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间

　　接下来一段日子几乎是一成不变的重复，含栖永远是很少说话独自在一旁默诵佛经，冒不韪和老鬼两个一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另一个“活得”太久经历丰富，扯东扯西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讳襄阳也一样还是一直靠着药物入眠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半月后，他们到了京城，含栖直接地和他们辞别回谭光寺，他们没有让冒不韪知道含栖的来历，所以冒不韪也不知道他是要去哪里。
　　谭光寺还是一如既往，前来拜佛烧香的人络绎不绝，他作为谭光寺唯一一个带发修行的僧人，长得又比较好看，常来的一些人都认识他，对他点头微笑。含栖也都行礼回应。在谭光寺的香客信众面前还是需要保持一定僧人形象的，在讳襄阳他们几个那种完全不信佛的人面前就毫无必要了。
　　纵然没有穿袈裟，晚膳时，含栖也还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回光主持。他进谭光寺起就是由主持一人带的，和寺里其他的人反而是疏离的。回光主持对他也有很多特别待遇，比如现在明明是他闭门修行的时间还是允许含栖一人与他会面。
　　“主持，你说过这是对我的最后一次历练，我现在回来了，你该为我剃发了吧。”虽然说含栖的种种行为都不像是一个佛家子弟，但是多年修佛的他始终是希望自己能参悟佛学，成为主持一样的人的，可能其中也有他父亲的影响在，这是另一码事了。
　　虽然这不像是含栖的性格，但他还是固执地觉得剃发对于成为一个真正的高僧是必备的。
　　回光主持看着他，笑了：“你真的完成了吗？”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却看不大出来，脸色红润，略显富态，就像是照着弥勒佛长得。以前含栖偶尔因此觉得主持威严不够，但是他这一笑竟然是看透了自己一般，含栖看着他就觉得此时的主持不怒自威。
　　“含栖，去吧，彻底完成了再回来。我知道你现在不懂，可是你一定会明白彻底完成是什么意思的。”回光主持眼里透露出的竟是和含栖有几分相似的诡秘。
　　含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回光却已经不理他背过身打坐了。他只好先暂时离开主持的房间，打算今晚先去找讳襄阳看看他们详细的计划，虽然有那只老鬼在，应该不大可能牵扯到谭光寺，但含栖还是不怎么放心，毕竟这事也算他私人的，牵扯到谭光寺不好。
　　含栖没有注意到离开后，回光的房间就散漏了妖气。塌上的回光早不是那弥勒佛的样子了。而是一个漂亮甚至说妖艳的男人，一身破烂的黑衣，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诱人。不知是从胸前还是脖梗开始有一个紫黑色的像粗壮的藤又像展翼的蝙蝠的图案经过小半边侧脸延伸到耳后，衬得他皮肤更白，气质更加诡异。
　　这是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妖精却令人逃脱不了他魅力的家伙。
　　只可惜含栖没留意，他去寻老鬼他们了。
　　讳襄阳果然是找了京城最好的客栈住下。当天夜深，讳襄阳和老鬼就聚在了一个房间，含栖也成功不被人发现地混了进来。老鬼打算去探路了，不过这就代表这个身体会回到漠漠掌控下，据老鬼所说，漠漠只是没有身体主动权，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漠漠是完全知晓的，所以他们要控制住漠漠，可不能让他成为他们计划的老鼠屎。
　　老鬼离开那个身体的过程真的很容易发现。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一瞬间就变得怯懦，被讳襄阳抓着双臂控制住的身体没有挣扎却一直不停地发抖，还没有养胖点的身体几乎要从衣服里被抖出来。
　　“我，我不会反抗的……你放开我吧。”漠漠还记得之前讳襄阳其实有保护过自己，也是他把自己从倚翠院带出来的，所以他对讳襄阳还是心存感激的。
　　这个房间已经布下了结界，他跑不出去，量他也没有胆子自杀，所以讳襄阳就放手了。
　　“我……”他有话要说，但是又犹豫要不要说。
　　讳襄阳没说话，看着他良久，开口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他欲言又止，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开了口：“我，认识冒不韪。”
　　“啊？可是他好像不认识你啊？”
　　“小时候的事情啊，他父母感情不好，他母亲是个倔强的女人，他小时候是跟着母亲住在娘家的，很少到他父亲家来……我也不记得他的长相，只是记得他的名字而已。”
　　这话不像有假，冒不韪的名字是很容易让人记住。
　　“我很小的时候被他的父亲收养……他父亲是传统死板的人，我后来因为不喜欢读书，大概十四岁的时候就自己溜走了。”提到冒不韪父亲的时候他顿了一下，估计也是想起这个人已经去世了，有几分悲哀吧。
　　讳襄阳和含栖看着他，也不知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五年前，我记得我跟着他父亲去别地游玩时，见到过烟柳王爷。”
　　讳襄阳一听到烟柳王爷就立马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我听出来他们明显是……那种关系……”
　　“哈？哪种关系？”
　　漠漠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就是那种别人说的断袖啊……”
　　讳襄阳已经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了：“你，你一定是在骗我！怎么可能呢，冒不韪的父亲既然娶妻生子，怎么会是有龙阳之好的人！”其实他本应该是开心得，因为这证明烟柳王爷是喜欢男人的，而且可能和他有关系的男人已经死了，他应该高兴才是。但他就是不开心。
　　“是，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他父亲叫做冒昌，烟柳王爷身上的玉佩不就刻着昌字嘛，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后来才猜是冒昌送给他的。”
　　“那……那另外一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烟柳王爷的姓是施，名字就是烟柳，没有浩字。
　　漠漠歪着头思考：“另外一块？我不知道啊，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有一块玉佩。那个时候，他以为我是冒昌的儿子，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我怎么敢仔细观察他……”
　　讳襄阳抓着他的肩膀，愤怒地吼道：“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漠漠不敢看着他，缩着头怯生生地说：“……他，不会和你走的。”其实他这么说也是完全没有依据的，只是他印象里的烟柳王爷是个强势的人，他感觉烟柳王爷对冒不韪的父亲的感情和冒不韪母亲有些相似却又更为复杂。总之，他觉得烟柳王爷是个强硬的人，根本不会去求讳襄阳带他走，他是那种，如果要走一定自己制定计划的人，不会去求人，也不稀罕别人的帮助。
　　听了漠漠的话，讳襄阳明显更加生气了：“你胡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我的计划，你就会拿回你的身体嘛！”
　　“不，不是啊，其实，我宁愿这个身体被他掌握，他可以用这个身体过更精彩的生活，而我，还可以同享这些应该属于他一个人的经历，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个身体由我掌握的话，太倒霉了，只是流浪，然后在随便一个肮脏的角落死去……”他眼里深刻的，说不上是绝望，应该是迷茫，现在的他和讳襄阳初次见到的他有些不同，或许冒昌的死讯对于他而言真的是个打击。毕竟还是个少年，怀疑着自己决定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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