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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诶，来喽，上好的秋露，客官慢用。”
“小二，再来盘大葱！”
“诶？老板，你家菜里有毛啊！”
“诶哟，对不住对不住，厨子没注意，我给您换换。”
“……”
客栈楼下，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动静，人声鼎沸。
冷如清放缓脚步，皱起眉头。
樊音道：“对了，小姐，今天我和樊净刚起床，就发现楼下来了好多人，吃饭的，住店的，吵架干架的，都有。”
冷如清看清楼下的景象，凝眉道：“这死城活了？”
此时，客栈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和正常城镇中生意红火的酒楼无异。
蔺恂冷着脸从房内出来，也听到声音，脸色更冷了。
冷如清不太想理他，遂下楼找了张空桌坐下。随即就有一个满脸堆笑的店小二小跑上来，递上菜单。
“嘿，客官想吃点什么？”
冷如清淡定的随口点了几道菜，那店小二应了，然后带着标志性的笑容退了下去。
没过多时，樊净从客栈外回来，寻到他们，便也上来坐下，道：“小姐，外面也一样。”
冷如清点点头，目光落在面无表情走过来的蔺恂身上，道：“你不知道这城池？”
宣宁是宁王封地的主城，地处封地中部，他们一路过来，出了昨晚的那片树林应该就是宣宁的地界，此时却无端跑出这样一座奇怪的城池来。
蔺恂走过来，突然伸手将冷如清连凳子一起拖到桌子的另一个方位，然后自己重新搬了凳子坐在他本来的位置。
樊音和樊净诧异的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然后齐齐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冷如清。
冷如清哪里知道他抽哪门子疯，于是回了那两人一个无可奉告的眼神。
蔺恂开口道：“堂堂侯府小姐，不知寻个丫鬟贴身伺候？”
不明所以，冷如清道：“我穷。”
樊音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道：“小姐，你这样说得我们很廉价似的！”
冷如清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要钱。”
“……”樊音被他噎住，气呼呼的握了下拳头，奈何不敢对主子动手，只好发泄到蔺恂身上，“我们小姐找不找丫鬟关你屁事啊，你凭什么置喙？”
蔺恂也不知为何，心里十分不痛快，闻言将目光转向冷如清：“就凭我是你……”
半截话戛然而止。冷如清淡然与他对视：“你是我什么？”
蔺恂顿了一下，冷哼：“兄长！”
樊音翻了个白眼：“臭屁鬼，昨晚被我们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嚣张？还兄长呢？”
樊净：“樊音，闭嘴。”
樊音：“哦。”
蔺恂这次没与他吵，缓缓道：“自本……我到宣宁以来，从未听说过此地，更不曾见过。昨日按估计的时间你本该酉时之前就到城外，我一直等到戌时也不见人影，怕你找不到路，就四处寻你，结果不知为何入了此地。”
“哦，原来你是宁王派来接我家小姐的护卫呀。”樊音恍然大悟，随即又没好气的嘀咕，“居然自己迷路了。”
樊净：“樊音，别插嘴。”
“哦。”
冷如清想起昨晚迷路的事，面不改色道：“昨天是走了些冤枉路，不过，你可曾熟识过已经过世的小女孩或者与她有恩怨什么的？”
蔺恂摇头：“不记得，怎么？”
冷如清道：“我只是确认下我们进来和你进来有没有联系。”
樊音听着忍不住道：“说不定就是她把路过的人引进来的……哦，对不起，我不插嘴了。”
冷如清问他：“她没惑人心智，正常人见了她逃跑都还来不及，谁会跟她走？”
樊音闻言闭着嘴，直点头。
正说话间，昨夜那几个醉汉带着那名女子从楼上下来，一坐下就嚷嚷着点了一桌子酒菜。
那小瘦子一眼就看到冷如清他们，起身走过来，面色十分不善：“不知姑娘昨日为何冒充掌柜取我钱财？”
冷如清抬手指了下柜台上纹丝不动的银子：“你自可取回。”
“好。那再说一事。”小瘦子看到银子还在也不好继续追究，又道，“我那兄弟昨夜与你们发生了争执，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敢问，人呢？”
“嗯？”
昨夜那个叫嚣的胖子的确没跟他们一起来，起初冷如清并未在意，此时才转头看向樊音，问：“你把人弄哪里去了？”
樊音无辜道：“我没有啊，昨晚我就在门外揍了他一顿就回来了，兴许他醉过头了不知跑哪里去睡了呢。”
樊净道：“樊音确实不到一刻钟就回屋了。”
蔺恂冷冷道：“他一个小孩子能将一健壮大汉如何？几位莫不是闲事少，来我这撒野？”
身份被冷如清拆穿后，蔺恂也不再装谦谦君子，此时几句话，无形中带了些威严和冷酷。
小瘦子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嘴唇动了好几次也没说出话来，只好悻悻然回了座位，悄然回头将几人打量了几次，倒是没再前来找事。
冷如清低眉：“人不见了……”
此时，店小二带着那招牌式的笑容将菜端上了桌。
樊音看到桌上的几盘菜，苦脸：“小姐，我们又不是没钱，也不用斋戒，干嘛只吃素菜啊？来点荤？”
等店小二走开，冷如清抬起筷子指了指其他食客：“你看到他们桌上有肉了吗？”
樊音等人回头，见那些人桌上果然都是素菜，又听冷如清道：“你想吃肉去问问老板有没有。”
樊音自然是要问的，闻言一溜烟跑到柜台上询问了片刻，然后又苦着脸回来了：“唔，果然没有。”
蔺恂夹了一块青菜仔细看了看，道：“点了菜也就做做样子，不要真的吃。”
樊音闻言叫道：“哈？为什么？素菜都不让吃了？”
樊净道：“表情不对。”
蔺恂赞许的看了樊净一眼，放低声音说了两个字：“泥人。”
他们下楼来就发现：客栈里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每一个人，犹如泥人一般，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表情，笑便是一直笑着，哭便是一直哭着，就连愤怒也都是一直保持着横眉冷目。而且，昨晚那小瘦子给的银子到现在都没有人动，更没有人来质疑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
