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传奇

作者:东风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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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二

      长安城外的一处僻静的村落里有一个小院,几个穿着普通却举止不俗的人在屋里密谈。为首的男子三十来岁,四方脸,桃花眼,鹰钩鼻,自称范阳节度使的密使,对众人说:“我们潜伏在京城已有月余,如今陆剑礼已除,皇帝老儿也没起疑心,是时候把他妻儿带出城,若他们听话就带到范阳,若是不听话就让他们全家团圆,总之不能留着给李适牵制陆峥。”几个人当即议定了计划,等天一亮便要行动。

      天色渐亮,晨鼓一响,城门大开,城外的人三三两两的进来。有一人拉了一辆车,车上摞了大酒坛子,上面盖着干草。守门侍卫上来问道:“你们进城干什么?”拉车的赔笑道:“我们进城卖酒,这是我们自家酿的米酒,可香了。”车后原来还有一推车的,出来笑道:“这大热天的,快给长官们留一坛。”拉车的立刻解了绳子卸下一坛酒,送到城门下。侍卫见他们上道便放了行。这两人一拉一推,沿着朱雀街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转弯进了小道,专拣人少的路七拐八拐,到了原中郎将府附近。推车的清了清嗓子吆喝道:“米酒嘞,香甜的米酒,生津祛暑,老少皆宜。米酒嘞,香甜的米酒!”按李适的意思,原中郎将府里留了不少亲卫守护,这些亲卫听见卖米酒,出来叫住他们搬了两坛米酒。卖酒的两人收了钱走远了,转了个圈却又转到后门。几个接应的人不知从哪里出来,迅速跳进院墙,不一时便听见府里男人女人小孩的尖叫声:“蛇!啊,好多蛇!”原来这伙人在城外山里抓了几坛蛇虫,骗亲卫们买了去,又偷偷进去将坛子里的蛇虫放出来,爬的满院都是。亲卫里也有怕蛇的,扒在梁上不敢下来,只有几个胆大的拿剑追砍。潜入府的几人趁乱巧言将陆剑礼的妻儿带出府,打晕装入酒坛,直奔城外去了。

      府里折腾了好一阵才将蛇虫消灭,亲卫这才发现夫人与公子不见了,一个个急得团团转,有的说赶快禀报陛下,有的说再等等或许夫人公子出去躲蛇虫了,一会就回来。然而直到天黑陆剑礼妻儿还未回府,亲卫们不敢声张,四处暗访也没有消息,这时一人提道:“府里突然出现蛇虫,而夫人公子这么巧这时候就不见了,显然是有人故意设局。陛下令我们保护夫人公子,此时若无事上报还好,可夫人与公子失踪了一整天我们才去,陛下轻则罢了我们的官,重则砍了我们的头。”众人问他怎么办,那人道:“虽然我们是领旨行事,可我们毕竟是亲卫,怎么都归月中郎管辖,所以我的意思,先告诉她,告不告诉陛下,什么时候告诉都让她决定,怎样?”众人都说好:“这样就算陛下怪罪下来也有月中郎挡着,我们就好受多了。”众人商定,立刻派人去禀报了月霜行。

      月霜行此时还未回府。陆府的亲卫等了好半日才见她骑马归来,即刻上前行礼:“月中郎,大事不好!”月霜行让他们进屋听了大概便知他们用意,她故意道:“我才刚接任亲卫统领几天,守卫陆家的安排我并不知晓,你们现在跑来告诉我陆家妻儿失踪了,叫我从何着手?再说陆家妻儿并非官府中人,他们失踪了应该去报官,怎么你们反而跑来找我,还要去禀告陛下呢?”那两人面面相觑,一人见事已至此,只好和盘托出:“月中郎,其实,其实是陛下命我们几个轮班守着陆府,就怕陆夫人和陆公子有什么闪失,小的们原以为陛下是因为陆中郎的缘故格外照顾他们,可是有一次宫里的公公告诉我们这事事关朝局,叫我们务必保护好夫人和公子。现在夫人和公子突然失踪,我们寻了一天也没寻到,如果禀报陛下,陛下必定会重重责罚我们,所以我们商量着先来禀报月中郎,请月中郎替我们做主。”月霜行心里有了安排,道:“哼,原来你们是想拿我当挡箭牌?若不是事况紧急,我今日绝不轻饶你们。此事如果真关乎朝局,必要立刻通报陛下。你,与我一同进宫;你,传令各坊当值亲卫严查,将今日城门守卫都带到亲卫府,再召集一队人马待命。”二人领命而去。

      李适此时正在含凉殿赏月,他问身边的侍女:“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历朝历代也有盛衰强弱,可是一个朝代建立了,一个皇帝登基了,百官还都喊着万岁,皇帝自己也做着千秋万代的梦,是不是太自欺欺人?”侍女不敢答,李适自言自语道:“我大唐不知气运如何,没有哪个皇帝希望自己的王朝衰落,只是。。。”宦者报月霜行等求见,李适回过神,命他们进来。月霜行等禀报完毕,李适大怒:“无能!二十几个亲卫连一对妇孺都看不住,朕要你们何用?”月霜行跪禀道:“陛下息怒,臣已派人在各坊探查,城门守卫也已招来询问,如有必要,臣将亲自带人出城搜寻。”李适按捺了怒气道:“你立刻带亲卫全城搜查,要带活的回来。”

