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中花妖

　　花楚坐在树下，抱膝，精致小巧的下巴放在膝盖上，就这么看着清鉴。

　　目光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轮廓，心神随着他浮动。他正在做法，嘴中念念有词，金色的符文漂浮在他身边，金光熠熠，他身边光华流转。

　　竟如谪仙。

　　花楚以为清鉴专心道法，必不会留神到她，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他的模样生的真好，法力又高，花楚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都从未见到过一个像他一样的男子。
　　他的法力这么高……他是不是已经是神仙了？

　　花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神仙，他真的是神仙么？

　　于是清鉴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不远处树底的那个姑娘，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他，小脸白皙，清秀的眉头皱着，这是在疑惑什么呢？

　　只是清鉴正在做法打探弥生的下落，不能轻易分心，只给了花楚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花楚就真的像一只被安抚猫一样，乖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清鉴从前是绝不会在做法的时候分心的，他记得花楚那年还很年幼，毛毛躁躁的，待不了一会就急了。

　　她坏得很，趁他打坐，揪揪他的腰带，戳戳他的玉簪……总之就是小动作不停。清鉴虽然恼怒，但却谨遵师尊的教诲，做法的时候，不动如松。

　　做法结束，难免的憋了一肚子气，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狠狠教训一顿，或是施法禁足她，或是克扣她热羹里的肉，或者直接将她狠狠训斥一顿。

　　这三百年的奔波流离让他慢慢后悔，夜深人静之时，他经常会想：
　　当年的花楚刚刚化出人形，还很是年幼，想找个人陪她玩，多么正常？

　　为何自己就不肯睁开眼睛，看一看笑颜如花的她呢？

　　那枯燥而又晦涩的经文，真的抵得过她的笑颜么？

　　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慢慢体会到，当初弃而舍之的东西，有多么珍贵？

　　于是这一回，愿意在做法时睁开紧闭的眼睛，去看一看那个女孩。

　　哪怕做法时，他不能有太大动作，但是一个安抚的眼神，会让她明白，他还在陪着她，别那么焦躁。

　　我愿意迁就你，安抚你，默默保护你，让你知道，我的肩膀，你可以依靠。

　　我再也不愿意你像三百年前那样，遇到委屈，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和我说，而是去向他人倾诉。
　　再也不愿意了。
　　**
　　清鉴结束做法的同时，清绡子也结束了做法。

　　施法追寻他人的踪迹，是极伤身的一种法术，清绡子在几个得力弟子的辅助下，才堪堪结束法术。

　　他站起来时，脚下不稳，竟踉跄了一步，明虚子连忙扶着他。

　　“师尊，可有那狐妖的踪迹了？”

　　清绡子刚想说话，却现咳嗽了一声，他缓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狐族一族本就擅长遮掩气息，伪装自己。我方才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查到。就在京城西南角，气息最为混杂，有人故意施了障眼法阻碍气息流转，恐怕像掩盖什么东西。”

　　“西南角？”

　　明虚子惊疑：“师尊，子缓出事的地方，正是京城西南！”
　　清绡子脸色一僵，连忙说道：“快随我来，速去找你们清鉴师叔！”

　　**
　　清鉴做完法，面色亦是不好。

　　他道行比清绡子深，方才在阵法里，他分明就看见京城西南角有一圈黑气飘忽不定。那黑气上被人加了法术，寻常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京城乃是皇帝所在，龙气最盛，狐妖竟也不惧？

　　这狐妖的法术，何时精进了这么多？

　　现在想来，其实端倪还不少，南清王府家死了几十个婢女，还有那些捉妖的道士，和尚，甚至包括孙茜之，都是在京城西南角丧命的。

　　可见那狐妖根本就是一直藏在了京城西南角！

　　……那他又为什么要杀孙如玉？还将他拖到了深山老林里虐杀？若他只是为了吸食人的脑髓进补自己的功力，何须使出这么残酷的手段？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你好了？”

　　正沉思见，却听见一道娇俏的声音，犹犹豫豫。

　　他转头，便看见了花楚，正一脸打探地看着他。阿楚双手合握，小心翼翼。这神态他是清楚的，阿楚每次局促之时，便是这幅小模样。

　　那只蝴蝶乖巧地停在她的指尖，俏皮又温顺。
　　什么狐族，道宗，天下苍生……统统抛到了脑后，清鉴眼中只剩下了阿楚一人，他笑意温暖，语气还有些纵容：
　　“我好了，你过来？”

　　花楚一听这话，立刻乳燕归巢一般扑倒了清鉴怀里，乐呵呵的，像个被父母娇宠的孩子，不知忧伤为何物。

　　“方才我看见你做法了。”
　　阿楚眨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清鉴便笑：“是，只是方才的法阵有些凶险，我不能照看着你。”

　　“不打紧的，不打紧的！”花楚摇着小手，一脸认真：“自然是你做法重要，可别因为我分心！”

　　清鉴的笑意微僵。

　　是么？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我怎么记得，三百年前，我因为做法而不理你，你还委屈了许久？

　　也是，如今的你，如何记得从前的事？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照顾你的长辈，是么？

　　花楚觉得自己殷勤献的差不多了，便扬起了一抹腻歪的笑容，哄清鉴：

　　“道长！我方才见你的阵法，好厉害啊，那些符文，竟然是悬空的？道长，你竟然会隔空画符？”

　　清鉴失笑：“自然是会的了，若是不会，难道捉妖的时候，还要从怀里翻道符么？”

　　花楚眼睛中全是崇拜，惊呼了一声：“那可比我家后山上道观里的道士厉害多了！”
　　清鉴：……

　　福生无量，贫道在你心里，总算是强过那些寻常的道士了。

　　“道长，我听说，你们修道之人，若是功德圆满，便能升仙，对吗？”

　　“嗯，只是修行艰难，能修成仙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他看见花楚眼中更亮了一些，正疑惑着，果然又听花楚急切问道：

　　“道长，那您……飞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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