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可持续发展道路

　　“周夫人可真是为我们女人争光了！”

　　北静王府后花园的宴会上，在座的全都是京中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妇人，既然聚到一起，难免要聊一些最近京中新奇的消息。

　　说起新奇，还有谁能跟周王两位夫人相比？

　　于是吏部刘侍郎的夫人说起这件事，因为跟周夫人坐在一起，还笑着恭维了她一番。

　　周夫人露出矜持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急不慢的说道：“刘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歪打正着，又不是多大的功劳，还远远担不起这般说法。”

　　好一个端庄稳重的女人，不管心里如何疑惑，在座的各位都露出赞叹的神情，又说了不少夸赞之语。

　　周夫人眼看着这场面，享受的闭了闭眼睛，表情还是那么谦虚，为人还是那么高尚，叫不远处端坐的王夫人忍不住在心中唾弃了一番。

　　装的可真像副模样。

　　可不是吗？人就是这么善于适应环境，利用环境。周夫人刚开始还觉得惶恐，心里满满的都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立功的无措，一边又夹杂着对名声太好的战战兢兢，可是好话听多了，人总是难免要飘一飘的。

　　更何况是周夫人这个原来就飘在天上的人物，几乎是几天之后，她就迅速调整好了心情，把自己完美地带入了传闻中那个女英雄的形象，学会在别人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表现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

　　说的没错啊！本夫人可不就是在贼人试图欺瞒我的时候看破了她们，还那么聪明的采取措施把她们一网打尽了吗？没错啊！本夫人确实很聪明，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智谋过人！

　　本夫人觉得这些人的眼睛太明亮了，这才是夫人我真正的样子！

　　一番心理活动让她在这条新道路上一路绝尘而去，在王夫人还一脸懵逼的时候就领跑进化成了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周夫人显然已经抖起来了，在那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说到底，这些事情也是我们该干的，虽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学会什么诗词歌赋，但是道理也是学过的，忠君报国又不只是他们男人的事，如今国泰民安，都是我们的福气，遇到能为家国做的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本来都是本分，倒是叫他们说成什么样了？什么奇事，难不成女人家做点事情就是这么难，这么叫人称奇，这么叫人不习惯不成？”

　　说到最后自己都在真心实意的难过于没能生成男儿身，出去建功立业，别的不说，周夫人觉得起码······总能比周大人那个八百年只会之乎者也的男人有用吧！

　　不知道被夫人毫无顾忌的诋毁过的周大人会如何绝望，众位夫人听了这话却都肃容应着，只觉得她说的极其有道理，亏她们还在说什么周夫人沽名钓誉的话，万万没想到在她们还这么小家子气的时候，周夫人已经格局这么大了，想到两者之间的差距，难免心生赞叹，又都叹了一番周夫人的大气。

　　“并不沽名钓誉”的周夫人保持着忧郁的表情，在那里静静地又沉默了一会儿。

　　一个格格不入的女人坐在人群里目瞪口呆。

　　王夫人为人确实是有很多小心思，但是真说起来她胆子也没多么大，不然也不会那么烦家里老太太插手儿子的事，还不敢反抗，只能唯唯诺诺了，所以遇到意料之外的嘉奖以后她一直很小心，平时别人夸她都要做出一副十分不敢的样子，“那些建功立业的事情哪里是我们女人的名声？只是凑巧罢了，快别提了。”

　　这么个想法，大部分是因为家里的教育环境，就是王家典型教育加上贾家疯狂打压，自从她得了皇上的夸奖，家里的情况就是那么个样子，老爷觉得她品级比自个儿还要高上一品，实在是奇耻大辱，一直给她冷脸，还天天去姨娘屋里，老太太一方面是怕她因为这事气焰嚣张，年纪这么大了还又要严格的立规矩，每常说起什么闲话就要提一提贾政，话里话外都是你要是有这么个机会干什么不叫你老爷去？政儿升个品级还能被皇上记住，那不比你一个女人受奖励来得实惠？

