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集

　　和日晴堪，弄姿自怜，卷云舒作长痕一阙，清描韵解，已而经岁，已而非旧。

　　顾蹊已年过三十，虽未嫁娶，然亲旧皆傍身，倒亦得一闲者名号。听闻街间近来行着一说书人，自道知晓万千事事，便连他顾家之密亦知，到底是令人称奇。说起那场病，顾蹊自个儿亦不知其间经意，想不得今时竟被外人说了去，传闻这说书人一日可得金酬及时可观，不知这等好事何能落于己身。

　　私语闻多，难免成燥，顾蹊于府内辗转拈过旧时小记及药方，虽仅知寥寥，他亦不觉凝眉，便干脆择了一空闲时日，乔装一番，鼻上端起副金丝圆镜，布衣围身长衫盈步，清早便出了府，沿小巷行过古道，便至传闻说书人所驻之地，遥遥便闻众者笑言，入耳一二依稀可辨得“阴阳”“张家”，若非自知并无此般可能，他倒要觉着这话可待着他上前。

　　“却见那张奉行惊跳出一句‘若想救顾子，便随我来’，直惊得顾家老二一瞪眼，自吴家成名以来，何时有人再这般无礼，所以便说那张身份实非一般。”

　　顾蹊恰闻此段开言，不觉一挑眉，张奉行他知，仅为旧事自家商铺间偶尔相至一歇步之一常客，若再说到其过人之处，顾蹊却是不知，思来想去亦思不起张其人与吴家之缘，便亦挤身人前，要了盏春茶亦此落座。

　　说书人话语间已至顾蹊身中邪肆，疯魔不认旧人之处，直听得顾蹊翻起白眼，他怎的不知自个曾疯魔至不认旧人之时。又听那说书人话锋一转，复道起顾蹊少时体态不安，魂魄不稳，巧便巧至恰此所过一高深行者，见此光景便予了顾家一青玉长佩，只道切莫离身，便此去也，怪亦怪在顾蹊一抚玉佩，便神色明朗，百疾皆散，令吴家人一时称奇。

　　话说至热闹处，座下人却哄然成笑，一人大呼：“顾家怎会有这般奇事，莫不是先生你胡言吧？”

　　说书人随他们笑罢，亦了然一笑：“这还算不上奇呢。”转而复絮絮道张奉行其人其事。

　　顾蹊却惊得冷汗一身，他不经意抚过颈上红绳，衣内微凉之物正为幼时他人所赠之佩，此事所知者除却顾家人不过一二，这说书人如何得知？

　　细思不得，座上复亦转过一章，诉道那剑客李卓安，目生阴阳，可视鬼魅。

　　“那李卓安说来亦不过为一布衣百姓，生自凡凡，仅那对幽绿招子不同于人。话道他初生那日，正为阴月阴日阴时，生辰八字皆是极阴之时，本便当畏人言，何况那对招子，当真是人见人惧，传闻便是这至阴之子克死其母，其父正悲痛时，无意见了那对绿招子。”话此一顿，座下人屏息凝神，“招子间可了不得啊，幽绿瞳光间一苍白人影悬梁，长舌覆面，咧唇惨笑，生生吓死了李父。”

　　顾蹊思绪方至玉佩之事，见说书人一顿拟盏清喉，便随众人唏嘘一阵，与生人推盏片时，皆同道“苦命人”。

　　“大伙可别说我乱言，这李卓安，与顾家共那张奉行关系可不浅。”

　　顾蹊闻言一怔，思起李卓安其人，似为坊间传久之枭雄，闻其舞得一手好双剑，扶弱敌匪，说起顾家与李卓安之缘，他大抵只思得自个初病之时，恍似一人自称剑客李卓安，于府前道顾家恐有大凶，时日便是常卧病榻的顾蹊亦听闻家仆种种闲话。许是李卓安大名到底担得鼎鼎，顾家掌门不似旧往几两银钱打发了去，反请他上座，望一闻详情。

　　“李卓安其人，大伙皆知，便是一行侠仗义之人，他自然得了顾家信识，也便入了顾家之门。”

　　“话道渊源几分，自然与那对阴阳眼脱不得干系。”

　　说书人压下声线，缓缓道：“再说那李卓安入了顾家，只无言直奔顾家祠堂，一路乱花拂柳，可扰了不少闲时光景。”言罢复一笑，“你可说他做了些什么？他竟掀翻案上所祭牌位，这于顾家可是大不敬。”

　　众者随他倒吸口寒气，思及顾家平日风火手段，便连顾蹊亦为李卓安捏把汗。

　　坊间曾传道顾家虽平日平和，然一时得急事相阻，亦恰得一小人半道拦阻，而后便无人知晓那人踪迹，亦得闻传顾家与军中关系不浅，背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之事。顾蹊亦有所闻，虽他明了家中父老非狠辣之人，到底知其人非等闲之辈，倒也不提。

　　他倒当真好奇起李卓安之果。

　　“顾家自是上前相阻，惊怒之下亦不顾李卓安先前说道重事。”

　　“那李卓安却不急，反自袖中掏出副火机，竟是将顾家祭台皆付之一炬，还念念道活该如此。顾家哪能不气，几人架下李卓安便忙着灭火，可怪的便此，他们怎般亦灭不得熊熊烈火，，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祠堂便作飞灰。”

　　“顾家掌门敬李卓安为一好汉方信他入门，想不得一念之差竟换得此果，复一件李卓安便红着眼望掏剑一斩解恨。”

　　“可那李卓安是谁，鼎鼎大名书作剑客，自是一偏身避过致命一击，亦前步拈指把住剑锋，蹙眉道此间所供早非顾家旧人。”

　　“顾家人哪肯听，硬是要就地将他正法。正此时，顾家独子，不过十数岁，虽得病体，他亦所闻因果，却见他蹒跚独自步向那火海，口中竟得痴言了了，细听来原是‘大胆逆儿，坏我阵法。”

　　“顾家掌门一惊，慌忙上前拦住独子，却不查火舌撩至其臂膀，落下一龙尾纹样长疤。”

　　“奇否？怪否？”说书人笑问，并一晃承财之盘以示。众人正听至兴头，见此只好解囊倾财，顾蹊亦掏了腰包，恍恍散财。

　　他思起左臂膀一长疤恰似龙纹，自家祠堂亦方重建，可任他如何亦思不起幼时之事，思不起曾见李卓安，曾得闹剧一场。

　　“然后事事，当真是奇了。”说书人捧金笑开，启唇欲言，顾蹊却悄然起身，就此去也。

　　“那顾家独子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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