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游泳的鱼

　　出差W市三日后，姜贤瑜跟着大部队回到智一，人生中的第一次出差就在莫名其妙的排挤中结束了。回到S市姜贤瑜的日子仍旧不好过，她诧异同僚们对她忽然而生的退避三分跟冷漠，除了姚子木，其他人看她都一副看妖怪的眼神，说话冷嘲热讽，就连递个文件，她手都伸出去了，来人还是直接将文件扔到桌上让她接个空，完全是刻意刁难。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大家都变的好奇怪？”
　　中午餐厅吃饭的空隙，姜贤瑜偷偷问姚子木，见她支支吾吾，仿佛知道内情一般。
　　“连你也有事瞒着我吗？”
　　“没...真没有，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天花乱坠的也不知道真假，而且我自认还是比较了解你的，所以我就没当回事儿。”
　　“什么意思？你话说明白点。”
　　姚子木四周打量一番，神叨叨的靠近她：“你先老实告诉我，现在是不是单身？”
　　姜贤瑜一愣，这问题不好回答啊，毕竟家里头确实多了一个人。
　　“必须回答么？”她有些为难。
　　姚子木见状有些讶异：“瞧你这躲闪的模样，别告诉我传言都是真的吧？”
　　姜贤瑜不解，心里有些着急，“你别绕圈子了 ，赶紧告诉我。”
　　“我也是听人八卦的，不一定是真的，而且我保证，我一个字都没信，真的。”
　　“那你倒是说啊？”
　　姚子木一脸为难，犹豫半天才开口，“那我要是说了，你先别生气啊，毕竟你是当事人，有些假的东西也没必要当真是吧，唉，其实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阵妖风，刚开始我也是在茶水间泡咖啡时无意间听到的，当时以为说的是别人，后来部里的大部分人都开始传我才知道八卦对象原来是你，她们说，其实就是传闻说，说你...你...”
　　“说我什么？”
　　“说你...好像是走后门进的智一，因为跟高层某个领导有那层关系，说...说你不干净，还说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是...”
　　“是什么？”
　　姜贤瑜焦急的问，可姚子木实在说不出口，抿着嘴半天，还是姜贤瑜不停催促她才勉强垂着脑袋说道：
　　“说你是...惯三，专爱插足别人的感情，不过你放心，我一个字也没信，不然我也不会连说也没说了，就是因为我不信的。”
　　她话毕，姜贤瑜的脸色已经煞白，咬着唇一声不吭。
　　“小姜，你没事吧？”
　　姜贤瑜本能的摇摇头，姚子木见她状态不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些传闻先不论真假，在如此大规模的肆意传播中很难保证不会三人成虎，就算最终证明是误会或者虚假信息又有几个人会去注意，第一印象根深蒂固后再想去改变，成本大也不一定有效果，到头来对当事人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伤害了。
　　回去的路上姜贤瑜一直低头沉默不语，下午在格子间整理文档时更是心不在焉走神无数，尤其是审核合同金额时差点就将错误的格式当做最终版发送到合作方了，吓得她天灵盖凉飕飕，慌忙返工。
　　这两天江时贺都会把车停在离智一大楼仅500米处的一个十字路口，原本姜贤瑜会约定俗成般的搭乘他的车一起回到公寓，可是今天他却没接到人，等待半天后才收到她的短信，原来她已经自己搭车回公寓了。
　　餐桌上摆着两盘简单的伴菜，主食是小米粥，用保温毯盖着。
　　客厅静悄悄的，江时贺走过去敲她的门，没人应声，但是房间里有灯光。
　　一连好几天，江时贺都没能跟她碰头，即便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连人影都没见着，姜贤瑜为了躲开他，竟然凌晨五点就出门上班了。
　　最终还是在一次集团会议散会后，江时贺才捕捉到那个瘦弱的身影。那时人流潮动，她站在角落里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大家跟中了彩票似的一股脑往出口涌，姜贤瑜艰难的挪动身子，突然一个不注意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没稳住身子的她半趴着摔了出去，本就拥挤的人群根本来不及反应，纷纷乱脚踩上去，后面涌上来的人潮也完全刹不住脚，她爬起来又被人挤倒，来回几次试图站起来均失败后她近乎绝望，直到混乱中某个不知名的好心人顺手拉了她一把，她才得以站立，此时右臂已经被踩的没知觉了，她抱着受伤的手艰难的挪到墙边歇了口气。
　　“今天的会议策划是谁，让他滚到我办公室，还有，叫保安室长过来一下。”
　　江时贺把一切看在眼里，拳头握的青筋直冒，交代完助理后他黑着脸径直从VIP通道离开。