　　久而久之，她一点也不像疯狂暗示别人快夸的周夫人，于是就渐渐的别人也不提这事了。

　　这时候她只觉得周夫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样吗？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而且两家虽然圈子不同，家庭人口组成却也差不多，都有一个大佛一样的老太太压在头顶，老爷也都是方正的文人，虽然孩子这一点她是输了······但是要不是大儿子没了，这数量上也差不了什么，质量也能稳稳压过周家。

　　所以她就不明白啊！

　　为什么周夫人这个女人就如此胆大包天呢？她就没被警告过吗？

　　周夫人依旧自信的在人群中央笑着，呵，警告怎么可能不警告，但是周老太太为人明白，又只最疼她亲生的两个女儿，为了二女儿的亲事也难免要对她软和些，至于周大人······周夫人她已经好多年不把周大人放在眼里了，不是吗？

　　周大人在外面被人恭喜的时候都觉得脸疼，自己还是个看不到前途的礼部侍郎，家里的蠢货老婆就能混到一品，这不是扯着他本人的衣领子笑话他无能吗？这能忍吗？

　　不能，于是他回家以后就对周夫人冷脸相对，还破天荒的去了何姨娘屋里，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跟周夫人说过一句话。

　　然而没用，因为周夫人从来不在乎周大人的态度，自我意识过强的她早就已经拥有了可以随时随地把丈夫气疯的优秀能力，虽然她不是很明白清流名声什么的东西，但是也知道周大人没有脸在外面抱怨自己老婆如何如何，说起来肯定也是贤惠大度之类的，毕竟也是为自己挽尊。

　　于是第二天周大人出门的时候，周夫人无视他的态度很自然的凑到他身边自说自话，“老爷，我看瑾儿和瑜儿也都这么大了，咱们家里你是知道的，我如今这么忙，北静太妃、承恩公夫人、李夫人都要找我帮忙办善功堂啊养生堂啊什么的，都没时间照顾他们了，小子大了总是要出去的，我也想开了，他们虽然不喜欢念书，但是书院里也是个学道理的好去处，就直接送他们回书院吧，老爷你跟院长说说，总是还能送进去的，也别像前几年那样每日都回来了，跟别人一样住着也挺好，这个月就送出去吧，等年假再回来也不迟，我还得带着凝儿一起去花会呢，先走了。”

　　说完就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留给周大人。

　　周大人、周大人、大人他这时候只恨自己，恨自己听完了这席话，竟然没有打断。

　　重新送进去？你说的容易！当时这两个兔崽子是明目张胆的对着先生叫嚣着不读书，是自己回来的！先生们差点没被气出个好歹，当时他没打死这两个讨债鬼还不是因为这蠢妇的无理取闹？如今更好，凭什么啊？你想回去人家院长就要迎你不成？

　　还有叫他们两个留下的是你，现在又是你要赶他们出去！

　　两面三刀！

　　朝秦暮楚！

　　无知妇人！

　　没用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周夫人连自己一向当宝贝的两个小儿子都能说放就放，这已经完全是重新做人了。

　　儿子宝贝，那是因为周夫人的母亲，许老夫人，一直给她灌输儿子才是依靠的道理，在许家这无疑是一个标准的生存准则，但是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生在这种文人家庭里，周夫人对儿子不好到天上，他们就敢不供着她了吗？就敢怠慢亲生母亲叫人耻笑吗？

　　不敢的，周夫人在几十年以后突然大彻大悟，她想通了！即使自己再借儿子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那现在事业眼看着已经放在眼前，如果这个做好了，她一向膨胀的虚荣心就能得到最大的满足，甚至能超过当年一口气生出两个儿子的满足感，那应该怎么做这不就是很明显了吗？

