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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下阿寻，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一间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客栈内，男子自我介绍道。
“这么巧，我家小姐养的那只小王八……唔……”
“小姐，慢聊。”樊净微微颔首，使劲捂着樊音的嘴将他拖走了。
阿寻不明所以，看向冷如清。
冷如清在铺好的干草堆上坐下，好心的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龟，颜色翠绿，解释道：“它与你同名。”
门外的樊净闭上眼，淡定的松开了手。
萍水相逢的人，无冤无仇，不至于一来就出言不敬，兴许就是耿直，阿寻沉默良久，才十分好说话的笑笑：“确实巧。”
为避免小乌龟惨遭毒手，冷如清识趣的将它收回袖中，道：“我叫阿妖，妖女的妖。”
闻言，门外的两人互看一看，摇头走开。
“阿妖……啊，哈，哈，幸会……”阿寻干笑两声，心中不免叹息：有人随性起来连自己都骂，今日算是见识了。
冷如清不在意他的神色，目光落在他光秃秃的袖子上，道：“断袖不好，我给你缝上吧。”
说着，便从包裹里拿出针线。
“断袖？！！”阿寻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步，这才想起自己的袖子是真的断掉了，道：“这……多谢姑娘美意，但恐怕多有不便……”
冷如清道：“放心，我不碰你的。”
“……”阿寻无话可说，“好吧，那有劳了。”
冷如清穿了针线，半跪在阿寻身旁，低头将那袖子两端对好。
此时，两人的距离十分近，阿寻没闻到丝毫女子身上的脂粉气，不免对她多了一丝好感。他没话找话道：“姑娘随便缝缝就好，不用太细致。”
冷如清道：“本来就没打算细致。”
“哦，是吗……”我还能说什么？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冷如清袖中的乌龟打了个盹，袖子终于缝好了。
阿寻收回手臂，面部开始无法自控的抽搐：“姑娘好……手艺。”
这袖子缝得颇具个人特色，就犹如火候不够，中途夭折的麻花，依旧不甘落后，顽强的扭曲成型。
冷如清收回针线，诚实道：“第……一次，别介意。”
阿寻道：“要缝成这样也是需要悟性的。”
冷如清：“嗯。”
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阿寻心中一叹，道：“但是这些针线看似用过不少，是门外那两位小兄弟擅长此道？”
冷如清微微点头：“嗯。”
阿寻闻言正欲将那二人夸赞一番，却又听他道：“出门在外，平日里打野味总要留些活的，便用针线串了，下次再吃。”
“……在下突然觉得有些闷热，出去走走。”
冷如清转过头，微微一笑，没拦。
走到门口，阿寻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
“哟，小姐强迫症又犯了。”
正走神，身旁又传来那个小少年樊音的声音。他低下眼睛，见樊音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的袖子。
脑中没来由想起那轻飘飘的两个字，阿寻缩回手，道：“两位小兄弟还没休息？”
樊音直起身，摆摆手：“休息什么呀？这地方这么诡异，谁敢睡？偌大一座城，屁人都没一个。
他们一路找来，路上没有见到一个行人，街道两旁所有的房屋大门紧闭，虽能看到不少房内有灯火，却没有听到人声。他们曾敲过几家房门，也没有人应。唯独他们所在的这间客栈敞开大门，但客栈内依旧空无一人。
阿寻道：“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
樊音道：“我们在附近树林里迷路了，是一个小女孩引我们来的。你又是怎么来的？”
阿寻想了想，道：“我出门办些事，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这是何地你们可知道？”
此时，冷如清从客栈内出来，问：“你从宣宁出来多久了？”
阿寻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从宣宁来？”
冷如清微微摇头，答非所问：“宣宁周围多荒野，有这么大一座城你怎么会不知道？”
宣宁城周围有什么他的确应该知道，但是……阿寻审视起身旁的女子，她藏在斗笠中，看不清神色，他只好道：“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平日里在城里做些生意，并不怎么出来。”
冷如清：“那何故半夜才出来办事？”
“……”阿寻闻言眉头挑了挑，道：“接个远道而来的亲戚。结果我自己迷路了，我那亲戚也不知道到宣城没。”
冷如清淡笑道：“真靠谱。”
阿寻知道他这说的是反话，遂摸了下鼻尖：“见笑了。”
“诶，小姐。”樊音这时插进话来，“要不我们还是出城去吧？”
“呵……”阿寻笑了笑，道，“有东西引进来的，哪能轻易出去？”说着，他有些邪恶的放低声音道，“万一是想吃人呢？”
“你……你别吓我！”樊音听着后背发凉，又躲到樊净身后，左看右看，“要吃也吃你。”
阿寻道：“素闻鬼怪食人也会先从嫩的入手。”
“你！”樊音缩了缩脖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樊净，“樊净啊，我是不是比你先出生两刻钟？”
樊净无语道：“我才是你哥。”
阿寻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不再逗他。他想起自己进城被袭击之事，遂又看向冷如清，道：“对了，方才我被一些人皮怪物纠缠，幸得你们驱退它们，可知道那是何物？”
冷如清闻言微微侧头：“人皮？”
阿寻疑惑：“怎么，你不知？”
冷如清摇头：“我没见到。”
樊氏兄弟也摇头，樊音道：“我们只看到过那个小女孩，而且她入城就不见了，哪来的人皮怪啊？”
