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境

　　“哎，可算是让我体会一把养女儿的感觉了。”君无咎悠悠地道。
　　离音心里的感动崩了一下，好悬没能续上。

　　“师父，我可能就是望月境的主人。”
　　离音的声音闷闷的。

　　“这事为师已经察觉到了。你身上颇多玄异之处，等闲不要对别人提起。”
　　“在你这个修为就有一个秘境，这是非常惹人眼红的。世上多的是如五宗那般打算的人，往后你行事只怕要更加小心。”

　　见离音神色凝重，君无咎又宽慰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为师所料不错，你身上应当有掩盖秘境气息的东西。方才若不是你在修炼，气息不太稳，将那点空间波动露了出来，为师也察觉不到。”
　　“对外你只要自己不提起，应当惹不来祸事。等往后你成长起来了，自身实力能护住这个秘境，便也无所谓让不让人知道了……”

　　“师父，我好像还能直接吞药草。”

　　这话倒真让君无咎心里一动。
　　不过他还是很能稳住，“这也没什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妖族还有草木成精的呢？”

　　“师父，我……”
　　离音想说自己体内有一朵蓝莲，但是张了好几次口，就是发不了声。

　　君无咎指尖一动，凝了一团白光，往离音嘴边探去。
　　才刚接触，他的指尖就被一电，钻心疼。

　　君无咎摸了摸被伤到的指尖，反倒笑得很开心，“这是高阶噤声禁制。有些秘密是不能对别人讲的，即便是亲近的人也不行。”
　　“既已涉及高阶噤声禁制，看来你已经有自己的血脉传承了。”
　　“这是机缘，也是挑战。你这个修为阶段就能觉醒血脉传承，只怕你之来路非同一般。但天降大任，往后你的修行岁月只怕会充满波折……”

　　所以这才是她总是十分倒霉的原因？
　　她也的确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血脉传承什么的……她还有亲人？
　　离音的心忽然砰砰砰跳得极快。

　　君无咎继续道：“至于那个天龙小队要归附你的事，你自己做主便好。养一方势力自然是有好处的，但同样的，你也需要额外付出不少资源。”
　　“为师建议你可以先用这个小队练练手。势力、人心、掌控力……”

　　“权力这种东西有好有坏，端看你怎么用了。不论是不是真的热衷于这些，你总该明了它是如何成型、如何运作的才好。”
　　“不过这些都不是一时之事，慢慢就行，急不得。”

　　“咱们先来讲讲你体内的这个饲符图腾。当日我跟万生门的人去探地宫，你被那个本该昏迷的人抓走了，其后呢，事情如何？”
　　离音便将那段经历复述了一遍。

　　君无咎又看了看离音左手手背上的饲符图腾。
　　紫黑色的纹路，中央那双睁着的兽曈正凶戾地盯着外人。

　　“第一次符鬼来抓你的时候，你能在它的压制底下动一动？过后是不是觉得识海剧痛？恢复以后又似乎冰凉凉的，很有几分清醒玄妙之感？”
　　离音点头应是。
　　君无咎嘴角又露出点微妙的笑意，“看来世间万事自有缘法。你可怕这个？既然不怕，便先留着吧，正好用它练练灵识……”

　　这一点离音倒不是很在意。她心里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个话题，只是君无咎绕了许久，还不曾讲到这个话题身上。
　　离音只好重新提及，“师父，古族……”

　　君无咎都要无奈了，“你还记着这个呢？”
　　离音讪讪的，“那个，不能讲吗？”

　　“你既好奇，我便跟你提两句吧。古族是一个概称，内里还分很多部族。就跟妖族里有狐妖有虎妖还有猫妖差不多一个道理。”
　　“人妖魔三族中的血脉极大成者，基本都属于古族。所以古族大体上分为人族古族、妖族古族、魔族古族。”

　　“古族之所以被称为古族，一是因为其历史古老，据说从这方天地成型之时他们便开始繁衍生息了；二是因其血脉里带着与生俱来的能力，这种能力有大有小，有强有弱。”
　　“但不管这能力多小多弱，倘若人数一多起来，汇聚的力量便十分可怕。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天道制衡之下，古族的繁衍要比一般族群难得多，人数往往也很少。最少的可能一人就成一族了。”

　　“多数古族倾向于避世隐居，显露人前的基本都不是什么讨喜人物。”
　　君无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有点一言难尽，“所以咱们就略过那些在世人面前晃荡的古族好了，说他们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其实说起古族，最应该提起的，是渊南古族。”

　　“渊南古族？”离音喃喃。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个词很耳熟。

　　“说起渊南古族……哎……”君无咎竟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修真界上下近五百万年历史，最波澜壮阔却也最跌宕起伏的年代，都跟这个族群有关。”
　　“为师暂时不想与你讲太多，这对你确实无益。在外，你不许透露出哪怕一点关于渊南古族的事，最好提也不要提起这个名字。在如今的修真界，这个名字已经是一个禁忌了。”

