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出嫁的男人

　　冷如清走在前面，闻言垂下眼睑，心里陡然而起的涟漪让他无法去思考能不能，这一刻，他只觉得，蔺恂说的是真的。

　　须臾，他终于点头：“好。”

　　蔺恂满心欢喜：“那你……”

　　话没说完，冷如清突然停下脚步：“到了。”说着，就抬手推开头顶的砖块，露出洞口，“我们上去。”

　　蔺恂：“如清……”

　　冷如清抓着洞口，身体一缩就上去了，随后探出头来看他：“还不上来？”说完就让开了。

　　蔺恂无奈叹了一口气，只好收起心思，探身上去。

　　然而，刚一上去，他就对上一双严肃的眸子，他愣了愣，凝眸：“侯爷？”再一转头，发现除了冷孟常，冷如承也在。

　　冷如承等他上来，才颔首见礼：“王爷来了？”

　　蔺恂回礼道：“侯爷，兄长。”

　　不过，一向严于礼教的冷孟常这次却对蔺恂视若无睹，而是直接转头对冷如清道：“你还敢回来？”

　　冷如清习惯父亲的脾气，道：“爹，哥，你们……”

　　知道他要问什么，冷孟常冷冷道：“你不是看见了，我和你哥还没死。”

　　蔺恂没想到他们父子俩的相处模式竟然是这样的，忍不住插嘴道：“侯爷，如清他很担心你们。”

　　冷孟常今日似乎脾气特别大，对蔺恂也十分不客气：“还有你，私自进京，竟然还敢来我侯府？嫌我头顶的罪名不够多？”

　　冷如承歉意的看了蔺恂一眼，对冷孟常道：“爹，他们既然回来，您就不要再生气了。”

　　冷孟常冷哼一声：“有本事滚出去，别回来。”

　　“哦。”冷如清闻言，果真打算走。他虽然和自己的父亲不对味，却十分了解他，父亲突然这么反常的不客气，怕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动摇。

　　果然，冷孟常见他要走，怒道：“站住！”

　　冷如清停下脚步，还没表示什么，父亲的声音已在耳边劈头盖脸的响起：“叫你滚你就滚？！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冷如清本来就不是真的和他杠，只是想让他把心里的气发出来。不过。冷孟常也就骂了两句，就转身在一旁坐下，仿佛气得说不出话了。

　　冷如清见状，转身在他面前跪下：“爹，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蕴含了太多东西，冷如清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却明白，他一直都欠着这一声道歉。

　　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冷孟常猛然愣住，放在桌上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动。他一直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眼中的严肃和愤怒在那一刹那，荡然无存，留下的眼神，饱经风霜，慈爱，心酸，震惊，错综复杂。

　　须臾，冷孟常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起来吧。”

　　冷如清如何会起来，他抬头面对自己的父亲，身体却完全没动。

　　冷孟常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扶他：“还不听话？”

　　“爹……”冷如清看着父亲，看到他眼里泛红，心中更是酸楚，这才起来了。

　　冷如承走上前，拍了拍冷如清的肩膀，微微一笑，然后又看向蔺恂，笑道：“王爷，爹也是将你当自己人，才会直言，不要介意。”

　　冷孟常：“哼。”

　　蔺恂拱手又行了一礼，重新道：“爹，兄长。”

　　“……”

　　那三个人皆是嘴角抽搐，无言以对，然而蔺恂却若无其事，理所当然道：“此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还望爹和兄长莫怪。”

　　冷如清咬牙道：“脸皮厚成这样还真是不容易。”

　　冷孟常：“哼！”

　　“呵呵。”冷如承见状连忙打圆场，笑道，“没事没事，人来了就好。”

　　冷孟常闻到药味，掀开冷如清的袖子，见他手臂上有几道鞭伤，眼神一变：“谁打的？”

　　冷如清只好将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冷孟常听完握紧拳头砸在桌上，怒不可遏。

　　“对了，爹，宫里的情况如何？皇上怎么样？”

　　冷如清一提皇上，冷孟常脸色更加不好看，没答话。冷如承道：“我和爹刚到宫里就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根本没见到皇上。”

