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浮生未歇

　　饭庄内，沉香把目前的形势告诉二郎神，希望二郎神跟他们上天作证。
　　杨戬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们没那么好心来救我。”
　　沉香继续劝道：“反正你司法天神也做不成了，八太子也不会再找你报仇。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不再怪你，我相信我爹和我娘都能原谅你，蟠桃会一过，天廷放了我娘，你也可以和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呢？”
　　黄天化站起身抓着杨戬的肩膀，怒道：“杨戬是我的人，要走也是跟我走，你算哪根葱？”
　　跟你们在一起？二郎神不由得望向沉香，目光中有隐隐的憧憬。
　　“如果你不想的话，也可以和哮天犬在一起，过平凡的生活。”
　　杨戬心中刚燃起的一丝火苗立时被浇灭，“我已经过了两天平凡的生活，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让天庭放出杨婵简直痴人说梦，若真有这么容易那还有如今种种。
　　我倒想过平凡的日子，可天条不改，谁也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康老大听到这里，为杨戬的固执叹气，“二爷，你别再固执了，别说司法天神不让你做了，就算再请你去做，也没什么意思了。”
　　没什么意思？那是老大现在无法理解杨戬真实想法，让大家得到真正的安静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了那颗毒瘤。
　　灏儿上前低声劝道：“师父，算了吧。”
　　黄天化打断他的话：“杨戬你倒想得美，老子仇不报，你别想走。”
　　沉香见灏儿喊师父，没听说杨戬有徒弟，那这灏儿就是自称和杨戬有仇人的徒弟，不由得戒备几分，这二个人没一个善茬。
　　杨戬看看他们，决心不再连累他们。四大天王既奉王母密旨，就不会放过自己，杨戬不去理会老大的劝导，反而一副怀恨在心的样子对天上那班神仙咬牙切齿道：“这回李靖和哪吒高兴了，我终于栽在了他们手里，不可一世的司法天神二郎神，居然会栽在自己的亲外甥手上，还输得那么惨。”
　　沉香听舅舅说出这番话，望向二郎神的眼神中透着鄙夷。
　　“不过我告诉你们。”杨戬口气变得冷峻起来，“我杨戬一定会东山再起。”
　　老大听不下去了，“二爷，你再这么固执，兄弟只好告辞了。”
　　杨戬就等着老大这么说，语带不屑地道：“你不是已经走了一次了吗？”
　　老大一气之下站起身抬腿就走，哮天犬拉住老大问要去哪里，老大恨恨地道：“我回灌江口，从此以后，三界的是是非非和我没什么关系。”
　　老大走了，丁香忍不住气愤地数落起杨戬来：“沉香把你当长辈才这么客气，其实这些话根本没必要和你说，把你往李靖的天牢里一塞，别的事情就跟你没关系了。”
　　黄天化实在看不下去，杨戬这德行，不把人都逼走他是不甘心。丁香的这一番话不亚于火上浇油，冲三人一狗喝道：“都滚出去。”
　　丁香受不了他这语气，大声道：“你算老几啊？”
　　“算老几？还不用你这个在三界如蝼蚁一般的凡人给我们排。”灏儿情不自禁地出口冲这个和寸心相貌一样的女人，寸心委婉大方，丁香如个假小子一般，两个人的差别他还是分得清的，再像也不是一个人。
　　“出去。”杨戬即使失去法力但身上司法天神的威严还在，这种气质沉淀在他身上是不可磨灭的。
　　杨戬出口四个人没有敢不从的，丁香出去时还小声嘟囔道：“怕什么，他还当自己是哪个法力无边的二郎神啊？手下败将。”
　　灏儿冷眼一瞥，丁香立即住了口，把门给他们关上，乖乖地守在门外。
　　他还不清楚杨戬的真实意图，只希望黄天化能劝动他，带他去黄山帮他恢复法力，这司法天神是干不成了，就和寸心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吧，自己能保护他们。
　　世外桃源谁无求，纷纷扰扰任他由。
　　灏儿所想正是杨戬所思，可天条不改，所有人都不会过上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的，杨戬寸心不会，黄天化兰儿不会，动了情的神仙没有一个会。下界的百姓还要受着天条的桎梏，不能对天庭有半点不敬。
