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可持续发展道路

　　“老爷要把三小姐许配出去？”

　　抱琴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们娘娘，老爷从来就是个怕麻烦的性子，这些事从来都是老太太和太太的，他只管着诗词文章罢了，难不成竟能为三姑娘破这个例？

　　贾元春看完信头疼的厉害，正歪在榻上愁呢，听了这话胸中郁气更甚，忍不住抱怨起来，“老爷从来不管这些，本也不指望他管的，可这忽然间的，也不知怎么的，竟异想天开起来，你怕是不知道呢，这是想要把三妹妹嫁到周侍郎家里去，正是惠妃娘娘的娘家。”

　　说起来也是气闷，当年周秀清封嫔尚且在贾元春封妃之后，可是谁知道人家福气这么大，又会讨人开心，不过一年便生了二皇子，皇上破格两级跳，结果后宫还没几个不满的，也没见她人缘有什么下滑趋向，而贤德妃还是那个贤德妃，在侧妃里拿了个双封号，显得好像多厉害似的，却几乎可以说是大典唱名时永远有些尴尬的那一位。

　　而既然跟周秀清同在后宫，运筹帷幄的贾元春自然是知道些周家的事，人家家里只有一对嫡出的双生子，跟惠妃一母同胞的那种，如今周侍郎是个三品的礼部侍郎，虽然也不高，更说不上是要职，但是单品级这一点就比自家父亲强，更别说人家还有一个在宫里生育了二皇子的惠妃姐姐，一个名声好的不得了，太后加恩封赏的一品夫人母亲……说实在话，这条件就是她当年也不能就说是嫁的着的。

　　根本就不现实啊！

　　贾元春自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庶妹，往好听了说还能靠上祖父，是个国公孙女，但是二房现在当家人的品级也就那样了，而且她还是个姨娘生的，嫡母从头至尾就没有露出过一点要给她记名的意思，也就是据祖母说的，这孩子自己长得好看又能干，还十分有文采……可是有哪个家庭真的全看姑娘本人嫁娶的啊？

　　不行，越想越头疼。

　　“娘娘可别费心了，这事老爷做得成其实也是件好事，三姑娘可不是白得了个天大的机缘？”抱琴看她们娘娘难受的样子，赶紧上前轻轻地帮她推揉起来，还不忘轻声细语的开解她。

　　贾元春闭着眼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太和老爷，老爷不会看这些事，又听说他向来与周大人相得，估计也是一样的想法，未曾说与家人听的。这回恐怕又得跟上一回一般，总要不了了之的，只是太太反倒为了这事伤心生气起来，这是给我诉苦呢。”

　　抱琴听了也明白过来，道理是这样的，太太她只是如今看起来温吞，但实际上从来都是爱恨分明，三姑娘虽然也是老爷的女儿，只姨娘生的这一条就叫她心里膈应，否则三姑娘若是真如老太太说的那般出挑人物，她又何必硬是压着不叫她记到自己名下呢？要知道这才是真给庶女一条好路的办法。

　　那所谓的不满就是生怕三姑娘真的啃上这天大的馅饼了，自己的女儿还在宫廷里蹉跎了那么些年呢，干的还都是丫鬟的活计，这几年看起来是荣光了，却又一直郁郁寡欢，成天喝着苦药汁子，恐怕泪比药还苦的。那亲生的过的不如意，哪里有愿意叫仇人的女儿好过的道理？

　　“太太也是心疼娘娘。”

　　这安慰虽然干巴巴的，但是也是实话了。

　　“唉，”贾元春摆摆手叫她且停下，“要只是跟我发发牢骚也就罢了，我一个做女儿的，自然明白太太的心思，也心疼太太的日子，可是哪里又有那么简单。”

　　“老爷想的事是没影的，太太更是叫我没得说了，你且自己看看吧。”

　　抱琴接过那封信，因为她自小就是跟着元春的，不说如何通晓诗书，但识字是没问题的，结果这么一看就把她吓了个好歹，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主子，“娘娘？”

　　元春笑容苦涩的点点头，“可叫我怎么说呢……太太这也是想为我早做打算。”