　　墙角边那个手足无措的身影还在庆幸自己成功逃脱危险，他这厢却是怒不可恕。
　　晚上下班前，所有人的工作邮箱都收到了一份人事部发来的邮件，总经办下设秘书办公室的二把手被撤销原有职务且连降两级，并扣除当月奖金。原因一栏写的很简单：工作失误造成恶劣后果。
　　这么煞有介事的全集团发公告，看来他是犯了大事儿了，众人并未将这份邮件当回事，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顶多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姜贤瑜的右臂青了好几处，晚上她仍旧挤公交回家，车子一路颠簸，只能单手勉强握住栏杆的她十分费力的保持平衡，回到公寓时已经累的连背上的包都卸不动了。
　　江时贺突然开门从房间内走出来，姜贤瑜吓了一跳。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不可以么。”
　　“没...没有。”她竟有些慌张。
　　江时贺冷着脸朝她走过来，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右手。
　　“啊--”姜贤瑜疼的揪起眉头。
　　“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咬牙猛地抽回手臂，往旁边挪了两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你就没话跟我说吗？”
　　她眼神躲闪，缩着身子摇摇头。
　　江时贺顿时拉下脸，怄气似的转过身，回房，关门，“碰-”。
　　巨大的声响惊的她不由自主的跟着抖了一下身子，她叹了口气，晚饭也没心思准备了，径直回了房间。
　　第二天她仍旧偷偷摸摸的早起准备开溜，结果刚走进客厅居然看见江时贺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端着杯咖啡在看电脑。
　　“早...早啊”她尴尬的打招呼。
　　江时贺抬眸朝她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你也挺早的。”
　　这话听着刺耳，姜贤瑜做贼心虚的埋下头，身子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手还疼么？”他忽然冒出来一句。
　　姜贤瑜一怔，下意识的将右手藏到身后，然后摇摇头。
　　“你最近是在躲我吗？”
　　“没有！”
　　“那你凌晨四五点出门做什么？”
　　“我...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啊。”
　　“....”
　　“干嘛不说话，哑巴了？”
　　“江时贺，我想搬走。”
　　端着咖啡杯的手突然一顿，下一秒杯子已经被他拍在茶几上，泼出来的咖啡渍将茶几的白色桌布染成了棕黑色。
　　“你再说一遍？”他阴冷着脸盯着她。
　　姜贤瑜咬咬唇，“还是等你闲下来再说吧，我看你挺忙的。”
　　“我现在很闲，你尽管说。”
　　“江时贺，其实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不是么？”
　　她话一出口，两人相顾无言，本就暗流涌动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屋外更深露重，屋内却也寒气逼人，不过这个话题终究没能继续，因为江时贺一言不发的起身回了房间，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姜贤瑜在客厅愣了许久，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忽然发现除了自己，这里没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
　　江时贺没有与她一起出门，智一的工作仍是按部就班没有新意，唯一令她有些意外的是，上午小组会议时同为实习生的吴艺芮被李俊单独留下来，等回到格子间时已然哭成泪人，大家纷纷上去劝解却得知她被集团辞退的消息。
　　这件事在法律部很震动，虽然明面上所有人都风平浪静，但私底下的交头咬耳早就把这件事传的很离谱，作为智一首位试用期不到一个月就被辞退的新人，为何辞退成了法律部甚至是所有新进职工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说这个吴艺芮到底咋啦，说开除就开除，一点挽回余地也没有。”
　　“不清楚。”
　　“我看炒了也好，大嘴巴一个，没事儿就拉几个女的聚一起在背后说三道四，还有上次我请她带个文件去上头签字她还不乐意，脸拉的有一米长，名牌大学毕业的了不起啊，拽成那样，活该。”
