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间

　　突然一只雪白的猫从窗口跳了进来，几下就又跳进了含栖怀里，含栖赶紧把猫抱紧了。
　　然后就和上次一样，漠漠痛苦地挣扎了几下，神色就变掉了，没有了迷茫胆怯，笑嘻嘻地道：“这只猫可是外国进贡的御猫，皇上赐给烟柳王爷的。我在这猫的身体里，随意走来走去没一个侍卫敢抓。看来是挺得宠的宠物啊。哦，我大概知道了哪个门守卫最弱，也摸清路线了，万一不测我来驾车。”
　　含栖抱着猫看着漠漠的反应心想：“说什么宁愿被掌握，意志还是在努力争取啊。”
　　那只猫在他怀里一点也不安分，挥舞着爪子奋力地要逃跑。
　　“给我吧，你们回去休息吧。接下来我去和冒不韪谈，让他把他爹的东西给我，然后再筹备献宝一事。”讳襄阳接过那只猫，猫咪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他话里都透着激动，或者愤怒，似乎是强撑着让自己冷静，没有和老鬼提刚才漠漠所说的事，含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也没有和老鬼去说。
　　他们两个离开了房间，讳襄阳不敢吃药，怕睡得太熟之后御猫会跑掉，他也不想把这只御猫交给别人，因为这只猫是烟柳王爷养的，他怎么也不会亏待了这只猫。
　　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手帕擦干净御猫的爪子，御猫不像在含栖怀中时那样闹腾，而是很是乖顺地任由他摆布，他忍不住想，要是烟柳王爷也这样就好了。他把猫抱上了床，自己躺在床的外侧，反正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的。
　　他抚摸着御猫柔软的毛，嘴里哼着简单的曲调。
　　御猫享受地闭上眼睛，毛茸茸的身子下意识地靠近他温暖的手掌。讳襄阳想起他以前也曾哼着这个曲调，而当时听着的人喝着酒笑。
　　是老汪。是他童年唯一给他温暖的人，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很喜欢老汪的，总说会给他赎身带他离开，可是老汪的反应是什么，他不记得了。
　　老汪确实不是干净的人，也没做过什么光彩事，但老汪是个好人，老汪在一个混乱肮脏的地方努力地活成一个平凡人，老汪比韦知府更像他的父亲。他是讳襄阳见过少有的潇洒的人，他小时候也想要成为一个潇洒的，喝着劣酒，唱唱小曲儿，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人。可是他现在已经忘记了。他没有办法活得潇洒了，他心里光亮和阴暗的面被同一个人占据。
　　那只御猫似乎睡着了，窝在被子的一角，身体均匀的起伏着。
　　讳襄阳忍不住自嘲，连一只猫都比他潇洒，换了个地方照样睡得很好。
　　次日早，讳襄阳就带着老鬼以同霍家谈生意为由暂时住进了霍家，但是为了瞒过冒不韪，他们还在客栈和他一起用餐。当然，钱是讳襄阳出的，冒不韪从来不提钱，十分自然地和他们一起住在客栈，十分不要脸地和他们一起用餐。
　　他们用餐的时候，讳襄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他提进贡的事，冒不韪就神秘兮兮地开口和他们说道：“诶，我告诉你们，我发现了一个进宫的机会。”
　　“哦，说来听听。”老鬼挑眉。
　　“我今天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听说皇上赐给烟柳王爷的御猫走丢了，这御猫可珍贵了，是外国进贡的，现在都在找呢！要是我们能找到，或者找到找到御猫的人就可以进宫了。”
　　这御猫得宠的程度倒是超乎他们的想象。
　　“昨天我房里倒是进了一只猫？这御猫什么样啊？有什么特点没有？”讳襄阳装作无意提起。
　　“听说是全身雪白，两只眼睛一只碧绿一只金黄。”
　　“好像就是我房里那只。”
　　“真的假的！”冒不韪的嗓门引来了很多人的注目，他才收敛了，压低嗓子：“我们去你房里说。”
　　此时在讳襄阳房里的是含栖。他不能出去，不能让外人觉得他和讳襄阳有什么干系，所以就被留下来看着猫，当然在冒不韪面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而冒不韪进屋看到坐在桌边念经的含栖时也没有太过于惊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可以感觉到他不是很喜欢和含栖这种冷淡的人交流。
　　老鬼又和含栖说了冒不韪打听到的东西。
　　“应该就是这只猫吧。”含栖拎着猫的脖子，把猫拎到了冒不韪面前。御猫本来在讳襄阳床上睡得正香，一被含栖拎起来就挥起了爪子。吓得讳襄阳赶紧从含栖手里抢回了猫，抱在自己怀里，又轻柔地抚摸它的毛皮。御猫才喵了几声安静了下来。
　　“这猫挺喜欢你的嘛。”老鬼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御猫的脑袋。御猫也不怎么抵触。
　　讳襄阳猜想这猫不是喜欢他，它从来没有亲近他，或许只是特别讨厌含栖。讳襄阳把这归结于含栖大师不近人情。不过这些他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冒不韪，既然这猫亲近我，还是我进宫将猫送回给王爷，将你爹要你带给烟柳王爷的东西给我吧，我替你送一回。”讳襄阳的语气不是建议，更像命令。
　　“不行，我父亲强调了，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算不是我亲手交给他也必须是亲眼看着他收下。”冒不韪正经了起来。他们才发现从来没有见过正经的冒不韪：他一直是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却带上了些许凝重或者说忧郁的神色。
　　讳襄阳还真被他这幅样子唬住了，不再打这主意，单手托腮，开始想别的点子。老鬼在冒不韪看不见的角度戳了戳他的后腰：“要不告诉他，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想做什么不利于我们的，我再上他的身就是了。”
　　讳襄阳意味深刻地看了老鬼一眼，又看了一眼冒不韪，轻声和他低语：“你真的下得去手吗？夺走他的身体，挤掉一个你喜欢的灵魂？”讳襄阳觉得老鬼这几天下来是真的把冒不韪当成朋友了。
　　“你们看着猫，我要和他单独谈些话。”老鬼说着把讳襄阳拉去了自己的房间。
　　“我欣赏冒不韪身上的一些特质，他单纯自由，但是我早有了一个喜欢的灵魂。深刻在我回忆里的一个……灵魂。”
　　“……”是含栖吗？这句话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因为此时的老鬼太哀伤了。他脸上的笑容都带着苦涩，他的眼睛里没有光，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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