　　“这、这何至于此呢？娘娘还这么年轻，就是皇后娘娘，不也刚生育了大皇子，您又何必着急呢？”抱琴这事儿坏了元春的心情，赶忙安慰起来。

　　却原来王夫人自从知道贾政起了这个心思，便日日自己琢磨起来，越想越觉得心里闷得慌，这次的姻缘不匹配，成不了是必然的，但是总有一天探春还是要嫁出去的，凭着家里，还有贤德妃娘娘妹子的名头，做个官太太是必然的。

　　可是自己的女儿去宫里熬着，这么些年苦成那样，不全都是为了家族荣耀吗？全都是为了这一大家子过得好啊！

　　那没道理功臣还受苦呢，这样样比不上自己女儿的庶出秧子竟然能借着东风嫁个好人家，高高兴兴的过下半辈子，娘娘的亲弟弟还没怎么着呢，每次说起来也都心疼自己的大姐姐，她三姑娘却能安心享福？凭什么？

　　王夫人想到了她的元春，哪一次见都要消瘦几分，那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还不是为了自己个儿，是为了稳固地位给家族撑腰，是为了日暮西山的贾家能再荣耀起来。

　　那这事既然是为了家族，就没道理大姑娘使得，三姑娘竟舍不得了。

　　于是她在给女儿写信的时候，专门提起这件事，表示叫她女儿好好当娘娘，别再自己苦自己了，这次的药方听说温和些，要是还是吃不出什么好来，那就索性别再吃了，反正位份在这儿，她女儿还有的是福可以享，到时候直接把探春送进去借腹生子，又不用吃苦，又能有个孩子傍身，美得很美得很。

　　怕自己女儿心软，王夫人还好好劝了一波。

　　“你在里面吃苦，为娘的心里便跟刀割的一般，别说求子的难，到时候生育又是一道大坎，你这些年身子不大好，可不得叫我担惊受怕？但凡有个好歹，我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这些年家里金尊玉贵的养着这些女孩儿，我想着你当年在家里的模样，也都是好好待着她们的，如今也不全是为了我的私心，是为了这偌大的一个贾家，这么大的事哪里能叫你一个弱女子熬下去？要我说，这些人都得是有份的。

　　到时候送进去了，你念着姐妹情分待她好些也就罢了，既有你照顾着，可不是比当年的情形好得多？本来就是庶出，也奔不出个怎样的前途，如今这样也算对得起她了。”

　　句句都是王夫人的真心话啊，在家里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饭，到了年纪还想叫自己这个嫡母给找婆家，也不想想她姨娘到底给做太太的找了多少麻烦，怎么净想美事呢？

　　现在能帮自己亲女儿省点事，也算是减少浪费了，而且她自觉说的话也都是很有道理的啊，毕竟老太太现在还没什么给孙女找婆家的想法，老人家身子又不错，看起来还能再活好几年，真等着老太太想起来给配婚事，别说三姑娘了，恐怕四姑娘都成老姑娘了。

　　所以这件事从哪方面来想都是一件完美无缺的安排，探春要是听话，将来说不定还比她二姐姐好多少呢，二丫头那才是真的又没人关心又没人利用，满府里哪个长辈能想起来这个人才怪了，等到以后嫁不出去了再想起来，恐怕也没好事等着。

　　所以王夫人自觉自己对这个庶女还算仁至义尽，就她自己而言是无愧于心的。

　　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对皇上的认识出现了严重偏差。

　　贾元春不一样啊！她到底已经跟皇上在同一个地方待了这么久，虽然不是每天都见面，但是相处也不算少，虽然因为自小被灌输的三观不太敢非议陛下，但是心里已经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些概念，求生欲让她不敢答应她母亲。

　　“抱琴，太太进宫的日子可近了？”贾元春撑着身子坐起来，觉得自己日子都过糊涂了，记不太得今儿是什么日子。

　　抱琴算了算，道：“娘娘，今儿十一了，十五就是太太进宫的日子。”

　　听了这话元春才又点点头，稍放下一些心，“那就等太太进宫我再与她详说，这事又不是一日两日筹谋的了的，且等等吧。”