　　所以说一直以来，周夫人就是纯粹的自我满足理论，儿子是重要啊，没错，能养老那自然是比女儿重要，但是比不上她自己重要啊！

　　呵，希望周家的两个小宝贝蛋能够保持冷静，适应基本与姐姐们持平的待遇。

　　要是周秀清知道了周夫人这番理直气壮的内心活动，恐怕也会忍不住为她拍手叫好，这可真是称得上一声敢于取舍，果然是一代奇女子，那一大篇话，皇上只有这一句没有说错，这奇葩的心理恐怕翻遍全国也找不出一个来。

　　可是这时候全世界都已经默认周夫人的人品了，即使得知了她的所作所为，顶多也只能说一声“为了大义把小家置于一旁”了，舆论基调实在是可怕，不过也还算好事，毕竟无论出于什么心理，周夫人她做的也确实都是正正经经的好事，真正对民生有益的！如今说她一声“大善”也不算很虚了。

　　即使是周秀清，在又三个月之后也已经满脑子都是周夫人的传说了，如今月份也渐渐大了，却反而奇异的开始了又一个精神勃勃的阶段，每日都是吃着零嘴儿找乐子，吓得雅词一直怀疑肚子变大不是因为孩子变大······是吃出来的吧。

　　——这跟淑妃娘娘那里的情况完全反着来啊！人家是月份越大越不想动弹，您真的还好吧······当然，皇后娘娘好像一直很正常，也没怎么嗜睡，最近处理事务还更有效率了。

　　无论如何腹诽，周秀清的生活作息还是被彻彻底底的固定了。

　　这一日也是如此，她抱着已经显得大了不少的肚子缩在贵妃榻上，津津有味的听着身边一个叫雅乐的宫女说起外面的事，觉得这其实比那些思路贫乏的话本要好听多了。

　　你永远也想不到下一句会有多么疯狂的转折。

　　“周夫人可真是奇人，说起上个月正有一件奇事，当时夫人与另外几位夫人一起去城外的养生分堂巡看，因为夫人们手段严格，那里的孩子们才是真正有福气，不仅有吃有穿，稍微大一点的还都能学习一技之长混口饭吃，有人来领养也要仔细排查，少了不知道多少丑事，外面的百姓也都称赞夫人会高义呢！”这丫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两眼放光的吹起周夫人来了，可算是看出她到底多真诚的崇拜着周夫人了。

　　周秀清轻轻咳了两声，“怎么又说到夫人会去了？我记得这个会，是夫人跟另外几位高义的夫人办起来的，如今也是个做实事的东西，百姓们得了好心里自然是记得的。”

　　雅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娘说的是呢，百姓眼里最清明。啊，是说到那日夫人们在养生堂看了之后回来，在路上为了安全马车走得已经极慢，不防却还是被人急急忙忙的不慎就撞了，听说撞得挺厉害，那撞车的婆子摔了好大一个马趴，怀里抱着的小孩子也掉到地上哭起来了，马车上更是掉下来了那么大一块坠帘子的玉件，摔得稀烂。车夫都吓得手足无措了，只能去请示夫人。”

　　“夫人抬起帘子来就那么一看，您猜是怎么着？”

　　雅词笑骂了她一句，“叫你讲个故事，自己倒演出多少事来，还耍什么猴样？快些说下去，竟敢吊娘娘的胃口，可见是胆子肥了。”

　　周秀清听了这话倒是笑起来，“你这么严厉可不像个好姐姐，咱们雅乐还小呢，何况我倒觉得这孩子讲起东西来比那说书的都有意思，日后还指着她继续讲呢，可别叫她失了灵气才是。好雅乐，快些叫我听听后面怎么着了？”

　　雅乐本来被训了还在那里要请罪，听了她们娘娘含笑的一番话这才停了动作，也觉得自己有些活泼过度，不好意思的轻轻一笑，“是，奴婢这就说下去。”

　　“夫人见了那摔碎的玉件也只是和善的一笑，看着过路人的眼神十分慈爱，依着夫人的善心和气度，周围的人无一不以为这是要叫人去扶那婆子和她带着的孩子，谁知道夫人转瞬便脸色一变，只怒喊一声就要叫人赶紧上来把那婆子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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