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

　　“傻逼，废物，给老子装老大，妈的现在你有本事再牛逼啊。”
　　曾经和他勾肩搭背的男生用食指一下下戳着他的脊梁，旁边的同伴们不怀好意地指指点点。
　　江忆海挥舞着拳头，可伶仃瘦弱的身体连站都站不稳，更何况打架。人们讽刺的笑容让他的心如刀绞。
　　眼前的画面再次转换，大雨冲刷着公路，他拼命地奔向废车，却怎也无法到达，父母满脸血污，死不瞑目。
　　即是天灾，也是人祸。
　　“喂……”
　　“醒醒……”
　　“卧槽！”
　　江忆海被这一声惊呼从混沌的梦中拉出来，睁眼只见炸毛的圈圈在和新房客对峙。
　　他撸了一把圈圈的毛，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有事儿？”
　　“听见你在哭，吵到我了。”张知杳冷着脸，毫不留情，此时那双眼睛可一点都不温柔。
　　“要么当没听见，要么别租。”江忆海没有挂不住脸的样子，扶着床头，一点点挪动着倒了杯水。
　　“我可已经付了钱了。”
　　“不管。”
　　“切。”张知杳翻翻眼皮，回去了。
　　晚饭时，爷爷做了蛋炒饭和菠菜汤，饭很咸，江忆海扒拉着饭假装很香的样子，他给张知杳使了眼色让他不要说，张知杳没搭理他，却也一直安静地吃，没有抱怨。
　　这方面，江忆海很感激他。再加上之前他帮自己回家，江忆海暂时给张知杳贴上了个“好人”的标签。

　　饭后，张知杳临时取消了画落日的计划，他想坐船去湖心吹吹风，看星星。当他问江忆海借船时，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家的船。”
　　“那要怎么样才能借。”
　　“除非我跟着。”
　　“那不就行了，你跟我走。”
　　“可是我不想走。”
　　张知杳盯着江忆海，他摊摊手，表示我的地盘儿我做主。
　　张知杳很有耐心，他想做的事，用尽手段也要办到。
　　“那你怎样才能走。”
　　“叫爸爸。”
　　“换一个。”
　　“你背我。”江忆海吃定了张知杳不会干这些蠢事，双手托腮，望着窗外的夜空，懒散地应付道。
　　谁知下一刻，他的脑袋被人拍了一下，接着对方便抓着他的胳膊，把他背起来。江忆海愣了愣，用头狠狠撞在张知杳的背上“你特么有病吧！”
　　“你啄米呢？”张知杳颠了颠江忆海让自己背的舒服点，捏捏他细的像麻杆儿一样的腿，江忆海很轻，不费力气，“啧，真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要坐船。”
　　“靠……神人。”
　　换成两年前的他，几下就能把这种小白脸撂倒，然而现在他别说缚鸡之力了，连路都走的不容易，谈何反抗？江忆海只好搂住张知杳的脖子，让自己不要滑下去。

　　泽城是个很美的小城。初夏，伶仃山脚鸢尾开得浓艳，春月夜星光撞碎在江面生出粼粼的萤火，秋天桨橹声随渔火漂出很远。美景很能抚慰人们残缺的灵魂。
　　此时，江忆海坐在摇摇晃晃的老木船上，烦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和张知杳都是一个姿势，躺在船上，头靠着船身，惬意地看星星。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星空，他们的船就像在星空里缓缓移动。
　　“哎，我渴了。”
　　“齁着了吧？”江忆海笑道，“让你刚刚吃那么多。”
　　“咳咳，这不是讨好包租公嘛。”张知杳坐直，拍打着衣服，皱着眉，“有蚊子，你带花露水了吗？”
　　江忆海在在船舱里摸摸索索，找出一根手腕粗的，多股草枝编成的东西，说“那玩意儿没用，用这个。”
　　张知杳揪了一片叶子搓一搓，一股清香散发出来，“艾草？”
　　“对”江忆海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着一头，马上，一股白烟窜出来，带着艾草也有的香气，江忆海把草束绕着两个人挥了挥，让浓烟扩散开。
　　片刻后，蚊子烦人的嗡嗡声便少了许多。
　　“嘿，真神奇。”张知杳感叹道。
　　“切，没见过世面。”
　　两个人又找了和舒坦的姿势躺好，看着天上疏朗的星空。
　　“对了，明天有事吗？我想去写生，你带路呗。”
　　“不行，我走路不便。”
　　“不远，就湖这儿，我画画儿时候有猫饼，得有人陪着。”
　　“你特么真有病啊。”江忆海浮夸地惊呼，“这个不包括在房租里，得另算费用。”
　　沉默片刻，张知杳鄙夷地比了个中指，“奸商。”
　　“彼此彼此。”江忆海摆摆手“对了，这么晚了，为什么非要坐船来看星星。”
　　“新鲜。”张知杳举起手，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比成一个方框，圈住了一颗最亮的星星。“家里管的严，晚上没出去过。”
　　“真可怜，”江忆海坐直身体，随口问道“那你家里管的那么严，你还能跑在这儿画画儿啊？”
　　忽的，湖上起风了。
　　“关你屁事。”
　　张知杳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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