      月霜行即刻赶回亲卫府亲自审问了守城门卫,得知果有两人乔装卖米酒进了城,可是却没有人看到他们出城。月霜行想若他们还留在城里,倒还有一线希望,倘若他们又乔装出了城,却不知从哪个城门出去,胡乱去追,难免南辕北撤。心里一急,突然灵光乍现,劫陆剑礼妻儿的人莫非与陆峥有关,会不会往成德而去?想到此处,她即领了一队亲卫,飞马奔向通化门外。

      城外不比城里,人烟稀少,加之夜晚灯火暗淡,寻人不是易事。月霜行令大队人马沿路仔细搜寻,自己带着贾逸、张盛二人往前追去。追了二三十里,忽见前面路边有一人影,身型高大,月霜行大声喝道:“什么人?”那人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看着他们驰近了:“两个死人,一个活人。”月霜行这才看清楚这人竟是海东来,他脚边躺着一个大汉,不远处卧着一具女尸。月霜行边下马查看边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两人是谁?”海东来道:“女的是陆夫人,男的是劫匪之一,我到的时候就这样了。”月霜行问道:“陆家公子呢?”海东来道:“你能追到这,应该也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我先走一步。”说着跨马而去。月霜行没时间和他计较,检查了两具尸体,陆夫人是被利刃割喉致死,劫匪则是被刺中多处要害致死,每个伤口形状不一,显然曾被多人围攻。月霜行令张盛速去带队前来,自己与贾逸上马再追。

      又追了一二十里,道路分岔渐多,月霜行和贾逸只得停下。贾逸道:“月姑娘,按陆家守卫的说法劫匪已走了一整天了,他们若是马不停蹄的赶路,我们这样追也追不上。”月霜行问道:“那你认为该怎么办?”贾逸道:“月姑娘是确定他们去了成德吗?”月霜行皱眉道:“我并不确定,我也不知道他们掳走陆中郎妻儿的目的,我只是直觉与陆御史有关。他们出城三十里才杀了陆夫人,这不像是仇家所为,现在留着陆家公子,肯定是陆家公子还有用。”贾逸道:“ 月姑娘,我看我们可以先查一查陆夫人旁边的那个男子,看他衣着不像普通人家,说不定会有收获。”月霜行道:“平常自然是这样,可现在时间紧迫,我们若不及时找到陆家公子,他安危难测。”贾逸忽然想起来:“欸,不知海统领走的那条路?”月霜行在岔路上仔仔细细查看了半天,发现右边小道旁的树枝上挂着一缕深蓝色丝质衣带,衣带上隐约有血迹,她便令贾逸在路口等张盛等,自己往右边去。

      又行了一路,忽见海东来牵着马回来,月霜行勒马拦住他:“你在那干什么?”海东来看了她一眼,道:“我的马累了。”月霜行又问:“前面什么情况?”海东来懒懒道:“你自己去看。”月霜行忍无可忍,大声道:“海东来,我是亲卫统领、正四品中郎将,你一个五品左郎将屡次藐视上级,该当何罪?”海东来哼了一声道:“你若不满大可以去陛下那里参我一本,或者和我打一架,在这里大呼小叫一点用也没有。”月霜行喝道:“放肆!现在人命关天,我且放你一回,等回了亲卫府再和你计较。”说着“驾”的一声,绝尘而去。

      月霜行奔了一程发现前面有个小村庄。此时东方吐白,村里已有人声。她下马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从路边树丛里窜出几个蒙面黑衣人,拿刀直冲她来。月霜行拔剑一挡一推,卸掉砍向胸前的三刀,又顺势往前一跃,躲过后面三刀。那六个黑衣人见她不好对付,互相使了个颜色,调换位置将她围在中间,同时进攻。只见他们前后两人配合,一队高高跃起攻她上路,一队横刀攻她中路,一队则斜身攻她下路,将前后左右上下的退路都堵死。月霜行当机立断,一招天女散花护住周身。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大响伴随着刀光剑影过后,那六个黑衣人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们立刻变换了队形,三人在前三人在后,轮番进攻。这六人刀法精湛,勇猛无常,又配合默契,而月霜行却经一夜奔波劳累过度,几番下来体力渐渐不支。攻她左手那人看准机会,佯装去攻她腿部,月霜行一挑剑却来不及收回,中间那人趁势一劈,右边那人随即一挥,眼看一把就要砍到月霜行细腰,一把要砍到她右肩,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当当两声,两把大刀应声而断。月霜行当即回手一剑刺破了左边那人的前胸。后面三个黑衣人看情势不妙,正犹豫是进是退,又是当当当三声,三人的刀齐齐被断。那六人这才互通了眼色,呼啦啦一下向六个方向逃走。月霜行要追却不知该追哪个,只站在原地微微喘气,回头一看,海东来慢悠悠走过来嘲讽道:“学艺不精。”月霜行提起精神道:“海东来,我命你跟踪这几个人,他们一定会在别的地方碰头,或许还能救回陆家公子。”海东来道:“我想追自然会追,用不着你命令我,我不想追,你命令我也没用。”月霜行懒的与他多费口舌,自去唤了马来往东北奔去。

