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校草变成草

　　这家奶茶店虽然不大，但环境很好，装修别致，足够安静。远航看着菜单，眼睛转来转去，觉得很尴尬——他并不清楚自己女儿的喜好。苏楠看出他的不自在，拿过单子点了一杯红豆奶茶，远航也跟着点了一杯。苏楠示意远航先去找位置坐下，她来等。很快奶茶就做好了，父女两个相视而坐。父亲有些呆滞地看着女儿，三年未见，他知女儿成绩一直名列前矛，也知她有了喜欢的男孩，可他只能打听，只能远远的看着，从来不敢靠近，他知道已伤女儿太深。而苏楠只顾低头吸着珍珠，完全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楠楠，最近过的好吗？”

　　“我很好啊，就是我妈有点累。”她讲话还是那么不留情面。

　　“我知道你恨爸爸……”

　　“不恨。”她是真的不恨了。或许以前还在恨着，但是现在，虽然仍旧不想原谅他，但是恨意已经说不上了。也许这是她的重生上台给她的另一个机会：修补与父亲的关系。这是她曾经的遗憾吗？她有些记不清了，记忆里父亲的影像已经相当模糊，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生活在哪个城市，更别提父亲过的好不好了。

　　苏楠这样一说，远航一下子竟接不上话来，愣了许久才结结巴巴道：“那你为什么……不见爸爸？”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选择不要我们娘俩了，那我的生活中也就不存在父亲一说，再见面又有什么必要呢？如果你真的考虑我的感受，当初就不会那么绝情。”

　　“楠楠，以前觉得你还小，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其实我和你妈妈，早就没有感情了。”

　　“结婚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呢？”

　　“我们那个年代，有几个结婚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别人都能过一辈子，你就不行？”

　　“原本是可以的，直到遇见文珈。我们在工作中爱上了彼此，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爸爸不知道说这些给你听你能不能懂，你毕竟还小……”

　　“我不小了。”苏楠轻声说。

　　远航继续说下去：“其实我们很早就开始了。茜茜，茜茜是我的亲生女儿，随她妈妈姓。起初为了你，我并没有想要离婚。但是，茜茜开始越来越不爱讲话，我担心她因此产生心理问题，觉得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可能会好些，毕竟她妈妈未婚先孕，可能对她也有一些影响。虽然这样很对不起你，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算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又有什么用？你们不还是没时间陪她？况且，你怕她生活在单亲家庭有心理问题，那我呢？你不担心吗？因为我懂事，成绩好，与人沟通没有问题，所以你觉得我无所谓是吗？”苏楠有些咄咄逼人。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对你不公平，所以一直在尽力弥补……”

　　“碎了的镜子还能完全粘起来吗？”

　　“楠楠……”爸爸被苏楠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越发后悔当年走的太仓促。

　　“我怎么样无所谓，只是为妈妈不值。她嫁给你时从没想过要和你分开，如果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去，她何必非嫁给你不可？你一句没有感情就想推掉所有的责任，难道你是认识赵茜的妈妈后才发现对我妈没有感情的吗？”

　　远航愣愣的看着苏楠，没有想到从她的口中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错愕地辩解道：“认识她之前，感情不重要，认识她之后才觉得感情对我来说无比重要。”

　　饶是伶牙俐齿的苏楠也不知还能说出什么来，爸爸似乎十恶不赦，但又似乎情有可原。她问自己，如果嫁给一个对他没有感情的人，会出轨吗？如果日子很平淡然后遇上了让自己动心的人，会出轨吗？到底是责任重要一些还是感情重要一些？爸爸显然是不负责任的。在和妈妈的婚期内就与别人生了孩子，何曾为这个家想过？就算他说为了家庭而试图将就，却为了另一个家庭绝尘而去，情感上到底偏颇严重。“我可以理解，但没法原谅。”最终她这样说。

　　远航知道说出这句话的苏楠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脸上顿时露出些喜色：“慢慢来，爸爸一定会竭力弥补。那个，爸爸……平时可以来看你吗？”

　　“没这个必要吧。你那么忙，工作顾不过来，家庭也顾不过来，我这边你就不用费心了。真的。我可以照顾自己，也能尽力照顾我妈。”