　　却说起贾家二老爷跟周老爷定下的又一个约定，元春起先所料果然不错，两个老大不小的男人都在家里又被冷嘲热讽了一番，什么事也没能像他们想的那样走。

　　“老太太如何不许？周兄家中门风清正，公子更是良才美玉之质，这是三丫头的福气啊。”贾家贾母的荣庆堂里，贾二老爷正委屈呢，哀哀的问着自己的老母亲。

　　可怜贾政半辈子都过去了，一直是贾母的宝贝儿子，就因为两次儿女亲事都不妥当，叫贾母气的差点扔了拐杖——这可是他哥的待遇。

　　贾母为什么不同意呢……毕竟在她看来，贾家有着极高的地位，庶女怎么了？那周家的儿子功名都没考上来呢，国公府的庶女嫁过去那是低嫁！家里连个爵位都没有，敢嫌弃三丫头的出身？

　　她之所以不同意，跟元春想的理由完全不一样，不是因为不匹配，且不说不匹配那也是人家配不上自己家，赖不上宝玉就想骗个探春过去，想美事呢？贾母不同意的理由是因为昨天，行动力超强的王夫人拿定主意就直接过来跟婆婆说了自己的想法，贾母昨晚为了这事都没睡好，一直在想呢。

　　她觉得、觉得、觉得……说的对啊！

　　难得二儿媳这个木头桩子，终于明白了一次，这才是探春最好的归宿嘛！

　　婆媳两个思路无缝衔接，贾母骂走贾政以后就直接赏了王夫人一个紫檀木佛像，以示对她大局观的表扬。

　　当然了，探春本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对贾政原来提的那件事也还是一无所知。

　　另一边周府的情况就没什么意思了，从周老夫人到周小少爷们，没一个理会周老爷突发奇想的，周老夫人骂了他一顿，周夫人挤兑了他一顿，两个女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直接撂开他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毕竟周二小姐快要出嫁了，女性长辈也有不少事要忙，周夫人还老是被人拉出去参加这个那个的宴会，忙都忙死，没工夫也没心情跟他说话了。

　　“唉？”周老爷被气的差点直接告老，因为不敢怼亲娘又怼不过夫人，转头想要寻儿子不自在，结果周小少爷们已经溜走了。

　　“那两个孽障呢？”周老爷怒气冲冲的问管家。

　　管家赔笑，“老爷，少爷们都好学呢，这不是又回书院了吗。”

　　“早也没见怎么用功，这是跟我这个老子装呢！”

　　最后只有周秀凝二小姐充当安抚人员过来跟周老爷说了会儿话，她秉性安静却又心有沟壑，慢条斯理的说几句话都捡着老父亲能听得进去的，只说父亲重信，这本是家里人都知道的，只是想到贾家伯父总也要问过他们家老太太的意思，两家女眷早又有几分误会，想来是不会应的。

　　“父亲现在若是宣扬出去了，对贾妹妹名声上也不大好，弟弟是男孩子，咱们家总要体贴些才好的。”

　　周老爷只觉得家里只有二女儿一个是讲理的，还专门把自己藏着的几样好字画给她添进嫁妆里，“果然是我的女儿，难得你如此明理，也不辜负祖母和为父往日的教导了。”

　　二小姐因为昔日贾家的事还是得了些影响的，婚事上本有些波折，只是自从亲姐在宫中生下皇子又进位后，就很有些勋贵想要靠上，来求娶周家的女儿。因为老夫人坚持，周夫人就一心往那些清正的家里找，并不十分在意门第，倒得了几家的青眼，觉得这家不以什么外戚自居，不去靠拢进勋贵，还算是有数的人家，结亲倒是合适的。

　　最后定下来的纪家就很好，家里人口不算多，纪老大人和纪大人都是独生子，孩子没有那么多叔伯兄弟，如今纪大人身在工部尚书之位，以后未尝不能再动一动，家里只有嫡出的三子，大儿子已经外放到四品，二儿子在翰林院也待了几年了，如今是给自己的三公子娶妻。纪三公子刚刚中举，虽然没进一甲，但是名次不差，这样外放反而比一甲的几位容易些，等娶妻以后大概就要带着妻子出去做几任地方官熬熬资历，是周老爷最喜欢的那种有为青年。

　　总而言之，周老爷对纪家这种全家读书郎还都读出出息的家庭，那是一万个满意，顺带着女儿都觉得更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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