　　“好了，别人事还是少管吧。”
　　“谁要管她呀，我就是讨厌她口无遮拦而已，你还记得上次大家传你八卦的事儿嘛，就是她在茶水间唾沫星子乱飞，说的一板一眼跟自己亲眼见过似的，这下好了，看她还嘚瑟不，这就是造口业的下场。”
　　“她...在背后说我？”
　　“我看就是她散布谣言的，不然为什么开除她？”
　　“你又瞎猜了，快吃饭吧。”
　　姜贤瑜心情略糟，碗里的米饭一粒也没碰。
　　回格子间的路上，姚子木临时要上厕所，她便在外头倚着墙等她，没两分钟却意外撞见一个人，其实并不算撞见，因为吴艺芮是特意来见她的。
　　“你得意了？”
　　她开口的语气十分不友好，话里阴阳怪气。
　　“我不懂你的意思。”
　　姜贤瑜自认从未与她正面起过冲突，就算姚子木说她是造谣自己的罪魁祸首，她也没有过多的苛责，但现在她却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倒有点恶人先告状的意思，令她完全不知所以。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装，天天戴着一副面具上班不累么，我是没你厉害，你有人罩着了不起，那也没必要背后捅我一刀吧，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你非要把人逼到绝路吗？”
　　“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贤瑜提高了音量，脸色却愈见苍白。
　　“好，你就继续装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人家一直把你当个宝，咱们走着瞧呗，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服。”
　　她丢下两声别有用意的冷笑，抱着收纳箱转身就走。
　　姚子木从厕所出来看见姜贤瑜失魂落魄的在一旁发呆，过去拍了拍她。
　　“咋啦？”
　　“没，没什么，走吧。”
　　回到格子间，她将桌上垒成堆的文件推到一边，整个人像个沙皮狗一般趴在桌上不动弹，电脑桌面的信息灯一闪一闪，她根本不理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无法自拔。
　　“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最终还是趁着去卫生间的空隙躲到楼道里给宋池打了个电话。
　　“我没办法忽视他已经不是单身的事实，还有闵书静，她又该怎么办？”
　　她实在害怕自己一直竭力避免的境况会成为现实。
　　“可他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自己有未婚妻啊，你有见过他们的订婚宴吗？新闻里有吗？网上的信息呢，应该也没有吧。”
　　“可是...姚洁亲口告诉我的。”
　　“也许骗你的呢！”
　　“不会的，公司同事都说他不是单身，所有人都是这样默认的。”
　　“那你自己呢，你认为江时贺是个什么样人？”
　　“干嘛问这个？”
　　“你只管回答我。”
　　宋池问的轻松，可姜贤瑜却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在她内心深处，江时贺就像个随时会迎着风飘走的风筝一样，风强时则远风弱时则近，她也曾努力的想拉住那条维系两人亲疏远近的线，可努力许久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争不过风，强行逆风而跑只会令线勒进她的血肉，让她疼痛不已，所以除了砍掉那条线，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其他选择。
　　“他...他是个好人”
　　“就这么简单？”
　　电话那头静悄悄，姜贤瑜没应声。
　　“好吧，就如你所说，他是个好人，那这么一个家世显赫且手上还握有炽手可热的明星企业智一科技又身价不菲的一个好人，你觉得他有必要花三年的时间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让你成为别人眼里口诛笔伐的坏女人吗？”
　　“.....”
　　“想想也不可能对吧，如果你实在有疑问，不如亲自去问问他。”
　　“你怎么又帮江时贺说话？”
　　“没有，实话实说而已，”讲到这儿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缓缓说道：“小瑜，你知道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你能幸福的人。”
　　姜贤瑜顿时愣住，眼圈瞬间泛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