　　“刚到宫里？”冷如清闻言皱眉，与蔺恂对视一眼，“果然是早就策划好的。”他在寺庙出事肯定在父兄进宫之后，但那时候，父兄却已经接到消息。

　　蔺恂道：“后来呢？”

　　冷如承：“我们被软禁，没等多久，又被带回侯府。”说着，他看着冷如清，“后来听说你逃出去了，我们觉得你可能会回来，就在这里等你。”

　　蔺恂这才将这间房仔细看了一遍，觉得不太像冷如清的风格，遂道：“这是谁的房间？”

　　冷如承：“我的。”

　　蔺恂惊讶道：“为什么是你的？”他的意思是，冷如清偷溜出府挖的密道为什么会在自己兄长房间里。

　　冷如清淡定道：“挖在别处早被我爹发现了，毕竟，在爹眼里，我哥最守规矩，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

　　蔺恂：“……”

　　冷孟常：“呵，枉我费尽心思，结果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冷如承和冷如清对视一眼，不敢笑。鬼知道父亲知道这个地洞时是什么表情。

　　正在此时，地板处突然传来两声轻响，像是有人在敲击。几人立刻警惕起来。须臾，地板又有节奏的响了两声。

　　蔺恂和冷如清心中了然，这才打开了地板。

　　是桃风。他从洞中钻出来，然后又转身趴在洞口，洞里传来夏侯诀的声音：“快快快，帮忙！举不动！”

　　举不动？冷如清疑惑的往洞中一看，竟看见夏侯诀手里抱着一具陌生女人的尸体，正往洞口递。

　　冷如清二话没说就把他踹下去了。

　　夏侯诀暴跳如雷：“你踹我干嘛？！”

　　冷如清：“你把尸体弄来干什么？”

　　桃风道：“这尸体有蹊跷，我想你们出去不方便，就让夏侯公子帮忙偷过来了。”

　　众人：“……”

　　冷孟常一天被气几次，险些砸了桌子：“你们几个！挖地道！私自进京！抗旨！劫天牢！现在连尸体都偷！啊？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夏侯诀还没上来，从洞口探出头，补了一句：“冷叔叔，还有欺君。”

　　冷孟常两眼一翻，气到语塞。

　　“闭嘴吧你。”冷如清盯了夏侯诀一眼。他们这几天干的事，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他父亲对于这些大好青年的印象。

　　夏侯诀翻了个白眼，将尸体弄上洞口，又弯腰在洞里捞，捞出一条被捆成麻花的青蛇来。不过那青蛇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夏侯诀道：“不好意思啊，下脚重了点，踩晕了。”

　　冷如清和蔺恂本就想找这条青蛇，顿时大喜，蔺恂问他：“哪里找到的？”

　　夏侯诀：“我搬尸体的时候啊，这东西藏尸体下面呢，我看到我就直接给了它一脚，本来打算就地正法的，结果桃风说这条蛇有用。这就带过来喽。”

　　“……”冷如清将青蛇提起来看了看，确实没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桃风笑道：“夏侯公子的脚上功夫确实快，否则，这蛇说不定还真跑了。”

　　夏侯诀：“那是当然。”

　　青蛇晕着，暂时没办法问什么。蔺恂在尸体旁边蹲下，道：“行馆里来的？有何蹊跷？”

　　桃风道：“你们出事后，行馆那边管理的人不够，太医院的人顾不上那么多人，这女子，我第一次去看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也没两天的事，死了没人处理也不奇怪。几人都看着桃风，等他继续说。

　　桃风接着道：“但是，我刚才去行馆的时候，发现她又死了。”

　　又死了？什么意思？

　　桃风说：“就是这个女子，已经断气后，又重新活过来，继续痛苦了两天，再次死亡。”

　　这怎么可能？夏侯诀惊奇道：“诈尸了吧？”

　　桃风摇头道：“不，在她第二次死之前，我查过她的身体，脉搏心跳都有，是活人，不是尸体。”

