律部怎么做人。”
　　“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小姜啊，你还年轻，有些事考虑欠妥当我也能理解，但是孰轻孰重你也得有个意识啊，既然上面有人了，就不要再想其他的，这种事情做多了不好，容易出事儿。”
　　姜贤瑜眉头一抬，随后簇成一团：“您说什么？”
　　李俊见她一副故作疑惑的模样，脸色稍显鄙夷的回道：“这种事我就不挑明说了，你心里也有数，看你初犯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了，财务处那里我打过招呼了，你就先回去，顺便把姚子木叫过来。”
　　“可我根本不懂您的意思，什么叫我心里有数，我有数什么？”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哪来这么多话。”
　　“可是我---”
　　“去通知姚子木过来，出去。”他声色俱厉的打断她。
　　就像突然卡带的播音机，姜贤瑜想说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她咬着牙脸色黯然的从办公室出来，李俊的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揣明，什么叫这种事情做多了不好，她做什么了？明明是被骚扰的人，难不成要颠倒黑白吗？
　　回格子间的路上，周遭同事纷纷偷偷朝她打量，私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姜贤瑜垂着头压抑着情绪迅速回到座位上。就像有人心思缜密的设计好一般，从她出了财务处，谣言以肉眼可辨之速迅速传播，在她躲进厕所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整个法律部已经传疯了。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呢？”
　　她屁股还没坐热，姚子木就一脸惊悚的举着手机跑过来，朝她手里一塞。
　　手机界面的聊天对话正迅速的滚动更新着。
　　“天哪，姜贤瑜勾引周处长被抓包了！”
　　“据说是助理亲眼看到的，坐在周处长腿上呢，这女人真恶心啊。”
　　“她不会真如传言所说一路睡进来的吧，不怕染病啊。”
　　“周处长那么正经一个人也能中招啊，她真是不简单。”
　　“.....”
　　姜贤瑜身子一松，手机差点摔在地上，姚子木赶紧将手机抽过来，扶着脸色惨白的姜贤瑜坐到椅子上。
　　“反正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信你，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姜贤瑜咬着泛白的嘴唇一言不发的闭上眼睛，等心绪稍稍稳定后，她朝姚子木无力的摆摆手，没有只言片语。
　　姚子木抚了抚她的肩膀，无奈的叹了口气。
　　兴许是气急了，极力保持镇定的她还是从心底泛上来一股恶心感，姚子木去李俊办公室后没两分钟，她冷不丁“哇-”一声，吐了一地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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