“奇怪……”阿寻闻言更添疑惑，沉吟道，“你们没看到，但他们似乎很害怕。”
那些东西十分凶猛，武力无济于事，如果不是他躲得快，恐怕早就被撕碎了。
冷如清道：“我们也在城里转了很久，为什么只有你看到？”
“为何？”阿寻接过他的话自问了一遍，叹息，“我也想知道。”
樊音道：“肯定是你亏心事做多了呗！”
“啊呵。”阿寻颇为无奈的看着冷如清，“你这小跟班认定了我是坏人啊？”
冷如清淡淡转身进屋：“我也这么认为。”
阿寻：“……”
“哇！嗯……嗯。”
正在此时，原本空旷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几个让人十分不愉快的声音。
阿寻回过头，眼睛微微眯起。
发出声音的是几个大汉，一共六人，其中四个歪歪斜斜的搀扶在一起，另外有一个背着另一个。他们一边走一边捂着嘴痛苦的抽搐几下，随即吐了一地。空气中立马弥漫起让人恶心的酸臭味。
阿寻蹙眉：“是人是鬼？”
那几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一路直奔客栈大门。
待他们近了，阿寻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闪到一边。
樊音樊净立马躲得远远地，樊音捂着鼻子：“哇，好臭。”
其中一名彪形大汉听到了，顿时恶狠狠的转过头：“小屁孩，你说什么？”
樊音怕鬼却不怕人，瞪着眼：“谁接话我说谁！”
“小屁孩，你找死！”彪形大汉说着就要冲上去，被另外一小瘦子拉住。
那小瘦子看着似乎没怎么醉，道：“大哥，跟个小孩计较什么，我们先去住店。”
“得！老子今天高兴，今天就算了，改日……唔哇！”大汉摆了摆手，说着说着又转头吐了一地。
樊音原本都挺胸往前准备干一架了，见状立马捂着鼻子跳开。
小瘦子拉着几人往客栈柜台处走。樊音正想酸他们一句“这里没人”，抬头却看见自家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了斗笠，挽好了发髻，描了眉画了眼妆，只一层薄纱将下半张脸遮住，此时正站在柜台后……像是要冒充掌柜。
樊音捂脸道：“小姐手速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樊净：“是的。”
阿寻怔住，见这女子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倒是有些眼熟。
小瘦子将其余四人带到楼梯口等着，自己走到柜台前，如鼠一般的眼睛将人打量了一遍，道：“掌柜？”
冷如清微微点头。
小瘦子将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给我们来一间上好的客房！”
冷如清看了一眼其余四人：“只要一间？”
小瘦子道：“对，我那几个兄弟喝多了，一起方便照顾，赶紧的。”
冷如清闻言微微一笑，道：“楼上最后一间。”
“得！”小瘦子闻言倒是爽快，“多余的银子就赏你了。”
说着 ，便转身将剩下四人往楼上拉。那四人一边跌跌撞撞的往楼上走，一边眼神发亮的往柜台前看，不时传来几句戏谑的声音。
“这小娘子好生俊俏。”“哥几个要不……”“是啊，叫来玩玩？”
“唉，得了得了，赶紧上去，别磨蹭，大半夜的谁知道是人是鬼！”
“你才是鬼。”樊音朝那几人撇了撇嘴，没好气。
阿寻一直看着柜台前的女子，这时，才缓缓走近，想将人再看个仔细。
“阿嚏！”还没将人看清楚，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如清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开，道：“寻公子着凉了？”
阿寻揉着鼻子，有些尴尬：“失礼了，只是在下……说来惭愧，对胭脂有些过敏。”
冷如清看他一眼，没什么表示，道：“上楼休息。”
樊音闻言惊恐的缩了缩脖子，道：“小姐，我们还是在大堂里休息吧，楼上黑漆漆的……”
冷如清看了一眼柜台上的那碇银子，转身往楼上走：“他们是人，既然此刻无事，我们也不必委屈自己。”
阿寻垂下眼，略作思考，也转身上楼。
先前上来的几个人果然进了尽头的那间屋子。冷如清上楼后便径直往倒数第二间房走。
阿寻屏住呼吸跟他并排走，低声道：“这几个人有点不对劲。”
“嗯。”冷如清微微点头，一手已经无声无息的推开了房门，房内一片漆黑，但意料之外的没有霉变和灰尘的气味。
樊净吹开火折子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进去点燃蜡烛，屋内顿时明亮了起来。
入眼处，房间内居然一尘不染，床单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仿佛刚打扫出来的一般。
樊音不太敢往屋里看，在门口犯嘀咕：“我们……真要在里面过一夜？”
樊净走出来，对冷如清微微颔首，然后又看了一眼阿寻，道：“小姐早些休息。”说着，他便拉了樊音进了另外的空屋。
阿寻道：“阿妖姑娘，此处不寻常，我在门外守着，你有事叫我便是。”
冷如清抬脚进屋，道：“进来吧。”
“嗯……”阿寻下意识的踏进一只脚，瞬间又反应过来，急忙退出，“啊？”
冷如清看他，无所谓道：“你也可以自己再找房间。”
两人一起方便应付突发情况，阿寻想了想，抬脚踏进屋内。
“关门。”
阿寻下意识的抬起双手，不自在的抖了抖手指，还是将门关上了。
冷如清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阿寻有些意外，心道：这句话该我说吧？
他清了两声嗓子，走到床边整理被褥，道：“这床还算干净，姑娘睡这里吧。”
这间客房虽装饰还算上乘，但趋于大众，并没有女子用的梳妆台，只是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放了一面小铜镜。冷如清看到了，转身将那面铜镜拿起来，举到自己面前。
“！”
只看了一眼，他神色骤变，急忙将镜子反面朝下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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