　　“但有一点你无论如何要记住，不论外人如何评价渊南古族，我沉魁一门是完全站在渊南一族这一边的。”
　　“沉魁曾得渊南一族大恩。此恩也不知有无偿还的一日……”

　　离音垂下眼，静静听着君无咎的话，把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印在了心底。

　　——

　　有君无咎在身边，离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这次淬骨颇为凶险，前前后后一共用了八日。八日后，后山烤肉的环节里，多了一个薛莹薛大小姐。
　　据余有为讲，薛大小姐已经恭候她多时了。

　　薛大小姐的脾气依然足得很，只不过不知为何放过了离音，火力全开怼余有为吃货三人组。
　　一会儿嫌弃他们寻的柴火不行，一会儿又挑剔找的肉肉质不好，最后甚至还嫌弃人家吃相难看。
　　一手仇恨拉得稳稳的。

　　余有为这三人小团体的胃口直线下降，等最后都吃好了，还剩下半只烤兔子。
　　那三人看了离音一眼，给了她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等把人都折腾走了，薛莹终于别别扭扭地凑近离音。
　　“喂，那个魔气的事……你还好吧？”

　　绞尽脑汁憋出这么句，关切的表情都显得很僵硬。
　　但这是一个在生死关头能孤注一掷想帮帮她的人。
　　本质上不是个坏人。

　　离音面上带了点笑，回道：“还行，因祸得福。现在没什么问题了。”
　　她看向薛莹，“我听余有为说你一直在等我？”

　　薛莹反常地有些沉默。
　　她坐了下来，望着路边的一株杂草发起了呆。
　　离音也没打扰她，专心致志地帮胖团顺毛，摸得它咕噜噜美得不行。

　　好半晌，薛莹似是下定了决心。
　　她转身看离音，伸手一扬。
　　离音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灵石，一时有些懵，“送我的？”

　　薛莹仰着下巴，“你跟我去个地方，这是报酬。”
　　“去哪儿？”
　　“去了再说。”
　　离音奇了，“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为了点灵石就能随便出去瞎混的人？”

　　薛莹咬咬唇，忍了忍，没忍住：“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所有的灵石，一共五百二十三枚，都给你了。”
　　“事情办完了，若是……若是我还有，我再给你。这总行了吧？”

　　离音蹙了蹙眉，“不是灵石的问题。你直说吧，想干什么？”
　　“你就说去不去吧？”
　　“不去。”
　　薛莹气炸了，“胆小鬼！”

　　离音看着她气急败坏离开的模样，神情有点凝重。
　　“胖团，你稍微注意点这位大小姐，我感觉她是要搞大事情。”
　　“这样，回去的时候提醒我，我让人跟洲主讲一下，免得她真弄出什么事情来……”

　　但这次，离音似乎看走眼了。
　　一连大半个月，薛莹都老老实实的。

　　她每天臭着脸来参加他们四个人固定的烤肉组合。似是存了心要恶心离音一般，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不减反增，专门针对离音，挑剔又龟毛。
　　离音自然不把这点小把戏看在眼里，但余有为吃货三人组深受其影响，脸色一度十分一言难尽，时不时以一种十分神奇的目光看着离音。
　　仿佛在说你终于也失宠了。

　　薛莹没再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离音心里松了口气，以为是洲主那边采取了什么行动。
　　她每日里忙着修炼，忙着完成君无咎交代的功课，还要抽空练练乐理，顺便给胖团顺毛，小日子过得很充实。

　　平静日子过久了，当薛莹身边的贴身侍女来找她时，她险些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家大小姐不见了？”
　　离音心里咯噔一下。

　　侍女一副天都塌了的模样。
　　离音倒还很冷静，“可禀告洲主了？”

　　“今日丹枫城城主结契大典，洲主和君尊者都去了。五位司长也去了两个，另外两个司长不在城内。唯一在的一位司长，属下暂时没找到。”

　　丹枫城城主结契大典之事离音是知道的。洲主府之所以会去那么多人，是因为丹枫城最近出了一桩灭门惨案，他们一部分人是去察探的。
　　而君无咎之所以会去凑热闹，是因为丹枫城乃乐理名城，他打算去淘淘乐谱。
　　都赶到一起了。

　　离音又问：“往日这种宴会，你们大小姐去不去？”
　　“去的，大小姐很喜欢这种宴会。属下还以为她偷偷跟着洲主去了，但问了车架处的人，都说不曾看见大小姐的车架。”
　　“不用找了，你家大小姐离家出走了。赶紧通知人吧，这事……耽误不得。”

　　离音想起薛莹这几日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直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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