      东北不远是一处山林,盛夏季节草木茂盛,藤蔓交错,马儿难行,月霜行便弃马徒步前进。然而那黑衣人久在江湖 ,长于逃匿,山林中又极多遮掩之地,没多久便无影无踪。月霜行在山林里找了半天也没有线索,只得沿原路返回。路上正碰见贾逸和张盛带人赶来,远远向她喊道:“月姑娘,陆公子找到了!”月霜行心里一喜,忙问在哪里找到的,贾逸道:“海统领找到的,他先走了。我问他月姑娘在哪,他也不回我,我想着总归是这条路,便带人赶来了。”月霜行心里起疑:陆府亲卫绝不会把自己失职的事到处散播,而她得到消息立刻进宫,而后便出了城,城里虽在搜查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并没有大张旗鼓,海东来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竟在她之前找到了陆夫人;他到了村子为什么要往回走,后来又返回去?最可以的是和黑衣人交手时,他明明可以把他们拿下,却为什么只断了他们的兵器,放走了这些人?他又是哪里找到的陆家公子?海东来到底是敌是友,月霜行看不清楚。

      回到大明宫时,李适刚召见了海东来。俱文珍出来殿外道:“月中郎,陛下说陆家公子找到了,亲卫们劳苦功高。陆家公子受了惊,先留在宫里养养。陆夫人的后事已经着人去办了。另一个人的身份来历也让大理寺的去查了。月中郎幸苦了一天一夜,快回去歇息歇息吧。”月霜行愣了愣,问道:“陛下没说要见我?”俱文珍道:“海左郎已经向陛下禀报了经过,如果月中郎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我可以去问问陛下。”月霜行刚一犹豫,俱文珍便说:“如果月中郎没什么别的想说的,那就请回吧。”月霜行只好辞了回亲卫府,一边差人去唤海东来。一炷香的功夫,那人回来禀道:“海统领说他今日累了,有事明日再说。”月霜行连连被他羞恶,怒从中来,飞身上马往海东来府上奔去。贾逸张盛等见状赶快跟了过去。

      海府在宣阳坊北面,和平康坊隔着一条街,虽然街宽墙高,偶尔还有有嬉闹声传来。海府门前挂着两只大灯笼,照的门前通亮。大门敞开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管家站在门口,对月霜行等行礼:“月中郎,请进。”月霜行大步流星的进去,见海东来正悠闲的坐在中堂,厉声道:“海东来,你屡次以下犯上,我欲罚你,你可服?”海东来站起来道:“陛下没见你,你到我这儿来罚我,罚我什么?”月霜行道:“我自然降不了你的官,罚不了你的俸禄,不过你身在宫门却毫无规矩,我罚你从今日起在亲卫府当值一月,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府门一步。”海东来轻笑道:“你能拦住我吗?不如我们现在比比,你能把我困在这院内一盏茶的时间就算我输,否则,你就再想个别的法儿吧。”月霜行提剑道:“好。”众人忙都退出院外。只见海东来往前走了两步,月霜行的长剑便到了眼前,海东来侧身一躲又往左一闪,月霜行长剑飞舞拦住他左前方,问道:“你为什么不还手?”海东来压着声音道:“我若出手你可顶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月霜行不服气,手上更加了劲,剑使的又急又猛,海东来却仍如闲庭信步、不急不缓,两人看似缠斗的难解难分。时间降至,海东来忽然脚下使力往左一蹬,月霜行看在眼里,长剑先他而至,谁知却是个幌子,海东来一回身又一急晃便从右边跳出院门去了。贾逸等看的惊心动魄,眼看海东来最后一刻出了院子,先是呆了一呆,随后道:“海统领果然是长安第一,不过月中郎能与海统领比上一盏茶而不输也实属难得,别说我们亲卫,就是整个长安也没有几人。”海东来“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月霜行在门里听见却更气恼,可她已然输了比试,便难再勉强他什么,只得气鼓鼓的走了。

      贾逸安慰道:“月姑娘,海东来武功盖世,能和他打上那么久却不败的世上也没几个人,月姑娘不要耿耿于怀。”月霜行默默无语,张盛道:“月姑娘,依我看,海东来既不还手又故意等最后一刻才跳出院子,是给月姑娘留面子。海东来虽然名声狼藉,但他在左卫十余年并没有出格的事情,否则陛下也不会如此信任他。虽说他对中郎将之位觊觎已久,也对月姑娘颇有成见,但我看此人眼界不会如此狭小,公私不分。月姑娘只不要惹他,专心办好贵妃的事就是。”贾逸、张盛与韦家渊源甚深,韦贵妃派他们做月霜行的贴身侍卫,自然有用意,月霜行不是不懂。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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