　　冷如清闻言否定道：“不，有心跳脉搏不一定是活人。”

　　说完，他从蔺恂的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蔺恂道：“之前我们无意间闯进了一座奇怪的城里，那里面的那些人，也是有心跳和脉搏，但是……”

　　他将那座城里的发生的事说给众人听。

　　冷孟常听完眉头深深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

　　冷如清问他：“爹？”

　　冷孟常微微摇头：“我想到先祖笔记中记载过的一件事。在很古老的时候，天下无共主，人们为了争夺资源和领地，战乱频繁，那时候，生活条件和水平有限，战争后没有多余的人清理战场，但尸体暴露在空气中慢慢腐烂，定然会影响到活人。”

　　“所以，当时的巫师想出一种方法，这种方法就是让尸体暂时恢复行动能力，自己走回家中，再由他们的亲人将其安葬。这种方法虽然恢复了心跳，但并不会让人真正复活，所以到最后，都会死。”

　　“而这些人，死之前基本都是重伤，所以他们在这短暂活着的时间里，会一直承受临死之前的痛苦，到后来，人们不能接受自己的亲人再次受到折磨，这种方法便渐渐失传了。”

　　蔺恂：“那您是否知道，以前有什么消失的古城？”

　　“有。”冷孟常想了想，缓缓讲述，“几百年前，有一个边陲小国，叫先骨国，因所崇尚的习俗有为人道，所以我朝先祖出兵将其歼灭，但就在军队清理他们都城的时候，那座城池一夜之间突然消失，连带着里面活着的人也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座城。”

　　冷孟常说的，就是蔺恂曾经说给冷如清听过的，那个以先祖遗骨为祭，还负隅顽抗的民族。但是，既然消失的城池是他们的主城，那么冷如清他们见到的，为什么都是汉人？那些人男女老少皆有，就像是本来生活在那座城里的居民。

　　而且，现在这些类似于先骨城池中人的病患，身上却带着桑榆族的印记，这两者之间又是什么联系？

　　皇帝，陆言空……冷如清想了想，问夏侯诀：“你这两日有没有在宫里打探到什么？”

　　夏侯诀抱着手臂：“你才想起来问我啊？我差点以为我隐身了。”

　　冷如清：“多谢。”

　　“唉，这还差不多。”夏侯诀松开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上一直在寝殿中闭门不出，前往的太医不能离开皇宫，但他们也完全不和人说一句话。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御膳房，并没有往皇上寝宫提供食物。也就是说……”

　　“皇上要么真的病入膏肓无法进食，要么就是……已经没了。”

　　冷孟常一听，拍桌道：“休要胡言乱语！”

　　夏侯诀无奈道：“冷叔叔，我爹都这么觉得了，您还是接受事实吧。”

　　冷孟常冷脸道：“皇上之前都还身体健朗，怎么可能突然就……”

　　夏侯诀示意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些人平日里不也健朗吗？”

　　冷孟常：“你！”

　　还没发作，地上的那具女尸却突然动了一下，瞬间弹起来。几人吓了一跳。那女尸双眼猛然睁开，呆滞了片刻，突然开始喘着粗气，抱着自己的肚子满地打滚。

　　“好疼啊……好疼啊……”

　　几人瞠目结舌。这尸体……又活了？

　　冷如清连忙蹲在女子身旁查看，她的心跳果然又恢复了，只是，这女子面如死灰，因为死之时蜷缩着身体，所以手臂上的尸斑都还在，也就是，她只是心在跳，身上的血液却已经没有流动。

　　桃风道：“我反复确认过很多次，她是死人的身体，却有活人的知觉。”

　　冷如承道：“应该是灵识被束缚在身体里，无法解脱。”

　　蔺恂沉默了片刻，道：“帮她解脱吧，总归，她不会真的活过来。”

　　夏侯诀“啧”了一声：“怎么解脱？”

　　冷孟常站起身，道：“将她带到阴暗的地方，我们助她释放灵识，灵识消散后，尸体就火化吧。”

　　否则，别无他法。

　　冷如清看向蔺恂：“看来，我们还需要想办法再进那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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