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可持续发展道路

　　亲妹妹出嫁这么大的事，周秀清自然是被通知到了，只是她人在宫里，现在这一天天的又净是围着儿子转，冥思苦想只是求一个纡尊降贵的搭理，并不能腾出时间怎么参与到整个婚礼筹备工作中去，顶多就是把当年自己带进宫来的嫁妆收拾几件好的，再把这些年得的赏赐里寻摸几件合适的一起送过去，虽然只是些面子上的东西，但是这也是条件所限了。

　　不过到底是有这么一件事在，周夫人进宫也又变得频繁起来，虽然所谓的频繁也就是重新回到每月一见的频率而已，但是跟大女儿简话几句亲事章程也尽够了。

　　于是周秀清也顺便了解到父亲的又一次边缘试探，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被逗笑了，“父亲果然是文人意气，倒也不失天真可爱。”

　　周夫人半点不赞同，完整的露出自己对丈夫的鄙视，“还天真，你可别给你父亲贴金了，只怕他那张老脸还挂不住呢。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为人处世倒越发不靠谱起来，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本来也没人指望他怎么关心家里的事，他糊里糊涂的咱们家也太太平平，结果人家不关心则以，一关心非要惹出点事来才行。”

　　本朝最不给丈夫留面子的女人，可能就是周夫人本人了。

　　“不过我也懒得管了，左右你们俩都嫁了，两个儿子又都是年纪还不算大的男孩子，不兴那一套，大不了留下个风流的名头，嘿，还真有姑娘稀罕这一款。我管你爹再想东想西，反正吃亏的不是咱们就行了，坏的又不是自家孩子的名声，我操那么多心，闲的呢。”脸上的表情很是到位，把自己的豪气和无所谓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当然豪气了，在周夫人看来，自家老爷和那个贾家的二老爷显然都是傻子，傻子做傻事再正常不过了，她现在身家不一样了，跟他们置气没什么意思，那只是浪费她宝贵的时间而已。而且既然整件事算下来不是自己吃亏，那看看热闹哪里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家老爷被挤兑被嫌弃的模样，说实话还真的挺下饭的，老夫人臭骂她男人的那天晚上，她一边乐一边吃了两碗饭……当然，这件事就没必要跟女儿说了。

　　“咳咳，你祖母也说呢，小时候你爹只知道读那么多书，打都打不出书房门口，那时候是她老人家傻，就是你祖父也还以为这是什么读书种子呢，现在看来啊，怕不是纸沫子填的人，除了读书啥也不会。”周夫人说起婆婆对丈夫的嫌弃，还有丈夫当时一脸懵逼和绝望的表情，啧啧啧，那真是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笑到颤抖啊！

　　没办法，长到这么大被亲娘损到失去尊严，周老爷实在是接受不了，从心理上就接受不了。

　　周秀清显然也不是什么有良心的主，看她母亲得意的模样都挡不住，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还是越想越觉得好笑的那一种，虽然子不好言父过，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周老父亲的不靠谱，并且以此娱乐……

　　“哎呦，母亲您可别说了，那样子父亲怕是得被祖母训懵啊！只怕父亲他至今也还不知道祖母为什么那么损他呢。”

　　说的没错，周老爷属于纯粹的读书读傻了的那种老实人，一直觉得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平时为人那是事事遵循古典，这件事也觉得自己做的完全没错，想来想去也只有说亲事之前没有跟他娘通气，但是他跟“存周兄”相交这么久，都高洁的很，彼此的品格是完全可以担保的，如此知根知底，结两姓之好完全没问题啊！

　　而且两个小儿子都十分顽劣，大的那个还不如稍小些的懂事，开始认真读书也不过一年光景，人家好好的女儿嫁给他那都是他的福气，只要母亲好好听周老爷他细细的说，就一定可以理解这颗做父亲的苦心啊！

　　然而并没有卵用，早就已经闹翻的两位老太太甚至怀疑，这倒霉儿子是不是恨她啊！

　　要是真的跟那种见识浅薄/出身低微的人家做亲家，不被气死也要被拖累死啊！要是答应倒霉儿子，那她们肯定就是脑子坏了！

　　母女二人自然到不了周老爷这种完全不在现实的境界，所以对老太太们的心思很能理解，周秀清一点也不惊讶于，这次明明是大弟弟，这个在祖母心里处处不如秀凝的孩子被坑，祖母反而比上次秀凝的事更生气——纯粹是气自己的傻儿子，太傻了。

　　或者说是为自己的基因的传承感到了一些绝望。

　　刚才一口气说的太多，难免口干些，周夫人都喝完一盏茶了，周秀清一边示意雅词给周夫人续上茶水，一边笑道：“父亲为人咱们都是知道的，想来那位大人家里也是一样的，可不知贤德妃如今听到的又是怎样一个故事呢。”