　　黄天化拽起坐那气定神闲的杨戬摁在墙角，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用不着你管，你带着灏儿回黄山就够了。”杨戬因为受伤声音弱弱的，但却充满不容置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算计得什么，不就是跟你那自以为是的外甥上天？你的法力已经没有了，王母派四大天王来杀你灭口，摆明你已是弃子，她不会再保你。到时三圣母他们一家团聚你的死活他们会顾吗？”黄天化戳破他那点心思，给他泼一盆冷水，试图劝他跟自己回黄山。
　　“杨戬的生死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杨戬试图掰他的手，继续冷言相激。
　　黄天化的火气再也摁不下去，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失了束缚的杨戬倒在地上。
　　“噗。”黄天化一拳正好打在前两天在积累山受伤的部位，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
　　见他吐血黄天化急忙上前扶他，杨戬反手拭去嘴角血迹，推开他道：“起开。”以手撑地慢慢站起身，闭眼强忍疼痛，冷冷道：“打也打了，该滚了吧？”
　　杨戬从不肯把自己的虚弱示人，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也不会。
　　“走就走，老子也不屑地管你这闲事了。以后有事别找老子，还有你徒弟也不用接了，我扣了。”黄天化知劝不动他了，气归气，但理智还在。
　　打开门，门外的灏儿和沉香如斗鸡般盯着对方，沉香嘴角一片乌青，哮天犬丁香一人拉一个，免得他们再打起来。
　　灏儿从捉鬼就气沉香肆意妄为，两个人见面，沉香那么对杨戬，此次受伤更和他脱不了干系气不过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沉香那差不多怎么比得过勤学苦练的灏儿，自然在他手里讨不得好。
　　黄天化拉着哮天犬的耳朵，朝屋内喊道：“杨戬你的命给老子留着，下次老子再取。老子没吃饱，你这狗别看瘦还有几两肉，老子就带回去吃狗肉了。”给灏儿使个眼色，灏儿迟疑一瞬跟两个人压着哮天犬离去，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见他们离去杨戬松了口气，嘴角勾了一下，稍瞬即逝。这样的情形正是杨戬所求的，有福可以同享，有难他一个人挡就行了。
　　沉香看见杨戬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火上心头都这样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斥道：“二郎神，你到底答不答应和我们上天作证？”
　　“走吧。”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他们两个欣慰杨戬终于开窍了。
　　走到饭庄门口，哮天犬一瘸一拐地朝他们奔来了，丁香嘲笑道：“你没被做成狗肉啊？”
　　哮天犬不理会丁香的嘲笑，走到杨戬跟前扶着他一字一句道：“主人，我要和你同生共死，你在那我就在那。”
　　杨戬气哮天犬不知好歹，蹙眉拂开他的手，何必呢？
　　积雷山下就见识过这对主仆的情义了，二人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他们驾云而去。
　　底下就是万窟山，杨戬向哮天犬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甩脱沉香与丁香的挟持，往万窟山坠落下去。
　　沉香和丁香根本想不到没有法力的二人敢挣脱他们，这二人难道不怕摔死？沉香解释道：“没有法力也是神仙之体，没有那么容易摔死的，快追。”
　　二人一落地，哮天犬扶起杨戬道：“万窟山有个千狐洞，里面和迷窟一样，进了洞，再找我们就难了。”
　　杨戬闻言看了看他，长叹了口气。
　　进了千狐洞杨戬看看周围出言道：“沉香他们也知道这个地方，我们要一直活动着，这样他就很难找到我们。”
　　忽然听到有人发出一阵呜呜声，杨戬和哮天犬驻足看去。
　　原来是小狐狸被五花大绑放在床上，听到有人来发出声音求助，等看清来人时，小玉愣住了。