　　“你劝劝你妈，如果可以，再找一个…”

　　“我妈这辈子都没想过嫁给别人！”苏楠气急赶了出来。想起妈妈的一生，和爸爸离婚后，几乎都是在为这个女儿活着女儿却不争气，年纪轻轻受不了打击，虽说不是主动走上绝路，但终究是因为自己目不识人，又过于脆弱，事情才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总之，我妈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那……茜茜……”苏父嗫嚅道。

　　“你不会还想让我继续辅导你女儿吧？我没有迁怒于她已经仁至义尽，如果早就知道她是你女儿，我是绝不会去赚这个钱的。”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你……我之前从没看她这么高兴，你是她的榜样，她很崇拜你。”

　　“她不高兴，不讲话是你们所导致的，不应该我来为你们的行为买单。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说了。”说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她真不明白父亲是怎么想的。难道还要她去为拆散自己家庭的“妹妹”补课吗？苏楠承认，自己很喜欢赵茜，她有着这个年纪的大多数小孩所没有的沉稳与懂事，长得也十分可爱，长大后估计是个美女。可是，一想到她是父亲十年前就生下的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有那么大度，这么轻易就恩怨两清，甚至都没有办法装作不知情。她实在太心疼自己的妈妈了。年轻时嫁了一个人，以为这就是一生，可是她嫁的男人不爱她，女儿不理解她，可她不介意，为了女儿付出的无怨无悔，多苦多累也从不抱怨。现在她懂了妈妈的放手，却没办法对伤害自己妈妈的人笑脸相迎。她心里想：去他妈的爱情。

　　苏楠不想回家，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其实她也想不通，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另一个世界的爸爸知道自己死了吗？接着又继续想下去：如果他知道我死了，会做出什么反应呢？会难过吗？会哭吗？应该会的吧，毕竟也是亲生的。想到这她微微笑起来，似乎心一下子就通透了：的确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但是要继续辅导赵茜，实在是尴尬，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孩的其他亲人：她的外公、外婆，最重要的是该怎么面对她的妈妈。

　　算了，先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可惜了剩下的半杯奶茶，不然现在肚子也不会咕咕叫，看来当务之急是先回家吃饭。她一转身，准备坐公交车，却跟身后的一个人差一点撞到一起。

　　“不好意思……”她忙道歉，看清对方的脸后惊讶极了：“江景澄？”

　　“巧。”景澄极不自然的摆出一个笑容，他没想到苏楠会突然回头。

　　苏楠可没那么好骗：“你跟踪我？”

　　“你总是不理我，我只能……”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很委屈。“你爸妈离婚了啊？”

　　“关你什么事？”苏楠皱皱眉。“你还跟到了奶茶店？”

　　“你可以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

　　“你可以离我远点吗？”她反唇相讥。

　　“苏楠，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这样对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懂吗？”

　　“以前你怎么没这样想呢？”

　　“以前？多以前？我追你的时候？你就当是我梦游做出的荒唐事好了。算我求你，忘了这件事吧。”苏楠真是被他总拿出这件事来说而搞的烦不胜烦。

　　“那我追你行吗？”

　　“千万别。你跟我多大仇多大怨，还想让宋小河骂出多难听的话来？我对你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好吗？”她真是服了。

　　“她的事我来处理，不会让她再那样对你。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半个机会都没有。咱俩不可能。”苏楠的拒绝果断又直接。

　　“到底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你而已，这还用问吗？我要是喜欢你的话干嘛不和你在一起。”

　　“你了解我吗就说不喜欢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会对你好的，真的。我保证。”

　　“我简直太了解你了。也许比你的爸妈还要了解你。”她不怀疑他的话，不得不承认，江景澄要是体贴起来，一般人还真比不上。但她不稀罕。

　　提到他的父母，景澄脸色一变，苏楠很警觉的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决定点到即止，不再深入。见苏楠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景澄暗暗松了口气，但心里仍觉不安。他难以承受这种折磨，觉得捅破这层窗户纸：“你知道些什么？”

　　没想到景澄竟然没有避讳，苏楠微微吃惊，打哑谜似的说道：“你心知肚明。”稍稍顿了顿她又说，“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再纠缠我，我是绝对不会吐露一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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