　　“左不过笑一场罢了，谁还能真为他们这样的动气呢？”周夫人很无所谓了。

　　不，还真的有人为了傻子动气。

　　贤德妃的母亲王夫人今日也正巧入宫了，正在永宁宫里跟女儿说话。

　　王夫人看着女儿就忍不住难过，她年轻时就是富贵的长相，这女儿生的像她，虽然生的时候早产，身子本不太好，但是在家里金尊玉贵的养了几年，也是一副圆润富贵的样子，手腕那么白那么润，那才叫一个美呢，跟病歪歪的美人灯们完全不一样的舒坦感。

　　可如今虽然能入宫为妃，说起来家里人都觉得这姑娘是享福了，口口声声的都以她为荣，老太太更是不得了，老是说什么多亏她当年有先见之明，力排众议把元春送进了宫，当时就觉得她是个有造化的，果然如今就出息了。但是亲娘来看的时候却一点也不觉得她是享福，只看这孩子瘦了多少啊？

　　元春思虑永远比别人多得多得多，后宫嫔妃个个没心没肺的时候，就她一个左思右想，非要从别人的日常行为里品出几分别有意味来，然后筹谋、筹谋、筹谋，没有任何结果的筹谋，最后夜夜都叫自己愁的睡不着觉，这么下来，铁打的人都吃不消，何况她只是个闺阁女子，这短短一年多，本来富贵的长相都变了，如今面色总是带着几分苍白，身子也消瘦下来，手腕细了不少，惯常戴的镯子都换了尺寸。

　　……皇上见了还以为是在减肥呢，还夸她有毅力，跟那些次次减肥中途放弃的嫔妃很不一样，居然真的瘦了那么多。

　　被皇上夸得更生无可恋了呢，贤德妃。

　　“我的儿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放开心就是，母亲都给你想好了，你只管着好吃好睡便是，怎么竟还是瘦了这么多呢？”

　　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哭的好不伤心，只是心疼罢了。

　　贾元春自己在后宫为家族筹谋不假，也感念祖母教导之恩不错，日日殚精竭虑，从未叫苦，但是心里未尝不知道，家里待她真心的如今怕是只有亲娘一人了，毕竟只有她母亲是先想着女儿过得怎么样，而不是想着女儿怎么还没能给家里创造价值，拉拔父亲弟弟。

　　“母亲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打小便如此，又哪里能真的能说不多想就不多想呢？”元春温声细语的安慰母亲，却不知如此更叫王夫人心疼。

　　天天面对乱糟糟的一家子，婆婆是那个样子，丈夫又是个迂腐的，小儿子天天只会玩乐，平时就只知道跟那群标致的女孩子们玩耍，聪慧的长子早逝，留下的儿媳妇和孙子叫人看了就心里难受，这时候看到女儿的贴心贴肺之处……王夫人心酸到无以言表。

　　她也知道自己如果继续这么哭下去，女儿只会更不好受，于是又赶紧收了泪，努力笑起来，道：“是呢，你打小就是个懂事的，老太太但凡想叫我过去责备，你总是能给娘解围，还那么小一个孩子呢，就帮娘照顾宝玉，比那学堂里的先生启蒙的还好。”

　　“我这辈子只你一个贴心的女儿，”王夫人最后叹道，“早年只想着，有了儿子才好在家里立足，可是活到这个年纪，也没见享一星点儿子的福，不过是日日的操心罢了。只有你，最懂我这为娘的苦处，才是真贴着娘的心思生出来的孩子，我如今自然也是只想叫你好好的。”

　　元春忍不住眼中苦泪，一时口中无言，但是到底生性端方，做不出扑入母亲怀中的事来，于是只是拿帕子拭泪。

　　王夫人跟元春默默无言，只是虽然皇上“大度”，却也不可能允许宫妃家眷在宫里待到多晚，除去在家里准备和路上花费的时间，进宫探看的时间也就那么些，怎么能全都用在沉默上。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也跟老太太提了，老太太似乎很满意，今儿还想叫我带着探春进来给你看看呢，”王夫人说起来也觉得自己婆婆有点心急，连她这个提出的都还没那么急呢，“我给拒了，左右那丫头又不怎么大，再等几年也一样使得，而且你外祖母也跟我说过，年纪小还不好怀胎呢，就是进来了也没有用。”

　　元春本来还想着跟她直接拒了……但是既然还有几年，而且母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实在不容辜负，于是到底是没能狠下心肠。

　　“母亲说的极是……如今宫里时节正好着，陛下就没有再添人的意思，过上几年也好，等陛下心思动了，三妹妹到时候再进来也容易些。”

　　王夫人深以为然，“果然还是我儿想的周到。”

　　想了想又觉得不足，“你到时候也别太纵她，送进来是给你帮忙的，若是叫她踩着你上去了，娘才真是没脸见你了……对了，咱们家如今别的也罢了，只有女孩儿多些，我看着虽然都被你祖母惯的心高气傲，但模样才情都好，皇上要是不喜欢探春那样的你也别着急，还有别的选择呢。”

　　贾元春僵着脸点点头，却觉得母亲对家里的形容莫名叫人心凉。

　　您这是把老太太当什么人了啊？楼里教姑娘的妈妈？妹妹们又是怎么回事啊？别的不说，大表妹您不是还挺喜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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