　　杨戬凝神回想，最后一次见到小玉时，沉香正被困于虚拟幻境之中。自己出声提点沉香，隐约见她与丁香一起离开。现在这般模样，九成是受了丁香的暗算。
　　哮天犬上前拿下塞在嘴里的布，想帮她解开绳子，杨戬拉住他摇摇头，质问道：“宝莲灯呢？”
　　“我是不会给你，让你再去害沉香的。”小玉大着胆子反驳着。
　　“他还害沉香呢，沉香不害他就够好了。你没看出他现在法力尽失身受重伤吗？我们只要宝莲灯，交出来我饶你一命。”旁边的哮天犬语气冰冷，全然不见他眼里对杨戬卑躬屈膝之色。
　　小玉惊恐地睁大眼看着哮天犬，觉得此命休矣。
　　杨戬淡淡道：“变回来吧。”黄天化的语气哮天犬的皮，让杨戬实在难受。
　　金光一闪蓬头垢发的哮天犬变成锦衣玉袍的公子，身形魁梧，样貌并不比杨戬差。“二哥，这小狐狸怎么处置全听你的。”化出莫邪剑抵在小玉脖子上。
　　“你是谁？”杨戬的党羽都在积累山下被拿下了，这位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黄天化是也，他法力尽失我可没有，乖乖交出宝莲灯，爷饶你一条小命。”
　　“你母亲名叫狐妹，你的父母三百多年前被孙悟空打死，你就跟着你姥姥在此修炼劈天神掌，你脖子后面一块红色的胎记。”
　　杨戬一语惊醒梦中人，小玉未曾想他对自己竟如此了如指掌，“你怎么知道呢？”母亲的名字她从墓碑上看过，姥姥口中无数次提起，这二郎神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她是我的师妹，你出生之后被我三妹收养，后来被我抱去灌江口杨府，你姥姥寻到你就把你抱走了。”杨戬自回忆中挖出这段秘密，故意隐去寸心丢弃她的事。
　　“我不会给你的，那是沉香的东西。”小玉泪眼婆娑，没想到自己母亲还和二郎神有这么段渊源，心里已有动摇，但考虑他和沉香的关系这东西不能给他。
　　黄天化琢磨琢磨他们的关系，缓了缓语气劝道：“你娘也算我的师妹，你该喊我们一声师伯。不妨告诉你，杨戬想杀的人，绝对不会让逃的，他是司法天神，法力无边，沉香一个毛孩子想杀他的话沉香死一百遍了。但他现在法力全无，身受重伤司法天神是当不成了，对沉香已无半分妨碍。”
　　小玉不信杨戬但还是信了黄天化，让黄天化扶她来到一个暗格前，取出宝莲灯。
　　上次的灯油还剩许多，杨戬执灯在手默念口诀，法力倾出宝莲灯亮了亮，又如平常一样。
　　“二哥你要做什么？兄弟助你。”黄天化在旁看他如此麻烦，出口相询。
　　杨戬叹口气，看来真是太高估自己了，“我身上法力全无，你施法帮我驱动宝莲灯助我疗伤吧，记住施法时要心无旁骛。”宝莲灯能认自己的法力也能认他的吧。
　　黄天化点点头，金光自指间进入宝莲灯，灯华一烁，亮如白昼。宝莲灯中灵力折出，变成柔和的青光，洒向杨戬身上。杨戬身子微微一颤，显然旧伤又被触动，却暗暗忍着，一任那道光华流转周身，纳入体内。
　　突然宝莲灯把杨戬吸入灯内，黄天化弄不清状况只能继续施法，时间慢慢过去，隐约的银辉从杨戬神目中烁起，呼吸吐纳之间，与灯内氤氲的灵气相接，导入身体。银辉愈加明亮，实物般地炸裂散开，与四下金芒一触，变幻无休，又缓缓向上浮起，凝固在灯身顶端，燃烧，聚合，爆炸，结成奇瑰无比的景观。
　　灯油将要耗尽之时，盘坐底座的杨戬蓦地睁开双目，振衣站起身出灯。
　　黄天化见他出来欣慰地笑了笑，身子一晃，杨戬从身后扶住他，黄天化受封神榜束缚，法力这么用难免虚脱。施法解去小狐狸的绳子，扶黄天化坐在榻上拿出老君给的金丹不知多少全塞在他嘴里，运功帮他化开，一盏茶左右，黄天化恢复如常。
　　小玉原本以为杨戬无情无义，但见杨戬如此关心黄天化，还有积累山下和哮天犬的情义，一时弄不清杨戬的为人到底如何。
　　“二哥，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黄天化站起身询问杨戬下一步的计划。
　　杨戬看小玉在，淡淡答道：“先出去。我法力恢复了，你也该回黄山了吧？”
　　黄天化瞥他一眼不屑答道：“给谁愿意跟你似的，要不是惦记着我的军饷，谁愿意跟着你这个债主？”
　　杨戬想了想，好像批了他的军饷，“臭水沟里捞去吧。”大步出洞，走到洞口却顿足停下。
　　黄天化朗声笑道：“走啊，自己出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
　　杨戬回身拉着他，二人推搡着出洞而去。
　　小玉没想到杨戬还有这一面，以前见他都是凶神恶煞、不苟言笑，他居然还会给人开玩笑。

《萱草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