也就是，除了他们自己和刚才下来的小瘦子等人，这里，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樊音打了个冷噤，下意识的往樊净身旁靠：“我的妈呀……这些是鬼？”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冷如清微微摇头，随后从袖中拿出丝帕随意夹了些菜包了，让菜盘子里看起来就像吃过的样子。
然后，他起身对樊音樊净吩咐：“你们看着，我去方便一下。”
蔺恂也站起身：“一起去。”
“一起？！……唔……”樊音的声音瞬间扬高了几个调子，被樊净捂住。
“安静。”
冷如清自然不会是真的想去方便，而是从一处侧缝悄悄翻到了后厨房梁上。
厨房里，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会有厨子忙前忙后，甚至，都没有见到各种食材。
灶台上只烧了半锅油，一股刺鼻的油烟味扑鼻而来。
灶台前有一个身材健硕的大汉。冷如清的位置在那汉子身后，只能看见他埋着头，双臂来回的摆动，不知在做什么。
他侧头瞥见蔺恂蹲在汉子侧上方的房梁上，皱着眉盯着底下，而且眉头越蹙越深。
他有些疑惑，悄悄挪到了蔺恂身旁，打算看看怎么一回事。
不过，还没来得及看清底下的情形，眼睛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耳旁传来蔺恂的低语：“别看。”
冷如清没动，道：“我不看我来做什么？”
蔺恂道：“听话。你不会想看到。我说与你听。”
冷如清哪里肯听话，直接掰开他的手往下看了一眼。
然而，就看了一眼，冷如清脸色瞬间惨白。他抿紧唇，忽然翻身下梁，默默的走了。他没有回饭桌，而是寻了一处偏僻之处，转瞬便没了影子。
蔺恂大惊，迅速的跟上去。不过，好在冷如清并没有走远，而是停在转角处，背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
蔺恂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问：“没事吧？”
冷如清脸上还是十分苍白，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极低：“你怎么知道……”
他话没说完，蔺恂垂下眼睑，道：“我想，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看到这种东西。”
冷如清闻言沉默了许久，将手重新拿开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笑了一下，道：“我就是好奇，下次不看了。”
蔺恂抬起手，靠近他肩膀，终究觉得有些不合适，遂默默收回了手：“有我在，别怕。”
冷如清轻笑，起身往回走：“知道了。”
蔺恂闻言笑了笑。
“你们说啥？昨晚那个胖子在客栈厨房里？他在里面干什么？”出了客栈，樊音好奇的追问。
蔺恂看了眼冷如清，犹豫着要怎么说。
冷如清道：“你说你的，细致点，我听得。”
蔺恂于是清了清喉咙 ，绘声绘色道：“就他一个人，站在灶台前，等着锅里的油开了，然后，他拿着刀，将自己的肚子一层一层剖开，把里面的肠子拉出来，扔进了油锅里……”
“呕……你打住！”樊音听着忍不住一阵恶心，急忙摆手。
樊净镇定道：“他没痛苦么？”
蔺恂摇头，道：“神情呆滞僵硬，恐怕早就死了，只是不知是什么驱使了他的尸身。”
冷如清歪过头，轻声问：“然后呢？”
蔺恂看他，不解。
冷如清道：“把肠子扔进了油锅里，然后呢？”
“喂喂，小姐，你口味不要这么重好不好？”樊音说着立马捂了自己耳朵，直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蔺恂想了想，又道：“他把自己的肝也掏出来了，然后，你……”
“哦。”冷如清回过头，若有所思。
蔺恂以为他想到那种血腥的画面又有什么不舒服，正想开口安慰一下，却听冷如清突然道：“看来客栈中午有荤了。”
其余三人：“……”
随后，几人在城镇的大小街道各自“走访”了一圈，但那些居民，只会重复的回答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对其他问题均没有任何反应。一上午下来，他们连这座城叫什么名字都没问出来。
回到客栈房间，冷如清仰躺在床上，望着帐顶，道：“你说，这座鬼城本来存不存在？”
据他所知，无端出现的城镇无非有两种，一种是虚，就是本来不存在或者已经不存在，只是一些神秘力量制造出来的幻境。另一种就是实，也就是如今还存在，而由于特殊原因，人的肉眼在外界看不见。
蔺恂暂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在床边低头看他：“如清，你在家是不是经常挨打？”
冷如清移开眼睛瞥他：“不要这么叫我。”
“我和你的关系，叫下又如何？”蔺恂微微一笑：“我问你话呢。”
冷如清：“何出此言？”
蔺恂于是指了指他四仰八叉的姿势：“叔叔礼教甚严，本王去了都得谨言慎行，更何况是你。”
冷如清闻言从床上起身，又换了个盘腿而坐的姿势，道：“小时候会，现在么……”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他已经不想管我了。”
“呵，那是自然。”蔺恂说着突然伸手抓住他的双脚，强行拖了个屈腿并拢的姿势，笑道，“以后由我来管。”
双腿被压住，冷如清挪了一下，没挪动，便冷冷道：“放开。”
蔺恂冷哼：“王府的女人没有一个像你这样。”
“关我何事？”冷如清闻言冷了眉目，去掰蔺恂双手腕，“放开！”
蔺恂见状松手反手只在一瞬间，他一手抓住冷如清手掌，一手迅速挡开他另一只手，顺势将人往前一拉。
“咔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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